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順天府尹,雖然名義上是府尹,但實際上順天府尹的權限還是很大的,雖然順天府階層不高,很難在衆多的事情上做出最後的決斷,但是,順天府尹可以直接上殿面君。
單單是這一點就不是其他人比的了的,當然了,順天府尹的特權還不止這些。
要知道順天府尹可是正三品,在朝廷之中絕對是大員了,給一個巡撫都不換的位置。向上就是六部侍郎,甚至直接提升到六部尚書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過順天府尹這個位置,實在是太容易出事了。
附郭省城的府城知府最難幹,何況是順天府這種地方。
當然了,府城知府高配是肯定的了,就像現在的順天府尹,或者後世的京城市高官。如果你地位低了,沒人拿你當盤菜,誰搭理你,你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要知道後世的京城,那可不是一般的高配。
張國彥從萬里九年開始幹順天府尹,到今年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可以說已經是兩任了。如果不出意外,已經到了轉折點了。
要麼升一步,去六部或者都察院這些九卿衙門,要麼外放去地方做總督,也算是升遷。如果是做巡撫,那就是平掉,實際是貶斥半級。
在得到皇上傳召的時候,張國彥也有些發懵。
雖然做了六年的順天府尹,可是張國彥可算不上什麼天子寵臣,像這種私下召見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當張國彥進宮的時候,心裡面還是很忐忑的。
要知道進皇宮可不都是加官進爵,死無全屍的事情也不少。
當張國彥走進來,朱翊鈞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得不感嘆,張國彥真的年輕啊!事實上今年張國彥才五十二歲,六年前他做順天府尹的時候,不過四十六歲。
這樣的年紀,在大明絕對是年輕的高官了。
放在後世,四十六歲的北京市長或者市高官也夠年輕的了。
“臣順天府尹張國彥參見陛下!”張國彥恭敬地給朱翊鈞行禮,大聲的說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淡笑着說道:“愛卿免禮吧!”
等到張國彥站直了身子,朱翊鈞這纔開口說道:“朕今日找愛卿來,是有幾件事情要和愛卿商量一下!”說着朱翊鈞面容和藹的笑了笑。
這一下可怕張國彥嚇了一跳,心裡面咯噔一下子。
雖然和自己家的陛下接觸的不多,可是張國彥還是知道一些自家陛下的事情,絕對是一個強勢的少年天子。尤其是在推了官紳一體納糧之後,這位少年天子更是威勢大增。
對於自己這樣的臣子,用到商量這個詞,怕是要遭。
事實上如果是內閣大學士或者六部尚書這樣的朝廷重臣,或許用商量還很合適,自己雖然是順天府尹,商量這個詞自己還擔不起。
可是陛下用了,那代表着什麼?代表着這件事情很難辦!
難辦到陛下也覺得不好意思,這才用了商量這個詞,可是真的是商量嗎?明悟了這些,張國彥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連忙躬身道:“但請陛下吩咐!”
朱翊鈞看着張國彥,忍不住在心裡面感嘆,這個張國彥果然是一個聰明人啊!
“事情是這樣的,公務員在大興也試行一段時間了,朕覺得還不錯,想着在順天府推廣一下,想問問愛卿的意見。”
既然是聰明人,那就沒必要拐外抹角了,直說就可以了。
就這事?
張國彥頓時鬆了一口氣,躬身道:“陛下放心,這件事情交給臣,臣一定好好辦!”
不過張國彥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陛下,順天府有的胥吏做得很好,很不錯,可否將他們轉爲公務員?臣願意爲他們作保。”
事實上胥吏之中有能人嗎?當然有,而且還有一大把。
只不過魚龍混雜,加上升遷無望,使得很多胥吏“墮落”罷了。如果將他們轉爲公務員,有了升遷的機會,那必然是不一樣的。
張國彥願意給這些人作保,倒是讓朱翊鈞沒想到。
事實上文官看不起胥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張國彥以順天府府尹的身份,願意爲胥吏作保,當真是不容易,不過朱翊鈞對這種事情倒是樂見其成的。
事實上公務員的培訓剛開始,不可能將所有胥吏都開革掉,換上公務員。
一來人手不夠,二來也會造成銜接問題,從胥吏之中吸收一部分優秀的,這也是必然的事情。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就依愛卿所奏。”
“愛卿回去準備吧!”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張國彥可以走了。
“臣告退!”張國彥告退了之後就離開了文華殿,心裡面還是有些不踏實,難道就真的是爲了公務員的事情?可是心裡面總是不安,好像有事要發生一樣。
朱翊鈞等到張國彥走了,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傳旨海瑞和徐文長,讓他們明日進宮見駕。”朱翊鈞看着張鯨,開口說道。
“是,皇爺!”張鯨連忙答應了一聲。
這一次朱翊鈞準備讓海瑞退休了,從去年入冬之後,海瑞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太醫院那邊雖然盡全力醫治,可是有些事情卻強迫不得。
海瑞今年已經七十三歲了,如果再讓他當官,估計活不了兩年了。
這位三朝元老,朱翊鈞還不想讓他這麼早死,多活幾年,看一看大明的新變化,看一看自己能爲大明做什麼,不讓他有遺憾。
前世海瑞垂垂老矣,但是卻對大明之事擔憂不已。
死諫,希望朝廷能夠恢復太祖法度,貪污八十貫剝皮充草,進而來阻止大明的頹勢。雖然垂垂老矣的海瑞不堪用了,不知道該怎麼拯救這個他愛的深沉的國家。
可是海瑞卻看得見,心裡面明白,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大明就真的完了。
事實上有這個見識的人不少,可是真的願意去做的人卻不多,所以朱翊鈞希望這一世海瑞能看看,至少等到自己建完順天府之後,不帶着遺憾離開,可以含笑九泉。
不枉海瑞一生爲民奔波辛苦,一生爲大明盡忠盡力。
第二天一早,朱翊鈞像往常一樣起牀,然後打了一套拳鍛鍊身體,用了早膳,然後纔到文華殿這邊辦公,剛到文華殿,張鯨就帶着海瑞和徐文長走了進來。
比起海瑞來,徐文長的狀態要好很多,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感覺。
事實上徐文長今年才五十六歲,這一世沒了心中的鬱結,也沒了晚年的落魄,加上在京城的調理,這使得他的身體非常好。
倒是在徐文長身邊的海瑞,看起來不是很好。
或許是天暖的原因,比起去年冬天還是好了不少,去年冬天最嚴重的時候,海瑞都臥病在牀了。現在走起路來倒是沒什麼問題,這讓朱翊鈞鬆了一口氣。
“臣參見陛下!”兩個人見到朱翊鈞之後,躬身給朱翊鈞行禮。
朱翊鈞點了點頭,然後笑着說道:“免禮吧!”說完這句話,朱翊鈞對一邊伺候的小太監說道:“給兩位愛卿辦一個凳子來。”
以前這種活都是張鯨做的,自從張鯨從揚州回來之後,他就不再幹這些了。
這是對張鯨地位的尊重,同時也是對他的獎賞。
等到兩個人坐下,朱翊鈞笑着說道:“海愛卿的身子好些了?看到愛卿身子好轉,朕心甚慰啊!”
海瑞連忙說道:“臣多謝皇上掛念,這些日子已經沒有大礙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隨即笑着轉向徐文長:“徐愛卿的氣色倒是不錯,朕的宮裡面倒是有幾個年紀合適的宮女,不如朕賜一個給徐愛卿啊?”
聽了這話,徐文長倒是臉色絲毫不變,笑着說道:“陛下的好意微臣謝過,不過微臣現在這樣挺好,也用不着別人伺候。”
這個時候一邊的海瑞接口道:“陛下,徐文長自己找了。”
朱翊鈞頓時一愣,連忙笑着追問:“還有這事?海愛卿快和朕說說。”
看來海瑞是真的和徐文長相處的不錯,心情也挺好,不然他是絕對說不出這話來的。倒是徐文長,此時一臉的尷尬,想辯解幾句,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大興縣的一個寡居的婦人。”海瑞淡淡的說道。
“早年喪夫,也沒個子女傍身,家裡面開了一個書店,她每日裡幫襯着。”說到這裡,海瑞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平日裡很喜歡詩詞字畫。”
喜歡這方面?這倒是徐文長擅長的,加上徐文長的名聲,估計水到渠成了。
徐文長可是多才多藝,在詩文、戲劇、書畫等各方面都獨樹一幟,與解縉、楊慎並稱“明代三才子”。他是中國“潑墨大寫意畫派”創始人、“青藤畫派”之鼻祖。
其畫能吸取前人精華而脫胎換骨,不求形似求神似,山水、人物、花鳥、竹石無所不工,以花卉最爲出色,開創了一代畫風,對後世畫壇(如八大山人、石濤、揚州八怪等)影響極大。
書善行草,寫過大量詩文,被譽爲“有明一代才人”。
能操琴,諳音律,愛戲曲,所著《南詞敘錄》爲中國第一部關於南戲的理論專著,另有雜劇《四聲猿》、《歌代嘯》及文集傳世。
如此才情,吸引一個寡婦自然是不在話下。
朱翊鈞笑着問道:“那婦人年方几何?可需要朕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