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第九層。
白夜靈王正在戰鬥。
它身處八千八百個世界其中的一個。
——深海世界。
在這個世界，必須要跟深海之中的怪物做鬥爭，從它們手中尋找到通往下一個世界的地圖，纔可以成功過關。
“死！”
白夜靈王喝了一聲。
在他對面，那巍峨如山的怪物轟然落下去，在海面上砸出一朵巨大的浪花。
白夜靈王落下去。
海面上。
兩名受傷的職業者正在釋放術法療傷。
“你是什麼人？”
他們警惕地喝問道。
白夜靈王叉着腰，滿眼挑剔地注視着對方釋放的術法，搖頭道：
“你們的治療術太垃圾了，還是我來吧——收費很便宜的，只要支付一門技能就可以被我徹底治癒。”
兩名職業者對望一眼，又仔細端詳白夜靈王。
它迎着兩人的目光，在手上放出了一團和熙而充滿能量的聖潔白芒。
是神聖類的治癒術！
兩人頓時放下心來，略一商量，其中一人便道：
“你看上去確實是一名天使……好吧，我們願意支付報酬。”
“明智的選擇！”白夜靈王讚歎道。
它的雙手散發出聖潔的白光，沒入兩名職業者的身軀，爲他們進行着治療。
忽然。
白夜靈王在治療之中，目光卻投向大海的另一邊，似乎正在感應着什麼。
遙遠的海平面。
一個巨大的黑影驟然浮現，隔着海洋，朝白夜靈王發出了心靈感應。
白夜靈王默默聽着，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
它的五官變得扭曲而瘋狂，神情如同惡鬼，雙手的白光突然暴射而出，落在兩名職業者身上。
一瞬間。
兩人的傷勢就恢復了。
“不錯的治療術，確實比我們強，等一下——”
“已經夠了，快停下！”
“停！！！”
兩人發出慘叫聲，身體迅速膨脹，爆裂成漫天的血霧。
風吹來。
白夜靈王就站在這飄蕩而過的血霧之中，渾身被紅色覆蓋。
血水從它身上不斷滴落。
它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只是認真地聆聽着那無聲的話語。
“看穿了我的身份……是什麼時候的事？”
它似笑非笑地盯着遠方的海平面，目光中充滿了暴虐的殺意。
細碎的聲音在它腦海中響起。
彷彿是考慮到了它的情緒，這一次傳音的時間更長，也更委婉。
好一陣子。
白夜靈王忽然再次露出笑容，開口道：
“讓我稍微認真一點出手？那可是很貴的——”
“我要的報酬是：直接送我去第二十一層。”
“如果我沒能通過第二十一層的考驗，那我輸的心服口服。”
“但若我通過了第二十一層的考驗——”
“你將屬於我。”
“成交嗎？”
停了一息。
虛空中彷彿傳來了迴應。
白夜靈王臉上浮現出貨真價值的喜悅。
它彬彬有禮的朝着虛空行了一禮，微笑着說：
“這麼刺激的事情，其本身已是極致的享受，這次的交易我會用心去做。”
“你也做好準備吧。”
“——你必將屬於我，而我不會屬於你。”
說完這段話，它不再盯着大海的遠方，而是收回了目光，朝兩名職業者望去。
海面上，只剩下了浮浮沉沉的兩堆碎肉。
“你們竟然死了？”
它吃驚地說，雙手放出愈發強烈的聖芒，落在那碎肉上。
身軀重新長好。
頭顱重構。
五官歸位。
靈魂依附而來。
兩人復活了！
白夜靈王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微笑着說：
“兩位，剛纔出了一點小小的變故，爲了表示歉意，這次的治療就不收費了。”
“——因爲我此刻對另一件事充滿了期待。”
“一想到那件事，我心裡就被無窮無盡的快感所填滿。”
“我希望你們今天也有好心情。”
說完，他衝着剛復活的兩人點頭致意，然後朝遠方飛去。
兩名職業者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又哭又笑，口中發出胡亂的囈語，身形滾落大海之中，逐漸沉了下去。
——他們瘋了。
另一邊。
船艙底層。
沈夜將吃空的泡麪碗放在一邊，擦了擦嘴。
他一抹指環，將各種各樣的寶物擺在地上，口中絮絮叨叨說着：
“這些是我收集的東西。”
“它們來自一個極其古老的修行類文明，曾經屬於那個時代最重要的宗門。”
“現在賣給你，你看着給點兒就行。”
女武神端詳着地上的各種寶物，搖頭道：“我的一切都被吞噬了，沒有什麼可以付給你。”
“你隨便給點兒就行。”沈夜加重語氣道。
女武神默了一息，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下。
自己和他都是那位十七階大佬的經紀人。
他是不能暴露任何傾向的，否則極容易被判定爲對這艘船有企圖。
自己卻不一樣。
——自己已經對“完全不想得到這艘船”的他出過手，還是在這艘船的控制下進行的。
所以——
憑什麼自己不能再完成經紀人工作，幫那位大佬一把？
完全可以！
女武神抽出一柄短刀，割下了一縷頭髮，放在沈夜面前。
“這個夠嗎？”
她問。
“夠了。”沈夜道。
女武神將地上的各種寶物一收，直接開啓了獻祭儀式。
虛空中浮現重重迷霧。
大佬的聲音從迷霧中響起：
“乾的漂亮——”
“蚊子再小也是肉，當信徒的獻祭源源不斷而來，我的力量就不會斷絕！”
“你們獻祭，而我賜福，我們將成就永恆的迴旋！”
“女武神，我賜福於你！”
女武神發出痛苦的呻吟，渾身燃起火焰一樣的符文光輝。
——她在變強！
與此同時。
沈夜心頭忽然響起了大佬的細微傳音之聲：
“白夜靈王是這艘船上最危險的傢伙，它一定會來殺你。”
“聽着，下面我要說的，事關你們的生死——”
“三分鐘後，白夜靈王會來殺你。”
“大約七八分鐘後，整艘船就會徹底翻轉。”
“船艙底層會變成第二十一層，而第二十一層纔是新的船艙底層！”
“如果不提前做準備，你們一定會死在這裡！”
“我也沒想到什麼好的辦——”
大佬的聲音戛然而止。
虛空中的迷霧也隨之煙消雲散。
看來它與這裡的聯繫再一次被終極造物切斷了。
沈夜卻已經顧不上與大佬的聯繫。
只有三分鐘！
三分鐘後，白夜靈王就來了！
怎麼辦？
沈夜此時已經來不及多想，直接雙手合在一起，施展了一道術。
女武神頓時有所感應。
“你又給我加持了一道‘他化自在’？”
“對，現在請你做一件事。”沈夜道。
“什麼？”女武神問。
“朝上殺去，一層接一層的過，直到抵達第二十一層！”
“……你確定要我這麼做？”
“沒錯，這是你我活下來的唯一契機！”
“好，我試試吧。”
女武神轉身朝樓梯走去。
“快一點，時間不多了。”沈夜喊了一嗓子。
女武神身形一躍，飛上樓梯，去了第二層。
這一層只剩下了沈夜。
他看了看時間。
還剩兩分鐘。
“終結主。”
他開口道。
一切紀元的終結主悄然現身。
“白夜靈王究竟有多強？”沈夜問。
“不清楚，反正我們這裡所有人都打不過它。”終結主道。
“好吧，”沈夜嘆了口氣，“隨便給我一件你的東西。”
“這個行嗎？”終結主將一根吊墜放在沈夜手中，“這是她當年送給我的，我一直帶在身邊，一晃已經無數的歲月。”
“舔狗……”沈夜低聲喃喃。
“什麼？”
“啊，沒什麼，你也去吧——去闖蕩樓層，適合的時候我會去找你。”
“是。”
終結主也走了。
沈夜索性發動“造物主”的詞條之力，將貓狗也放了出來。
這個真理造物一出來，立刻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來，看看。”
沈夜指着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喵汪？”
“看看這一層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任何情報我都需要，如果沒有情報，就順着通風管道走，看看管道的盡頭是什麼地方。”沈夜從它身上拔下一根毛。
“喵汪！”
貓狗跳起來，在牆上自如地飛奔，迅速朝船艙深處去了。
這一次，狗頭在前，貓頭在後。
——狗擅長搜尋！
只剩下沈夜一個人坐在那裡。
“門。”
沈夜唸了一聲。
門沒有出現。
果然還是被壓制了。
——但是有一樣東西，終極造物不敢壓制。
命運！
沈夜攤開手，只見手掌上出現了兩條發光的曲線。
最後一分鐘！
必須要行動起來了！
沈夜捏動術印，背後頓時浮現出重重虛幻光影。
法相降臨——
陰陽兩儀救苦渡厄鎮命神山！
虛空在沈夜眼前分裂開來，化作完全相同的兩個世界，就如同鏡像一樣。
兩個世界，以及——
兩條完全不相同的命運。
沈夜定了定神，身形一動，頓時兵分兩路。
一個他朝底層船艙追去，跟上了貓狗，一起開始尋找這裡的隱蔽所在。
另一個他則坐在原地。
等。
等待。
等待那個要來殺他的存在。
時間無聲無息流逝。
一分鐘到。
臺階上。
白夜靈王的身影驟然出現。
與此同時。
虛空中立刻浮現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當前規則已更改。”
“詞條、術靈乃至術法，皆無法發揮真實威力。”
“近戰招式的威力提升。”
“持續一小時。”
“開始！”
虛空中。
無形的漣漪逐漸散開。
“感受到了嗎？”白夜靈王站在臺階上，冷冷地問。
“規則改變了——這很容易感知。”沈夜道。
白夜靈王似笑非笑地說：
“不，我說的不是規則，是你的死期。”
“死期？”沈夜也笑起來，“我其實有些疑惑，你這樣的存在，爲什麼會甘心當狗。”
白夜靈王的臉色陰沉下來，緩聲說道：
“不必諷刺我——我只是預先爲自己的終極造物做一點事，贏得它的支持與愛戴。”
“所以是這艘船想殺我？”
“當然，十分抱歉，但這就是你的命。”
“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野心的小角色，實在不清楚，它爲什麼一直想要我的命。”沈夜嘆口氣道。
“你真的不知道？”白夜靈王問。
“或許它認爲我是那位十七階大佬身邊的幫手吧——我只能這麼猜。”沈夜聳肩道。
“你猜錯了。”白夜靈王說。
這下換沈夜意外了。
他原本只是隨意說說。
畢竟各個真理造物之間的戰鬥根本不需要人類的道理。
但是現在聽白夜靈王的語氣——
似乎還有深層的原因。
不至於，不至於。
我這種法界十三重的小螞蟻，又有什麼值得人家重視的？
它一定是瞎幾把說的。
白夜靈王見了沈夜表情，頓時爲之瞭然。
這小子完全不信吶！
這反而讓白夜靈王有了一點點多餘的興趣。
實際上。
如果沈夜一直套它的話，它簡直一句話都懶得說。
反倒是沈夜這樣一幅完全不信的表情，讓它有了告訴對方真相的慾望。
讓他心生希望。
然後——
在震驚與不甘之中，絕望地死去。
多麼美妙。
活該你剛纔罵我是狗！
這就是代價！
“小子——”
“看在你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小小的提示。”
白夜靈王抽出隨身佩劍，輕輕揮動，口中繼續說道：
“多層宇宙是一種很特殊的終極造物。”
“單從強大的程度去排名的話，它無法排到前列。”
“不過它有一個極其特殊的地方。”
“它可以吞噬同類，產生進化。”
“——進化是無限的。”
“你的多層宇宙已經做到了這件事，我猜你並不知道吧。”
沈夜翻了個白眼。
還以爲是什麼秘密呢。
結果是這件事。
“我知道。”他說。
“不，你不知道。”白夜靈王臉上滿是深意。
“我就是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說話很囉嗦啊！”沈夜道。
夜雨刀驟然出鞘，與撲上來的白夜靈王拼了一記。
——在這個小時中，近戰威力加強！
只見沈夜如炮彈般倒飛出去。
“哈哈哈，你知道？你知道個屁！”
白夜靈王有些不爽。
算了。
是時候殺了對方！
沈夜立刻就感應到了它的殺機。
夜雨刀一展。
長刀上的“雨之鐐銬”頓時激活。
雨水不斷垂落。
滂沱的雨水迅速密佈這一層船艙。
然而白夜靈王渾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芒，將雨水擋在光芒之外。
“真理三階的雨？沒用的。”
它狂笑着衝上去，再次揮動手中刺劍。
沈夜深吸一口氣，背後悄然浮現出無窮的地獄景象。
無間刀法！
他手持長刀，施展出千千萬萬重綿密的刀影，迎上了白夜靈王的刺劍。
另一邊。
——或者說，另一條命運線上，卻發生着完全不同的事。
當白夜靈王從臺階上走下來的時候——
它看到了一個銅人。
銅人手裡舉着白旗，來回揮舞不停。
“白旗在人類文明中代表着投降，你是代表你的主人向我投降嗎？”
白夜靈王饒有興致地問。
銅人捧上了一本書，嗡聲道：
“這是我主人的秘密，現在他願意將其交給尊貴的閣下。”
“是嗎？”
書到了白夜靈王手中。
它迎着書的封面仔細一看——
上面寫着三個大字：
“水滸傳。”
正當銅人與白夜靈王虛與委蛇之際。
船艙深處。
貓狗扒在一堵牆壁上，用爪子扒拉着牆上的輪盤。
“是這個嗎？”
沈夜用力轉動輪盤。
牆壁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裡面是一條密道。
完全不知道它通往何處。
沈夜剛要舉步，忽然心有所感。
此時此刻，兩件事情發生了。
第一。
在另一條命運線上，自己即將被處於全盛狀態的白夜靈王擊殺。
第二——
這艘船開始翻轉。
自己所處的這一層很快就會變成第二十一層！
“法相解。”
“——法相降臨！”
沈夜輕聲念道。
——陰陽兩儀救苦渡厄鎮命神山！
上一次分裂的命運線之中，一條憑空消失。
剩下的這一條再次一分爲二。
世界再次化爲相同的兩個。
沈夜走進其中一個世界，帶着貓狗，鑽入通道之內。
轟隆隆——
門在他背後合攏。
另一個世界裡，沈夜將密道的門關上，身形一振，飛上了通風管道。
兩條路，兩種命運！
這時候，在第一次分裂出來的世界裡。
沈夜與白夜靈王的交手已經到了最後一刻。
“不錯的刀法，但你知道嗎，我的全屬性能徹底壓制你。”
白夜靈王臉上浮現出生動的渴望：“摧毀你的血肉和靈魂，只需要接下來的這一劍稍稍用力！”
“去死！”
刺劍穿透了虛空，爆發出一陣轟鳴。
沈夜眼看就要被刺中——
他突然消失了。
白夜靈王的劍頓住。
他站在原地細細感應。
“鏡像世界？不，應該是平行世界……”
白夜靈王的嘴慢慢張開，發出輕微的喘息聲。
“多棒啊，超出預料的驚喜！”
“人類的真理引路人一般都很平庸，而你卻身懷稀有的根本真理。”
“我真想殺了你。”
他將手按在虛空之中，以熱情洋溢的聲音念道：
“真理，失序。”
“——平行失序。”
虛空猶如無形的鏡面，朝兩邊打開。
白夜靈王一步跨進去。
他回到了臺階上。
此時。
另一個白夜靈王正站在臺階上，看着那本水滸傳。
“又一個我？”
這個白夜靈王頭也不擡地說。
“沒錯，失序開始了。”進入這個世界的白夜靈王道。
“看來這小子的根本真理很稀有。”第二個白夜靈王道。
“從未見過。”第一個白夜靈王道。
它合上書冊。
“突然來興趣了……走，去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