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掌櫃喝多了一點,兩人幫着提了肉和麪,送他回家,他住在東城立業坊,就在附近,走路上班,非常低碳。蔡掌櫃一妻一妾,正妻快四十多,小妾大概二十七八,大兒子已經自己立戶,在南城開了個鞋店,小兒子才十六歲,就在俵物店幫工。
小戶人家也沒什麼不見外人的規矩,一看男人喝醉了,小妾連忙扶了進去,正妻原本一臉官司,看到禮物之後立馬笑起一臉褶子,陳新又幾句師孃喊得她心花怒放,然後師孃便力邀兩人進屋喝茶,兩人以快宵禁爲由婉拒了。
兩人趕在暮鼓之前趕回客棧,海狗子等人都吃完了晚飯,晚上就按劉民有定的課程學寫字,現在還是最簡單的一二三之類。
劉民有自從瞭解了房價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背了一套房子在身上,精神一直處於亢奮之中,陳新本想休息,被劉民有逼着繼續練習算盤。直練到快二更完,還是進展不大。
陳新煩悶中一推算盤,罵道:“不練了,帶什麼絲襪,帶個計算器纔是真。”
劉民有看他不練了,纔上來搭話道:“你說,過幾天我也去找個賬房噹噹,一年有二十多兩,也還算個白領,這房價這麼便宜,一般人的兩三年收入就可以買個三室一廳,咱麼也先在天津買個房,咱兩當鄰居,一人一個小院。”
“你那麼着急買房幹嘛,尹琬秋追來啦?”
“能追來當然。。。說這個幹嘛,明知道沒戲的事。”
陳新一聽來了興趣,調侃道:“你還想那潑婦呢,你看蔡掌櫃那造型,老婆都兩個,喝酒回去屁不敢放一個,只有對我們甩點臉色,找這種多好。你不是練毛筆麼,來來,馬上寫一封休書休了尹琬秋。”
劉民有在這方面倒強於陳新,理直氣壯道:“寫什麼休書,我和尹琬秋可是自由戀愛,不像你的政治婚姻,你在家肯定沒地位吧?給她洗腳不?”
陳新嘿嘿笑道:“洗腳,美得她,把她丟洗衣機裡洗,就算沒地位,你想想,如果在公司有地位,大不了晚點回家,回家直接睡覺。按時間算來,有地位的時間還是多點。”
“那這種生活還有什麼意思呢?”劉民有一邊說着,一邊舒服的躺倒枕頭上,一臉嚮往:“我就想着,反正回不去,就在這裡好好找個工作,找個老婆,小孩只要一個就好,不過,要一個男孩,我媽挺重男輕女的。。。”
“得了吧,你媽幾百年過後才生呢。咱爺爺的幾次方都還不知道在哪裡。”
劉民有愕然無語。
第二天在匆忙的學習中很快過去,第三天一早,陳新打扮齊整,吃過早飯昂首而出,街上行人稀少,清晨的陽光輕柔的灑在身上,暖暖的,讓人更覺精神,劉民有帶着四個跟班送陳新到文廟外,分別時,衆人一起大喊三聲:“陳大哥加油,加油,加油”。
陳新哈哈大笑,知道是劉民有教他們練的,裝模作樣一作揖:“油價騰貴,各位破費了,小生在此謝過各位大俠高義,此一別山高水長,下午再會。”
衆人相處有段時日,知他說話沒個正經,都是呵呵笑着,海狗子傻笑着大聲說:“陳大哥,我長大了也當賬房,以後你老了我給你養老。”,王帶喜跳着拉着陳新手也附和道:“我也是!”
四個跟班中,海狗子跟他最親,陳新做“希望工程”每次都帶着他,算是陳新的粉絲。陳新讚許的拍拍他們腦袋,沒說什麼,轉身向俵物店方向走去。
從容主持過無數會議的陳新站在門口時,居然有了一絲緊張,他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只好搖搖頭趕走那點情緒,凝神想了想這幾天學的,走了進去。
店鋪內,一個魁梧大漢背對着大門,蔡掌櫃正恭敬的對他說道:“這許多天只得一人來應募,恰恰這人便十分穩妥,人也機靈,雖是算盤不太熟,卻無大礙。。。。。。”一晃眼看到陳新在門口,忙對那人道:“東家,說話這人就來了。”
陳新見狀連忙抱拳作揖道:“小生拜見。。。”
一個粗豪的聲音震耳響起:“少說廢話,你叫啥名!”
陳新微微吃驚,擡頭一看,正好那人轉過頭來,豹頭環眼,口鼻粗大,鬚髮皆張,臉上縱橫着三條刀疤,一臉雜草般的絡腮鬍,身上穿的倒是上好的綢衣青衿,一身肌肉把衣服繃得緊緊的,無論如何無法與“青衿”聯繫起來。
“沒聽見麼?叫啥名!”
щщщ ¸TTkan ¸℃O “晚,這個,我叫陳新。”
“倭刀一把買來七兩二錢,作何帳?”
“銀清冊記,出七兩二錢,貨清冊記,入倭刀一把。”
“今日又把這倭刀賣了十四兩九錢,作何帳?”
“銀清冊記,入十四兩九錢,貨清冊記,出倭刀一把。”
“昨日王八蛋借老子一錢銀子,今日老子拿刀架他脖子上還了錢,作何帳?”
“出一錢,入一錢。”
“今日老子總共賺了多少錢?”
“七兩七錢。”
“王八蛋那一錢呢?”
“那原本就是東家借出去的,算不得賺。不過東家既是用刀架上王八蛋的脖子,想來該問他多要一錢利息,如此就有得賺了。”
“好,好,這話有見地,就你了,管你算盤熟不熟,只要算對便是。”
“謝東家。”
那東家哈哈一笑,滿臉的刀疤牽扯出紛亂的圖形,他手一揮道:“我就是東家,不姓謝,姓趙,趙公元帥的趙,如此簡單的事,非要拖個十幾日都辦不好。現今你在我這裡當賬房,本分要講,囉嗦不要講。其他沒有了,今日就計工錢,你何時能來?”
“我需兩日,安頓住處。東家可以把這兩日工錢扣。。。”
“兩日後早間來。”趙東家說完轉身就走。
這面試總共用了不到兩分鐘,陳新還沒反應過來,那東家已經大步走入後堂,老蔡彷彿大出了一口氣,拉過陳新,低聲道:“總算是成了,這東家的脾氣你也見了,但也不需多慮,以後小心做事便是。”
陳新道謝,老蔡又笑道:“不必多禮,也是你自己能幹,連賤內也說你這後生定是個穩妥的,前日晚間也多虧你們扶我回去。”
“扶先生那是應當的,師母賢惠持家,正與先生是天作之和。”
“呵呵,你這後生,就是會說話,你那師母還算賢淑之人,我那小妾就不太如意,昨日還與我說要買什麼水銀燒粉,又是什麼紅玉膏,一個小戶人家,哪有餘錢買那無用之物。”
陳新一聽,便知這老蔡急不可待要拿他許諾的一月工錢,自然還不能全給,當下摸出一兩銀子,悄悄塞到老蔡手中:“先生言之有理,但常言女爲悅己者容,小師孃也是一片心意,教先生看了心情愉快,身體康健,那就是我等晚輩的福氣,晚輩本當一力承擔,可惜囊中羞澀,這點心意還望先生不要嫌棄。年節之時,定然還有表示。”
老蔡拿了,眉開眼笑,口中假意還責備陳新幾句,要他以後不可如此。奇特的二面匆匆結束,陳新已正式成爲大明朝的工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