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慢慢抽出夜雨刀，指向對面的女騎士。
戰鬥——
戰鬥這件事，太過複雜。
基本技能招式，詞條，法相，職業，以及真理。
誰都不知道接下來的戰鬥中會發生什麼。
但是沈夜篤定了一件事。
對方無法全力跟自己交手。
如果全力出手，也不用這個女騎士來做誘餌——
自己早就完蛋了。
所以活下來的條件是：
1、一定不能有“佔據這件終極造物”的念頭；
2、在每個小時更替的限制規則中活下來；
3、讓那位高達真理十七階的大佬活着！
只要它還活着，真理造物就不得不耗費巨大的精力去與它對抗！
女騎士揮舞長矛，高聲喝道：
“認輸吧，凡人，不要讓我的耐心耗盡，那樣的話，你的下場會悽慘萬倍。”
一股強大的無形波動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充斥整個虛空。
微光小字迅速跳出來：
“當前規則已擴展至船艙底層。”
“當前規則爲：”
“只有術靈的力量和詞條可以發揮出正常威力。”
沈夜將刀一揮，在地板上劃出長長的切痕。
切痕迅速癒合了。
果然。
連冷兵器的普通攻擊都已經被壓制住，無法造成對應的傷害。
沈夜突然有了個猜測。
他將夜雨刀收起來，徑直走向女騎士。
“請不要再虛張聲勢了——你的力量已經被那位十七階的大佬牽制着，根本無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對付我們這些小蝦米，不是嗎？”
沈夜說道。
“何以見得？”女騎士問。
“殺我這樣一個法界十三重的螻蟻，何必用什麼陷阱，甚至還貼心的以這位女士的軀體作爲誘餌？”沈夜道。
女騎士背後忽然浮現出巨大的虛影。
——她在召喚術靈！
噗。
一聲輕響。
夜雨刀刺穿了女騎士的身軀。
撼天術的強烈波動從刀鋒上散發出去。
——此終極之術也是有術靈的！
一道聲音驟然響起：“不要！不要殺她——只要我還活着，至少她的靈魂還沒有被侵蝕！”
這聲音近乎哀求。
——是一切紀元的終結主！
它與沈夜簽訂了契約，此刻已經能夠藉由契約感知外界的變化。
沈夜卻一副恍若未聞的模樣。
他握緊夜雨刀，平靜地望着女騎士，開口說道：
“你用了她的身軀，卻早已腐蝕她的隨從們，這就讓她失去了那些術靈。”
“你又讓她的靈魂失去了身體的自主權，所以詞條也不再被承認。”
“——換句話說，她現在沒有詞條，也沒有強大的術靈。”
“所以你打不過我。”
長刀一閃。
女騎士的身體裂開——
但她背後那巨大的虛影迅速化爲兩道纏繞的黑影，凝成術印。
術成！
沈夜只覺得一陣恍惚，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龐大無邊的意志降臨下來，如同億萬星空一樣，籠罩着他的靈魂。
無窮的聲音在他耳畔迴盪：
“如果你不想得到我。”
“那麼我也無法得到你。”
“說吧。”
“說出你終極的願望，我會實現它——”
“以我無窮而偉大的真理之力，鎮壓衆生一切意志，確保你的願望會實現。”
“——然後你將屬於我。”
沈夜雙眼變得迷濛，整個人彷彿也失去了自主意志。
願望……
我的終極願望……是什麼？
沈夜思量數息，正要開口，虛空突然打開。
一個更加龐然的發光人形存在浮現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好好想一想，不要給它機會！”
發光的巨大人形存在怒吼道。
——十七階的那位大佬！
在這關鍵的時刻——
它竟然破開了虛空，降臨於此！
這位大佬發聲的瞬間，沈夜身上彷彿有什麼東西散開了。
下一瞬。
大佬再次被無窮的迷霧籠罩，消失在虛空之中。
趁這時！
沈夜手上忽然被什麼東西切了一道血痕。
——是命運線！
他的手被命運之力切出深深的血痕，鮮血頓時流淌不止。
這種痛楚讓沈夜蹙起眉頭，目光恢復清明。
儘管只有一瞬，但命運占卜的力量自主激活，護佑着他——
要說出一個完美無懈的願望！
只要對方無法滿足，自己就不會被對方收爲奴隸！
願望！
究竟要說一個什麼樣的願望？
沈夜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只能開口道：
“我的願望是生產資料的所有者——亦即是資本家——他們不要再剝削和壓榨無產階級。”
話音落下。
無形的力量從四面八方衝涌而來。
沈夜手上的血線頓時消失，看不見任何傷口，整個人再次變得昏昏沉沉。
然而他的願望已經說出口。
眼下。
如果對面真的實現了他的願望——
他就成爲對方的奴隸了！
時間緩緩流逝。
一息。
兩息。
三五息。
足足一刻鐘。
對面那龐大的虛影凝聚成億萬星球，推演了無盡的人類文明，讓一個個人類社會從刀耕火種進化到農業時代，再到工業革命，並且繼續發展。
無數的文明之中——
沒有任何一個文明最終獲得了成功。
資本家。
始終保持着資本家的本色。
足足一刻鐘。
虛空中，那龐大的影子發出一道深沉的嘆息：
“人類……貪婪的本性……”
“……無解。”
話音未落，沈夜眼前浮現出一行行發光小字：
“對方化爲術靈，親自降臨於此，以女武神爲跳板，對你發動了無法抵禦的真理級交易。”
“對方無法滿足你的交易需求。”
“本次交易失敗，真理壓制結束，你重新獲得了自由。”
所有小字一閃。
沈夜忽然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的目光迎上了對面的女武神。
女武神依然被長刀刺中。
她背後那龐大的虛影術靈俯瞰着兩人。
這一刻。
沈夜卻毫無戰意，只是開口問道：
“連你這樣的終極造物，掌管無窮真理的存在，對資本家也沒有什麼辦法？”
“……”虛影術靈默不作聲。
沈夜嘆了口氣，神情有幾分蕭瑟。
長刀一閃。
女武神頓時被分屍。
“不——你殺了她！你殺了她！”
一切紀元的終結主突然爆發出一陣悽慘至極的哀嚎。
“閉嘴，她還沒死。”沈夜傳音道。
“你明明已經殺了她，難道還有轉機？”一切紀元的終結主以顫抖的語氣問。
沈夜忽然收了刀，朝後退出一段距離，默默等待着。
女武神一死。
那龐大的虛影術靈頓時消失了。
緊接着——
虛空中，幾行微光小字早已浮現，並正在徐徐消失：
“你施展了山神的職業技能：‘壇城加持’。”
“三術對你本體的屬性要求降低三成，術法威力提升三成。”
“撼天術的術靈降臨於刀鋒，令術法的威力不被剝奪。”
“你斬殺了敵人。”
“此外。”
“你釋放在對方身上的‘他化自在’生效了。”
“女騎士將在一刻鐘前復活，然後重新經歷這一切，最終來到你面前。”
微光小字緩緩消失。
一刻鐘前——
沈夜在女騎士身上施展了“他化自在”。
對方馬上就要復活了。
幾乎是下一秒。
女騎士驟然出現在沈夜面前，渾身氣勢迅速拉昇。
她頭頂上甚至出現了一個詞條：
“不可侵犯的女武神。”
“（詞條臨時恢復中），真理三階。”
“描述：不受一切負面詞條影響，每一次攻擊都會造成連續五次追加傷害。”
“——被抽取的靈魂臨時返還，令她可以激活曾有的詞條，發揮出往日的些許實力。”
沈夜目光一凝。
來了！
她的靈魂果然來了！
這一次。
那個終極造物吸取了教訓，把她的靈魂抓了回來。
有靈魂，詞條就會獲得法界的承認。
對方的戰力在不斷飆升！
然而也有着相應的副作用，那就是——
只見女騎士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斷斷續續地說：
“這個終極造物……不可戰勝……趁我還沒喪失意志，快逃！”
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因爲最後一名守護騎士還沒死，甚至被沈夜封印在了死亡星球的深處。
根據一切紀元的終結主之前所說——
她的靈魂有一定的自由！
沈夜聽了她的話，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切紀元的終結主。
你守護的女武神到底能不能活，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
——其實自己剛纔說這位女武神失去了術靈和詞條，就是爲了此刻做準備。
只要對方把她的靈魂還了回來——
那一線希望就隨之而來了！
“走啊！”
女武神顫抖着舉起長矛，雙目流淌出血淚，衝着沈夜高聲叫道。
沈夜點點頭，打了個響指——
“音樂，走！”
呲呲呲——
咚！
鼓聲響起！
富有韻律的鼓點打開了節奏。
動次打次——
動次打次——動！動！動！
咚咚鏘！咚咚鏘！
虛空中。
鼓點操控節奏，音樂隨之開場。
沈夜取了一副眼鏡戴上。
鼓聲中頓時多了起伏如波浪一般的電音。
在這流行音樂的節奏中，沈夜把外套一脫，腳下隨意踢踏幾步。
他一招手——
身後頓時浮現出五顏六色的光線，凝聚成一個個人形，彷彿一整隻樂隊！
——盛大的絢麗開場！
只聽這些樂手齊聲唱道：
“變裝的少年喲，他十分的風騷！”
“今晚的球場啊，他無懼任何單挑，打完球要帶靚妹去夜宵！”
咚咚鏘！咚咚鏘！
——演唱會現場一般的音浪四散開來！
一個個發光的人形舞者出現在沈夜身後，隨着他的變裝而熱舞。
女武神呆了。
“你——這——”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
雙手顫抖不止，想要將長矛刺出去，但卻被無形的力量限制在原處，根本無法施展技能。
但是下一瞬。
她背後再次浮現出那龐大的術靈虛影。
沈夜突然開口道：
“你可記得那年的資本家。”
術靈虛影顫了顫，一時有些猶豫。
這時沈夜身後的衆人齊聲唱：
“英俊的少年，今晚帶誰？”
沈夜換上一件黑色風衣，單手扶鏡框，親自開口唱道：
“就是她了！”
咚咚咚——
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爆裂的鼓點中，沈夜一步一步朝女騎士走去。
——真理七重約定技：變裝BGM！
“在你完成換裝的過程中，一切敵人都無法傷害你，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完成換裝，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再加上戰舞歌姬的“絢麗開場”——
本次變裝背景音樂高達真理八重！
女武神頓時被壓制住。
她的靈魂本就虛弱不堪，此時又被變裝BGM控制，便只能站在原地不動。
而那術靈一時根本想不到對付資本家的辦法！
沈夜邁着舞步，一邊走向女武神，一邊露出警惕之色。
在這一會兒的功夫裡，他想通了一件事。
如果處於“對終極造物沒有任何佔有慾”的狀態下，自己就是安全的。
但對方作弊了。
終極術靈用了一種越過規則邊界的辦法——
操控女武神！
它操控這位勉強還處於自由狀態的“代理人”，對自己發起攻擊。
幸而自己以資本家破掉了對方的真理交易。
那麼——
作爲交戰的另一方，自己有沒有越過規則邊界的辦法？
畢竟之前那位十七階的大佬要求自己獻祭東西，自己根據命運的提示，沒有做任何獻祭。
因爲一旦獻祭，就捲進了兩者的戰鬥，無法保持“沒有佔有慾”的狀態！
越過規則邊界的辦法……
“師夷長技以制夷。”
沈夜低聲念着，雙眼注視着面前的女騎士，越來越亮。
就是她！
敵人可以用她，我也可以用啊！
——這就是關鍵所在！
沈夜心頭一片雪亮，開口唱道：
“姑娘姑娘，你如此漂亮，當個敵人亮相，還不如跟我去他鄉！”
他雙腳連續一踢，將鞋子踢掉，維持住換裝狀態，扭着腰，邁着小碎步上前，伸手——
咣！咣！
他以手拍了拍女騎士肩膀上那沉重的金屬肩鎧。
霎時間。
女騎士從原地消失。
出於安全考慮，沈夜發動了“會向瑤臺月下逢”，把女騎士直接丟了進去。
法相里又有一扇門，直通死亡星球，地底深處的紀元封印。
四王抱起女騎士，將她扔進門裡。
趁這時——
沈夜雙手起了一道術。
這並非是重新施展什麼術法，而是將一道術法徹底解除。
——紀元封印！
轟隆隆——
地底深處的宮殿轟然倒塌。
一切紀元的終結主從灰塵中現身，飛掠至女騎士面前。
他化爲人形，卻是一名壯碩的男性騎士。
——不。
他竟然是一位術靈！
女武神看着終結主，伸出顫抖的手，按住他的前額：
“我所守護的世界已經全部腐化，被它吃掉了，我已經不再是守門人——我只剩下了你。”
“你願意再次與我並肩戰鬥嗎？”
“爲你而戰，我的女士。”終結主單膝跪地，以顫抖而激動的語氣說道。
女武神點點頭。
她身上開始燃燒起洶涌的火光。
微光小字浮現在她身旁的虛空之中：
“女武神正在重構身軀。”
“她的靈魂是自由的，這種自由彌足珍貴，並且在離開了那個真理造物之後，再也不必任其擺佈。”
“以守護騎士之力，她的靈魂與血肉將在涅槃中重生。”
沈夜收回目光。
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轉身隨便走進一處房間，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桌前，暫且休息一會兒。
這是船艙底層。
安全區。
自己沒有任何奪取終極造物的慾望。
安全。
沈夜一抹指環，取出些零食和飲料，吃吃喝喝起來。
等了一陣子。
女武神從虛空中走出來，站在他面前，一言不發地注視着他。
沈夜依然在啃一塊巧克力，頭也不擡地說：
“輪到我們反擊了。”
“但我們在它面前只是螻蟻，就算全力攻擊，也無法傷害它分毫。”女武神道。
“我們不行，但有人行。”沈夜道。
女武神忽然望向虛空。
一行行提示符顯現在她的眼前：
“對方發出了資格認定。”
“本次認定已得到那位十七階的存在認可。”
“恭喜。”
“你成爲了那位大佬的第二位經紀人。”
“我成了經紀人？”女武神問。
“沒錯，去找東西吧，一切有力量的東西，都可以獻祭給它，爲它增強力量——它可是在死扛那個終極造物。”沈夜道。
“可這不就算是參與了終極造物的爭奪麼？”女武神問。
“別人都不行，但你可以——”
沈夜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
“第一，你不是爲了得到它，你是爲了復仇；”
“復仇？”女武神怔住。
“是啊，難道沒有人找它復仇麼？”沈夜問。
“……沒有，它是無敵的。”女武神搖頭。
“好，現在我們要復仇——這並不是爲了得到它——”
沈夜擡起頭，望向天花板，深吸一口氣，怒吼道：
“王八蛋，我們要幹掉你，聽見了嗎？”
“別他媽自以爲是，沒人想得到你！”
吼完等了一陣。
沒有動靜。
“好，現在我們說第二點。”
在女武神難以置信的神情中，沈夜冷靜地說了下去：
“第二麼——”
“它用你攻擊了我，如果這沒有違背規則，憑什麼我不能用你攻擊它？”
“一旦它判定你違背規則，就是判定它自己違背規則！”
“這是本次戰鬥中產生的BUG。”
“——也是我們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