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沉吟一瞬,“戰斧和天爵集團之間,多是軍火交易。當初褚世淳還在,雙方來往密切;如今褚尤話事,有夜社軍工廠作支撐,成交數量逐年遞減。首先,可以排除戰斧。”
葛老捻捻鬍鬚,狀若沉思:“繼續。”
“再說安氏這棵大樹,與夜社盤根錯節,兩位話事人又是夫妻,安雋煌有了夜辜星如虎添翼,早就和天爵斷得七七八八,每年象徵性的五十萬支彈夾不過是小打小鬧,勉強維持表面和諧罷了。”
時璟點頭,“船上是迷幻劑和冰毒的原料,較之高純度海洛因始終不夠看,依安氏和夜社的大手筆,看不上這種‘小生意’。再者,四十年前,黨家覆滅,安雋煌把金三角收入囊中,守着大片罌粟花田,又怎麼會想到用離析藥品這樣成本高昂的方法來獲取原材料?除非安雋煌腦子有問題!”
葛老卻開口搖頭,“依安夜兩口子的老辣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但常駐國外的情報人員傳來消息,如今安家和夜社都交到了下一輩手上,萬一……”
“沒有萬一,”陸徵接過話頭,“安家如今是安絕掌權,而夜社則交到夜辰手上,這兩人比之安夜有過之而無不及,絕對不可能下達如此昏庸的決定,就算兩人一時頭腦發熱,家族和幫會裡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
“我同意老陸的看法。安夜兩家能發展到今天,長盛不衰,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這批藥的買主只可能是——甘比諾!”
“小陳,馬上聯繫香港那邊,該封的封,該查的查,這次非要給這兩家一點顏色看看!”老爺子雷厲風行,當場下令。
“是!”小陳應得雄赳赳氣昂昂。
“還有一件事,有關yan……”
時璟一聽到那個名字下意識坐直了身體,葛老看在眼裡,嘆息在心,重情重義是這孩子身上的優點,但有時候也可能成爲致命的缺陷。
他可以理解時璟尋找親人的急切,卻沒辦法眼睜睜看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偏。
怎麼就是yan呢?!
葛老爺子面上平靜,心裡早攪成一團亂麻。
“您就直說吧!”時璟咬牙,“yan到底怎麼了?究竟是生是死……”
“前天,商業犯罪特級調查小組已經把對鴻鑫的審查報告遞交上來。在對鴻鑫的資本來源進行反覆調查、覈實之後,發現其中竟然有百分之九十的資金是黑錢,而yan這個財務總監的作用就是把每筆黑錢投放到股市,轉一圈,洗乾淨,再收回來,可以說,整個公司的資本運作都由她一個人操控!”
葛老歇了口氣,面色凝重,繼續道:“三年前,對上市公司例行審查的時候,就發現了賬目中存在的隱患,還曾下發逮捕令,但最後有驚無險,讓鴻鑫矇混過關,卻把yan嚇跑了。”
“嚇、跑了?”時璟瞪大眼,啥意思?
說起這個,老爺子突然有點想笑。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據公司高層的供詞,yan是因爲害怕坐牢,所以提前跑路了。”
在精神高壓之下,很容易草木皆兵,但這也從側面說明,yan進入洗錢這行或許另有隱情。
顯然,時璟也想到了。
可葛老接下來的話把他剛冒出來的希望火苗,又生生澆滅——
“即便她有苦衷,但洗錢的事實無可辯駁,從法律上講,yan必須爲此付出代價!”
時璟挺直的脊背瞬間垮塌,像蔫了氣的皮球。
“什麼……代價?”
老爺子目露不忍,“這要看她經手的黑錢有多少。”
三年時間,金額肯定不小。
時璟整個人都呆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如果她轉做污點證人……”
葛老擺擺手,“現在說這些都還爲時尚早,當前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把人找到。”
“老爺子,你有消息了?!”時璟爲之一振。
“暫時只能查到她往南方逃了。”
“是鴻鑫高層派出去的殺手,只要撬開那些人的嘴……”
“沒用。他們已經承認派殺手做掉yan,但那些人自從大半年前傳回過一條消息後,直到現在還杳無音訊,好像人間蒸發,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時璟眼皮一跳:“消失了?”
葛老用指紋打開檔案櫃,從最上面層抽出一個牛皮袋遞到時璟面前,反手關上櫃門。
“這是……”
“裡面有鴻鑫高層的口供。”
時璟忙不迭打開,從中抽出一個a4紙大小的卷冊,翻開,一目十行。
看完,心頓時就瓦涼瓦涼的。
“消失?五六個大活人怎麼就平白無故地沒了?”眼神訥訥,顯然難以置信。
他把東西遞給過去,“老陸,你看……”
隨着翻頁的動作,陸徵眉心越擰越緊。
“不出意外,這批人應該已經沒命了。”
時璟沒有太意外,顯然,他也有此猜測,只覺一團迷霧將他包圍,撥開眼前這層,還有下一層,環環相疊,絲絲緊扣。
“阿璟,你這個表妹還真是不一般……”葛老似笑非笑。
“您老就別逗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逗你?不不不……”老人連連擺手,“我只是實話實說。yan能讓鴻鑫三年無恙,神不知鬼不覺令上億黑錢成功洗白,還從國內流到國外,足見她的本事。”
“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風涼話!”
葛老面色一正,“你以爲我開玩笑?就她這手玩轉股市的能力就足以引起部隊重視!”
聞言驚怔,“您該不會是想……”
“沒錯,只要找到人,並且通過考覈,我可以考慮將她收編在特種部隊旗下,不過前提是她在這起案子裡確實無辜,否則我不會向法庭開這個口,去救一個危害國家和人民的敗類。”
時璟覺得,他今天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直到,他和陸徵從辦公室出來,一顆才徹底落到實處。
“老陸,我怎麼覺着像在做夢?唉喲!你踢我幹嘛?”
“幫你證實。”
“幼稚!不過,還挺疼,說明這一切都是真的嗷!哇咔咔——”
“先把人找到再興奮也不遲。”
可謂當頭一棒。
時璟頓時就蔫巴下來,“老陸,你說表妹往南跑,究竟會躲到哪裡去?
這段日子,他一直都有派人找,從香港到福建,再從福建到海口,甚至連雲南都找過了。
“她會不會已經偷渡出國?”時璟瞅了眼陸徵。
見他伸手摸煙,自覺掏出打火機,替他點上。
陸徵深吸一口,“不會。”
然後,緩緩吐出菸圈,將他那張冷刻的俊臉氤氳在一片霧氣之中,平添幾分神秘。
“爲什麼?”
“她如果真聰明,就應該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說完,加快腳步。
“誒,你等等……”時璟在後面卯這勁兒追。
卻說辦公室內,葛老第三次發出嘆息,被趕回來的小陳聽見,“報告首長,任務完成!”
“香港那邊怎麼說?”
“他們會配合調查。”
“嗯。”
“首長,您……嘆什麼氣?”
“還不是阿璟那個臭小子,簡直讓人操碎了心!”若非爲了保護形象,老爺子早就捶胸頓足,嗚呼哀哉。
小陳識趣地沒有多問,想了想,當務之急還是讓老爺子開心起來比較重要。
“首長,我有件事要稟報!”
這招轉移注意向來好用,果然——
“公事?”
搖頭,“是陸營的八卦。”
葛老啊了聲,又掏掏耳朵,“你說誰?”
“陸營。”
“什麼八卦?!速速道來!”兩眼登時放光,哪裡還有之前惆悵哀傷的樣子?
看來,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分男女,無論年紀!
小陳在心裡默唸了聲對不起,說完還是選擇出賣陸徵——
“那個……陸營有女朋友了。”
葛老瞪眼。
小陳同志再投炸彈:“據說,已經破處……”
嘴巴大張,驚愕溢於言表。
“你聽誰說的?!”老爺子起身,拄着柺杖來回轉悠。
“剛纔陸營和時隊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哈哈哈——好!你小子有前途!我果然沒看錯人……等過段時間,一定向上面報告給你升銜!”
小陳想不到他抱着逗老爺子開心的目的就這麼隨口說了個八卦,就、升職了?
難怪同一期出來的王大哥老是教育他——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他這算不算開了回竅?
嘿嘿……
求問被爆料的二爺此時心理陰影面積?
“等等!我忘了件事。小陳,替我撥陸徵的號碼。”
“是!”
剛出總參大樓,手機響了,陸徵按下通話鍵。
“喂。”
“陸營,首長有事找。”
小陳把話筒遞過去,葛老伸手接過,置於耳邊:“阿徵,你外公也在,別急着走,去看看他。”
陸徵腳步一頓,應了聲“好”。
“怎麼了?”時璟問他。
“老爺子來了,我去見他一面。”
時璟微愣,很快反應過來陸徵口中的“老爺子”並非葛老,而是另一位權柄在握、德高望重的存在。
“大首長?”
陸徵點頭,“你先走吧。”
“嘿,你就不怕老爺子催婚,直接把你押相親對象家裡去,拜見未來岳父岳母?”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要說陸徵的婚事,可謂總軍區高幹圈裡的一個老大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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