箱蓋打開的一霎那,從裡面掉出很多東西,除了一本紅皮的日記本,還有零零散散的數十張相片。
謝文暉彎腰將那些照片拾起,彷彿被燙了手,無法呼吸,木立當場。
那一張張泛黃的舊照是自己從小到大的記載,從他出生到和另一個女人結婚,幾乎每一年都沒落下。有些照片甚至連他本人都不記得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拍攝過,那個小丫頭又是怎麼收集到呢?
他將一張自己小學時期的相片翻過來,就看到上面許多年代久遠,扭曲生澀的小字:
文暉哥哥,今天我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那就是我要嫁給你,愛你並守護你一生一世,你一定要耐心等待,等我長大變成最美的新娘。
又是一張他大學時的學生照,背面同樣寫着幾行筆順流暢的字體:
文暉哥哥,不要和那些學姐走得那麼近,你就不能回頭看一眼嗎?我一直默默跟在你的身後。
第三張是他進入謝天國際,成爲事業型的男人後的照片,後面寫着:
文暉哥哥,我真的高興得快要哭了,因爲你吻了我,這是我的初吻。
他和餘顏郊遊時的留影,背面記載:
昨晚,我從女孩變成了女人,雖然蛻變的過程很痛很痛,但是一想到那個人是文暉哥哥,所有心酸和難過都不足爲懼。
還有他和王妙曼出席訂婚儀式的照片,背面留下這樣的話:
文暉哥哥,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去了醫院,親手拿掉我們的孩子。別怪我狠心,是你太過殘忍。原來,我們的結局不過如此。
最下面的一張,竟是他的結婚照,相紙淚跡斑斑,可以想象她流着淚,在背面工整寫下這些話時的樣子:
文暉哥哥,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喜。這一日我盼望了二十幾年,沒想到挽着你的手臂走向神父的人卻不是自己。雖然我恨你,惡毒地詛咒你,下決心忘掉你,但是一想到這份深埋於心底多年的愛慕,還是不忍心玷污這份沉甸甸的感情。謝文暉,從今往後,我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也會有丈夫,一個叫聶維綸的男人,他很愛我,我們註定美滿地生活在一起。所以,祝你幸福,同樣,也請你祝我幸福。
此時,謝文暉的眼中霧氣瀰漫,手指顫抖,相片又落在地上。
一旁的安安打開母親的日記,一頁頁翻看,最後她竟在日記本上發現這樣一段文字。
Angle,當你看到這些話的時候,或許我已經離開人世。不要悲傷,人活一世,旦夕禍福,生老病死,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媽媽的一生雖然短暫,但沒有遺憾,無怨無悔地愛過,也寵溺無邊地被愛過,苦與甜交織,快樂伴着傷心。
我即將逝去,心中只有一個牽絆,那就是你——我的女兒聶安琪。
媽媽不在,你要學會堅強,勇敢面對未來的人生。還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知道以後不要太驚訝。其實,你爸爸還有一個親生女兒,可能你一時無法接受,但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別恨你爸爸,人的一生不能伴着恨意度過,他是個好人,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愛他一如他愛我。有時我會想,如果老天讓我早點認識他,或許我們會是很恩愛的一對,可惜有些事天意弄人。
我走了之後,有個女人會帶着你爸爸的女兒住進家裡。別對她們表現過多敵意,你鬥不過那個女人。倘若,真的有一天你在聶家身邊得生活得不開心,離開這裡,到謝天國際找一個名叫謝文暉的男人,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他。
果然,安安在本子中發現一封塵封的舊信,上面寫着幾個字:謝文暉親啓。
“給你。”安安沒看謝文暉,直接把信丟了過去。她打心眼裡不願意同這個男人說一句話,但是爲了媽媽的遺願,選擇忍氣吞聲。
雙手不住顫抖,謝文暉廢了好半天時間纔將信封拆開,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子,心就像放入油鍋裡滾了一回。
謝文暉,來給你送信的女孩名叫聶安琪,請收留她,就算看在你身體裡有我的一個腎臟,也要善待Angle。她是你的親生女兒,謝家的子孫,就是你在海濱別墅強.暴我,並拍照郵遞給聶維綸時的產物。不要誤會,我並非對你無法忘懷。得知懷孕的那天,我本來不想留下她,可是,我已經打掉過一個孩子,實在不忍心第二次做殺人兇手。何況,孩子有什麼罪?犯錯的都是大人。不用對拋棄我感到慚愧,你的狠心讓我領略到另一個男人的柔情。更不要因爲我幫了你就想要報答,我救你不過是因爲你是女兒的生身父親,這個世界上對她獨一無二的人。
謝文暉讀到此處,泣不成聲,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他都做了什麼?精心設計的亂.倫大戲,受害者卻是自己的親生血脈。二十幾年滔天的恨意淹沒了他的良知和人性,每夜夢迴恨到牙根癢癢。沒想到他要報仇的女人,不但爲自己誕下一個女兒,還將器官捐獻給自己。
想到這些謝文暉恨不得槍斃了自己,出了這麼多事,他如何求得女兒的原諒,他沒臉存活於天地,他根本不配爲人。
“亂.倫的是你的女兒,謝文暉,這回你開心了?”聶維綸表情肅穆。
謝文暉沒有回答,只是一味地捶打自己的腦袋。
“哈哈哈!謝伯伯,別否認了,謝嘉篪和餘安安都是你的孩子,真好!”顏若彤笑得前仰後合,美麗的臉龐侵染惡毒的神色,“姓餘的,你這個賤人!和自己的親戚搞在一起,活該當衆出醜!活該臭名昭著!”
不少人贊同地點頭,冷颼颼地望向安安二人。
“安安,別怕,有我在。”謝嘉篪摟得更緊,在妻子耳邊低語,“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你都是我的妻子。”
安安擡眸看他,淚眼婆娑,她在心底祈禱,老天爺不要再折磨他們了。
“不對,老三和安安沒有血緣關係。”胡仕安腦子靈活,“安安的生父是謝伯伯,和嘉篪的父親並非一人。”
“對對對,嘉篪不是我的兒子,他們不是兄妹。”被突發事件攪得腦子混亂的謝文暉這時才完全反應,也一下子明白,只要找出謝嘉篪的父親,所有疑問都將解開,他猛地起身,來到王妙曼身前,雙臂扣住女人的肩膀,不住亂搖,恨不得將她晃成碎片,“說,快說,那個男人是誰?”
王妙曼被搖得差點吐出來,不能回話。
謝文暉停下手,扯着女人的頭髮來到聶維綸眼前,目光猙獰,“是他嗎?”
“不,不太像。”王妙曼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如實回答。
他拉着她在全場轉了一走,像個瘋子一般,見到男人便問同一個問題,“是不是他?”
“不是。”
最後,謝文暉被氣糊塗了,竟然領着王妙曼來的一輛輪椅前,機械地問出同一個問題,“是不是他?”
“不……”王妙曼疼得半天才睜開眼,視線落在輪椅上正襟危坐,雖是年老還面容英挺的男人時愣了一下,仔細端詳良久,驚叫出聲,“啊!是他!是他!”
所有人的眸光掃了過來,瞪大眼睛,有人小聲抽氣,有人驚異出口,“餘老爺子?”
一直不動聲色的餘博然終於卸下堅硬的僞裝,嘆了口氣,也沒否認,“時隔這麼多年,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若不是被當衆指出,爲了安安的名譽,他是斷斷不會承認這段孽情的。
大廳一時間安靜下來,幾十秒過後,“哄”地爆出一陣喧囂聲,人與人交頭接耳,互打眼色,有人詫異,有人冷笑,有人鄙視,全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什麼情況?越來越亂了!”
“天吶,關係太複雜了,這樣算來謝少是餘小姐的親舅舅嗎?”
“是啊!絕對的亂.倫。”
“餘家和謝家,這回可丟大人了。往後如何在冰城立足?”
一波.波議論聲拔地而起,指責或是曼妙,語言陰毒之極。
安安哆嗦着擡起手,手指在餘博然與王妙曼之間往復,最後還是問出口,“外公,這是真的嗎?”
謝嘉篪也顫抖着看向自己的母親,屏住呼吸。
“謝夫人,對不住了。我……哎呀……”餘博然閉眸思索片刻,嘆息加重,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容不得自己抵賴,“那個雨夜公司加班,我讓司機先走了,便開着女婿的車回家,誰知,半路上遇見了你,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做了那件禽獸不如的事!”
言及這裡,安安突感眼前一黑,暈倒在丈夫的懷抱中。
“混蛋!”相比之下,謝嘉篪還算鎮靜得多,他一直抱着安安沒有鬆開,“什麼叫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謝嘉篪還沒有罵完,王妙曼已然先接過話,“我不怨你,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一切都是他的陰謀。”她說完,直直盯着謝文暉,恨不得用眼光將對方身上燒出兩個大洞,甚至化爲灰燼。
對於王妙曼的指責,謝文暉心知肚明,他絕望地發着呆,又是自己做的壞事,果然應了那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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