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鎮總兵小型會議室外警衛重重,裡面的環形會議桌坐了近十個人,男的都在吞雲吐霧,唯一的女性王帶喜皺着眉頭在鼻子前面揮了幾下,繼續她的財政報告。
“今年的財政收入分爲以下幾個主要方面,四海商社是最大筆的收入,預計到年底的獲利爲四百九十萬兩,其中有大約兩百萬來自近期糧食價格的波動,除了週轉和擴大商業範圍所需,最大程度可抽調二百三十萬兩。第二個部分來自歷次作戰繳獲,其中張家口獲得一百七十萬兩,另有貨物折銀五十萬兩,竹帛口一戰繳獲約二十萬兩;第三個部分是朝廷劃撥軍費,名義上應爲一百零三萬兩,扣除朝中和登萊各官的分潤,實得六十三萬兩。第四部分是海貿、制幣、鐵器、商稅、登萊、私鹽、綜合門市等雜項,合計得利五十三萬兩,最大項爲海貿。”
陳新聽得洋洋得意,把椅子往後翹起,微微的晃動着。各種佈局都開始獲得收益,軍隊的作戰也賺了不少銀子,這兩年兩次大戰,一次是河南剿匪所得主要是紫金樑一戰,繳獲七十萬兩,貨物折價三十萬兩,第二次就是今年打張家口,果然還是是搶錢來得最快。崇禎沒有心腹的強軍,日子可比陳新苦多了。
王帶喜被煙霧嗆着咳嗽了兩聲,劉民有無奈的看了一眼屋中,登州鎮指望着捲菸賺錢,所以他和陳新從來都說捲菸只有好處,搞得幾乎人人都在抽,連很多女子也是煙不離手,好在王帶喜厭惡煙味,沒有染上這個惡習。
王帶喜喝了一口水之後,又繼續道:“錢莊發行的四種面額餉票目前爲一百三十五兩,主要通過軍餉和各處工坊流入民間,目前已在登萊各地廣泛使用,暫時沒有發現新的假冒餉票,各處的小宗貿易基本都用餉票,也有部分行商接受餉票,但行商一般不長期保留,離開登萊時仍會換爲會票或現銀。目前錢莊回收的餉票約三十三萬兩,錢莊由此多出近百萬兩的儲備。四海錢莊在運河沿線信用確立,不少行商雖然不是來登萊,但也願意用四海會票,隨身並不帶現銀,在取兌爲現銀之前,這些銀兩都可以被錢莊調用。明年錢莊的計劃,除了繼續以上原有生意,便是在登萊和運河沿線發行新制的金銀幣,各有四種面額,金銀含量皆爲七成,可得錢息三成。”
陳新仔細的記錄着,錢莊目前的利潤雖然並不高,但勝在資金量龐大,餉票主要對登萊內部,登州所有的軍餉和工資都通過錢莊發放,士兵的餉銀由兵務司造冊,需要使用的時候就在兵務司領餉票,現銀都由錢莊代管,現在去把餉票兌換成現銀的越來越少,這筆現銀就成了錢莊可以臨時調動的部分。
對外主要是銀票和會票,這兩樣也帶來大量資金。糧荒的時候,王二丫僅僅在運河造謠說建奴要入關,就是的京師的不少京官紛紛把現銀存入各個錢莊,而最多的便是四海錢莊,因爲四海錢莊在運河和山東很有背景,直到南京的沿線都有分號,又有登州鎮的強大形象爲依託,顯得最可信賴,至少大家相信登萊不會被建奴攻陷,而且單筆三千兩以上的存銀還有一些利息可拿,所以在謠言開初的半個月內,京師的四海錢莊便增加了兩百萬兩的存銀,大多數會票的取兌點都在登州和揚州,顯然那些京官和富商是做好走海路或運河逃跑的準備。
因爲有利息這個因素,一旦存入嚐到甜頭之後,短期都不會有人取出來,錢莊建立起信用後,這些人不會無聊得再把可以生息的銀子取出來放在家中。這就是錢莊可以調用來做其他用途的時候,所以劉民有才能輕鬆調集大批銀兩,在運河和北方炒糧價的同時,還有餘力能哄擡棉布價格。
利用這些資金炒作完成後,劉民有又開始擴大棉廠,在青州府北部新建了一個大型棉紡廠,臨清的棉紡廠也在籌劃之中,這些都得益於巨大的資金量。明年金銀幣一發行,必定會在民間廣爲流行,上面的“四海錢莊”四個字就是最好的廣告載體,信用度繼續提高後,還會有更多的資金進入,加上張家口被打擊,山西票號的整體信用都被降低了一級,因爲沒準哪天就被人抄了,所以崇禎八年錢莊可能吸納更多資金,形成良性循環。有錢莊爲依託,運河的物價便在登州控制下,運河物價一變,京師的物價也得跟着變。
在陳新和劉民有的規劃中,崇禎八年是登州鎮關鍵的一年,最緊要的就是確立棉紡和錢莊的絕對優勢地位,要保證這種經濟的優勢地位,軍力也必須繼續擴張,以威懾各方勢力。
王帶喜說錢莊的內容比較簡略,其實在座的劉破軍、周世發、宋聞賢等人也沒太聽懂,這個屋子裡的人是登州最核心的人,不過他們對錢莊的作用確實不太懂,總之是明白陳大人能用它賺到錢就是了。
陳新聽完後擡頭笑道:“聽完帶喜的彙報,本官心裡就篤定了許多,所以每次年底開會,都是要讓管錢袋子的帶喜先說,這有錢就是好。”
其他人都湊趣的笑起來,陳新說完對斜對面的周世發和宋聞賢道:“有銀子是好事,但並非所有銀子都能調出來用,另外咱們要應付的也越來越多,這裡都不是外人,你兩人跟大夥說說咱們周圍的情形,好讓大夥心裡有個數。”
宋聞賢讓周世發先說,周世發便站起來對陳新和劉民有躬身後道:“屬下便說說近期最新的情報,最重要的一條,是從京師來的消息,根據張大會所說,皇上曾找了樑廷棟,想在山東濟南府常設山東總兵,另加設奇兵一營,並且想把原來駐防德州的河防兵擴編爲援兵營,山東地處內地,東南西北皆無直接外患,這幾個新營頭所針對者不言自明,便是咱們登州鎮。只是兵部目前尚未找到兵餉出處,分析處認爲,徐從治今年被耿仲明嚇得不輕,若是徐從治得知消息,可能會促成此事。但目前爲難的還是錢糧,朝廷眼下有流寇和建奴要對付,爲了防備我們在林縣的人馬,又在真定府增設遊擊,很難抽出銀子再來加強山東的兵力。所以短期來看,這三個營頭不可能全部建起來,登萊青西面的威脅程度較低,但一旦流寇被剿滅,就可能會有五千到一萬的人馬調動到濟南府或北運河沿線。”
幾個軍方的人員都露出些不屑的表情,就算一萬邊軍,實兵也不會超過五千,精銳家丁不會超過一千五百,可能連一個屯堡都打不下來,唯一懼怕的只是他們以騎兵騷擾青州府或是截斷山東商路。
宋聞賢擡頭對周世發問道:“今年這張家口和姜月桂的事情之後,朝廷有沒有對咱們在京師的人防備?”
周世發從容的道:“這是肯定的,張大會的住宅附近出現了一些暗樁,情報局在他住宅周圍掩護的眼線也發現了一些可能是錦衣衛的人出現。這些人技法平庸,遠遠不如姜月桂和李永芳。後來從錦衣衛打聽到的消息,皇帝確實要求曹化淳和駱養性看着張大會的動靜,駱養性特意找了些庸手幹這事,不過錦衣衛現在的高手原本也不多。”
陳新對周世發叮囑道:“情報局有沒有反制的措施?”
“短期內張大會減少實際活動,不過照常出門,平常如何玩耍就還是如何玩耍,由他在明處演給皇帝看,情報線與張大會斷開,幾處聯絡點已經換了地方,屬下準備讓張東暫時去京師負責情報線,大人。。。”周世發轉過來對陳新道,“屬下認爲應當把張大會調回登萊,他在京師多年,很多錦衣衛的人都認得他,從現今的形勢來看,他留在京師可能會有危險。”
王帶喜擡起頭來,張大會是跟他一起要飯進關的,現在海狗子已經死了,她聽到張大會可能有危險,心中立即提了起來。
劉民有皺眉道:“朝廷會翻臉對付他?”
周世發對劉民有恭敬的道:“對付張大會是有可能的,張大會本身並無官職,只是一個衛所籍的軍戶罷了,雖然京師官場很多人認識他,但和登州鎮也沒有明確的隸屬關係。這次姜月桂的事情之後,東廠還是落了臉面,曹化淳的態度目前不明,但是突然不見任何咱們登州的人,也不再收禮,所以萬一東廠要討回面子,最可能對付的就是張大會。”
劉民有想了片刻對陳新道:“周世發說得有些道理,咱們和朝廷沒有撕破臉,東廠真要是對張大會不利,咱們還真不好應付,連個報復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陳新指頭輕輕敲着桌面,王帶喜全神貫注的看着他,陳新隔了一會才道:“暫時應當沒有問題,大會在京師多年,最熟悉情況。京師情形複雜,各方勢力混雜,形勢瞬息萬變,張大會一直做得不錯,很多細節無法轉告接任者,還是需要他繼續留在京師。不過他再公開活動確實不合適,讓他轉入暗線。”
王帶喜略有些失望,她眼睛轉向劉民有,微微嘟起嘴吧,劉民有有些尷尬的給王帶喜打個眼色,表示下來再說。兩人關係是陳新私下給他們定下的,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人前都是維持着以前的樣子。
兩人正眉來眼去的時候,陳新突然轉向劉民有道:“民有,該你說說民事部的事情了。”
“啊?”劉民有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看自己的冊子,咳嗽了一聲對在座的人道:“那我就說說民事方面今年的主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