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謝恩

245 謝恩

其實才搬過來,什麼都還沒有整理清楚。光是進門時看到的頂着賣身契跪在王府院子裡的那麼多下人都還分不清誰是誰呢,肯定不可能馬上請客。

只是說到這個話題,顧琰順嘴問了一聲而已。嗯,家裡下人她認不全,皇家那些所謂的親人她也認不全。今天搬過來,安頓好了,明日要進宮去謝恩。然後依着欽天監安排出來的日子,他們兩人要去奉先殿拜祭先人,這纔算正式成了皇家的人了。到時候各皇子公主的應該也會列席,會有個認親的儀式。就算還不能一一對應,之後不久就是十公主的生辰宴,肯定會給秦王府下帖子的,再見一次應該可以認齊。

再說,她不是還見過皇家的簡單家譜呢,就是這一代兄弟姐妹們的。就是那次阿允全寫了出來,想找出他們家生男生女有沒有什麼規律那次。這樣預習一番,到時候再對照就會好認多了。之前在雲家認那邊的親戚,她是受到了格外優待的,皇家的金枝玉葉們明面上想來也不會怎麼爲難纔是。

不過,她出身的確是比不過那些人,她就是個被皇帝說了永不錄用的庶民的女兒。而且渣爹入仕走的是恩蔭的路子,他本人是連秀才都沒有考過的。竟是連個傍身的基本功名都沒有。她雖然不至於自卑,不過這還真是個事兒呢。

新出爐的秦王殿下對此倒是看得開,“我從小到大在宮裡橫着走,你以爲是說着玩兒呢,誰不長眼給你氣受,我替你出氣。”

顧琰笑笑,“如果是以前,一切好說。可現在你封王了,多少雙眼睛盯着啊,反而綁手綁腳。放心吧,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些酸話什麼的,我就當耳旁風。”

蕭允想了想,現在是頗多顧忌。像是兩年前燕王說他娘壞話,他就能直接打燕王一頓,現在就不能這麼做了。如今,也是要顧忌旁人眼光和看法了。

“嗯,你可別委屈了自己。我再不濟,也不能讓你去受氣。”

“知道、知道。我是誰啊,我可是顧家的毒女,那是能讓人隨意欺負的?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師傅麼,誰敢得罪他這個皇上身邊的人啊。”爲了消除前任國師的惡劣影響,明暉從來不攬權。可是呆在最高領導身邊,那一句話的威力卻是不容小覷啊。

蕭允笑道:“哎,你不參觀新居啊?不是每換一個地方安頓好了頭一件事就是這個麼。”

顧琰笑眯眯的搖頭,“太大了,全部轉遍大概得花多半天。我一天逛一點好了,先逛後頭的大園子一個景一個景的看。然後再逛前頭一進一進的宅子。”

之前聽禮部主事簡要介紹了一番,秦王府總佔地百畝,合六萬多平方米。前面是府邸,後面是花園。府邸佔地六十畝,花園佔地四十畝。府邸建築分東、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嚴格的中軸線貫穿着的多進院落組成,一共九十九間半屋子。至於花園,林林總總共二十多個景緻,風景幽深秀麗,有碧水瀠洄並流經園內……

“隨你樂意了!”

“當皇帝的兒子真是好啊!你說燕王虧不虧啊,居然逞一時口舌之快,把什麼進項都丟了。沒本事只能啃老他嘴那麼刁鑽做什麼。”顧琰感嘆了幾句。

府裡用慣的人手都帶了過來,所以衣食住行其實沒有什麼違和感。顧琰最近迷戀上吃那種像珊瑚珠子一樣大小的紅蘿蔔,老管做慣硬菜的人,反倒不如楊婆子能把這樣的小菜色翻新出許多花樣來。顧琰吃得歡喜了,歐允賞銀子也就格外的大方。如此幾次,讓楊婆子很露了幾回臉也招了些嫉恨。

蕭允看自家媳婦津津有味吃着白糖拌的一顆一顆的水晶般的胡蘿蔔,不由想到她這嘴害得也真是接地氣,太好養了!完全避免了他派人出去淘尋金貴東西引來言說。自從有了一騎紅塵妃子笑這麼個典故,一有點風吹草動的,那些言官可就有話說了。

顧琰看他盯着,便問道:“你也要?”

蕭允搖頭,“我纔不饞這個呢。”他饞的可不是這個,他饞自家媳婦兒。雖然三個月坐穩胎之後就可以解解饞,可總是不敢盡興。

“那你饞哪個?府裡要是沒有說出來讓人去外頭弄就是了。要是你一個大老爺們不好意思,這黑鍋我替你背了。”顧琰很豪氣的拍拍最近長大了些的胸口。

“說出來還讓人讓外頭去弄,算了吧,你聽了不把碗直接擱下才怪了。”

顧琰聽明白了,小聲道:“是有些委屈你了,再有半年就好了啊。其實,我也……不好過!”

有人一起遭罪,而且坦然承認,秦王殿下心頭奇異的平衡了,“嘿嘿,吃飯吃飯!”就他在王妃有孕期間,側妃庶妃一個沒有不納妾不用通房,他那些兄弟之間自然少不了調侃之詞,也不乏當面說他懼內的。他都只是淡淡的一句‘我不肯的事,還有人能強迫得了?’就答覆了。

衆人想想他自從把宮裡給的兩個侍妾打發了,身邊還真就從來沒有過人。甚至把父皇給他物色的秦相家嫡出的長孫女都設計和孫小丁送做了堆,如今這麼做倒也不算太過稀罕了。於是取笑的內容便又成了‘九弟妹給你吃啥迷?魂湯了,這麼多年還醒不過神來’云云。

這些話當然是因爲最近他要封王的風聲傳出去,有幾個兄長心頭不舒服,又不敢對這件事有什麼說辭,所以就拿這個事情說事兒。不是他們不想說他只不過是個私生子有什麼資格封王這類的話,燕王的前車之鑑還擺在那裡,誰想重蹈覆轍啊。

就是顧琰說的,現如今封了王,無數雙眼睛盯着,說話行事就都得顧忌着點。不然,他能讓人這麼隨意開涮?兄弟九個,已經死了的廢太子就不說了。剩下的八個裡,除了齊王、晉王是做實事的,哦,楚王魏王如今也在做事了,其他兩個兄長那差不多就是白吃朝廷俸祿的。他做得可不比他們少,在邊關真刀真槍的跟人拼殺,憑什麼他就不該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說他是私生子出身,可他們一個個不也都是庶出麼,又比他高貴到哪裡去。

如此兩日,基本上把禮部給安排的下人都叫到跟前認了一下,問詢了一番所長,顧琰將人分派到各處。如今各處的管事還是從前的人馬,就交給他們去調教了。不過禮部給的人,其實也大多是其他罪官家裡被髮賣的,規矩什麼都倒是不用多教,很快就可以上崗。他們的工作能力顧琰倒是不擔心,她擔心的是這裡頭不知道有多少其他王府派來的細作啊。

老爺子如今是完全不給他們任何的特殊照顧了,這些人可不像雲府原本那些都是讓劉方經手精挑細選的。不過,且用着吧。是騾子是馬,總得牽出來遛遛再說。然後又聽蘋果和雪梨輪替着唸了府裡的總賬冊,大略做到了心頭有數。顧琰便照舊將事務都分派給帶過來的各個管事了。

“那些人先別放在要緊的位置,我說的不是庫房那些地方,是王爺的前院。”顧琰對帶過來的總管楊次雷交代到。王府有了,幕僚什麼的也都很快就會配齊吧。阿允在邊城的時候就在和京城裡一些人聯繫了,回京這一個來月其實也沒閒着,明面上沒做什麼,招賢納士這些可沒耽誤。以後前院就是他的司令部了,可不能讓還不能確定忠誠的人靠近了。

“小的明白。”楊次雷正色應了。

“嗯,下去吧。”顧琰呼出一口氣,如今家裡主子只有兩個,下人卻是上百了。而且,還有王府的屬官也有不少。不過,貪一點都是小意思,現在要緊的就是慢慢把可能有問題的人篩出來。自家的籬笆得扎牢了,不然,什麼消息立馬就走漏了。不過,這個不用她怎麼操心,有何山齊娘子他們在呢。

端娘從外頭進來,滿臉的笑意,“少夫人,這可真像是到了仙宮一般了。跟我們小民百姓的青磚瓦房比,從前的靖西侯府就是仙宮了。可是跟秦王府比,靖西侯府就成瓦房了。”

“天上神仙府,地下帝王家。這裡怎麼說是堂堂的親王府,自然該有這樣的氣派。怎麼,端媽媽去後頭院子看過了?”

“嗯,同楊婆子在門口望了望。”尊卑有別,顧琰都還沒有去後園好好看過,她們也就只能在門口望望。

顧琰心頭倒是不在意那麼多,可如今人多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也就沒說讓端娘儘管去逛。

“嗯,我下午沒事兒,午睡起來坐軟轎去後頭看看。”

端娘高興的道:“我伺候着少夫人。”

“把楊婆子一起叫上吧,這些日子也辛苦她費心了。再說我不是還跟她學過廚藝麼。”

“她非得樂壞不可,這可是幾輩人之後都還能吹噓的事兒。”

次日,便該進宮謝恩了。如今已入了六月,天氣已經開始熱了。顧琰套上親王妃的禮服後就覺得不自在,孕婦本就是火體,再套上包得密不透風的禮服實在是很受罪。

“這麼捂一天非得生痱子不可。”蕭允看了皺眉不已。

顧琰沒吱聲,這可不是想怎麼着就怎麼着的時候了。別人是怎樣的,他們就一樣得守規矩。哪有什麼都佔着的。

“走吧,老爺子顧忌着他孫子,肯定不可能讓我們在外頭等着。馬車裡擱一盆冰也就是了。”說起來新宅子因爲是他們回京後禮部才着手準備的,之前一直是貼着封條,就沒有儲冰。現在用的都還是從雲府那邊拉過來的,只顧得了少數的人跟地方。當然,唯二的兩個主子自然是管夠的。不過,今天天熱,實在不行還是得去買些回來用。今年冬天可一定得記着使人去結了凍的河裡挖冰儲放的。

這回是堂而皇之的進宮,蕭允再不肯藏頭縮尾的坐馬車了。哪怕馬車裡擱了冰盆涼爽宜人也不肯。顧琰由得他在外頭頂着初升的朝陽騎馬。

結果沒成想,沒一會兒他就躲進來了。

“哈哈,還以爲你習慣了呢,原來還是怕人看啊!”顧琰哈哈大笑道,手裡一柄宮扇輕輕搖着。能讓歐允棄馬坐車,自然不是怕早晨的太陽曬,而是怕路上的人看。他們馬車上掛着秦王府的徽記,前後有人馬簇擁,還清了道。可還是擋不住左右樓上一些暗藏的目光。又不能爲這事兒發作,某人就只能躲進馬車乘涼了。

“我以前在邊城很少出軍營的。也就是你來了纔出來得勤些。”蕭允鬱悶的道。

“怕是要不了半日,秦王殿下貌勝潘安,羞煞宋玉的話就要傳揚開了。我說你要不是衛玠,怕什麼呀!”

蕭允瞥她一眼,“你不怕人看,在邊城你把臉弄成那樣作甚?”

看他一副不爽的樣子,顧琰湊過來給他扇了兩扇子風,“不氣不氣,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那些人不知道,咱們的秦王殿下啊,那可是一把打仗的好手,能止小兒夜哭的。可不是那號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

蕭允拿過扇子,呼啦呼啦大力扇着,兩人都能得着不少分,“你就可勁兒的埋汰我吧。”

這回走的是正宮門進入,顧琰依然是軟轎的待遇。一路走的也儘量都是陰涼處,可是比起馬車裡有冰盆還是熱了不少。她的汗珠開始滴落,這還是早晨呢,要是午後豈不是更是熱得難受。

一路到了紫檀精舍,沒能直接進去,因爲裡頭晉王在稟報事情。

劉方笑道:“皇上說秦王妃身子不方便就到旁邊屋子歇着,回頭這邊說完了再派人去請您就是了。”

顧琰麻利的應了一聲,“劉公公,能去師傅那裡麼?”看劉方頷首,拔腳往明暉的院子去。

歐允看眼劉方,“那些東西是你替我收拾的?”

劉方笑指了旁邊屋子,“王爺,那裡陰涼,你上哪兒坐着等吧。還有,您如今得自稱本王了。東西是奴婢收拾的,不如王爺這會兒去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他們說的是歐允擱在紫檀精舍住處的東西,他從小是在這兒長大的。這回可好,全都給他打包送到秦王府了。這也就是說他在這裡沒自己的屋子了。

“不用了,本王哪知道都有些什麼。你們怕是比本王清楚多了。”歐允臉上有些鬱悶,這就代表着以後紫檀精舍他不是想來就能來了。

劉方讓人上了茶,叫了兩個歐允相熟的小太監小心伺候着,他自己便告退了。如今皇帝身邊愈發得離不得他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叫他。也是因爲歐允來了,爲了不讓這位小爺覺得自己跟被‘逐出家門’差不多,他才特意過來這一趟。

顧琰過去的時候,明暉卻是把自己關在藥房裡配藥,根本沒工夫搭理顧琰。她也知道皇帝的用藥是忌諱,分量、種類都不能外傳。因此只安分的在屋子裡呆着歇涼。清風讓人給她上了果盤,又坐下陪她說話。

大約過了一刻鐘,有人來叫了,顧琰便跟着過來了。

到了門口,正好見到晉王一臉凝重的從裡面出來。兩下里都是一愣,蕭允躬身施禮:“見過皇兄!”顧琰醒過神來,跟着屈膝:“見過王爺!”

晉王目光掃過顧琰很明顯凸起的腹部,吐出一口氣,“免禮!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進去吧!”

“是。”

進去皇帝直接就免了顧琰的禮,讓人給她端了個錦墩坐在一邊。卻是沒有多理會她,只是對蕭允說道:“楚王現管着京郊大營一塊的事兒,怕是沒你的位置了。”

“那兒臣就先在家讀書。父皇看着什麼地兒缺人手再使喚兒臣就是。”蕭允答得很坦然。他才入局,那些位置自然都已經有人佔了。不掌權的地方,他不想去。

“美得你,在家讀書。有幾處地方遭了洪澇災害,晉王正調度糧草銀錢呢,你去幫幫他。”

“是。”

皇帝又轉向顧琰,看她氣色甚好點了點頭,“你們夫妻的事兒,朕如今也不想管那麼多了。你現在將身子調養好便是。不過也不要給人留下太多話柄,回頭鬧得大了引出皇后教導你爲婦之道就不好看了。”

顧琰站起來應了一聲,“是,臣……兒臣知道。”老爺子這是說懶得管他們府上側妃、庶妃這些個編制從缺的事兒了吧。那就好!不過這言下之意難道也是要她填充些擺設?

“皇后鳳體微恙,你若無孕本該去問安侍疾,但既然有孕在身,就不必前去了。回頭允兒去問候一聲也就是了,然後你就去找晉王領活兒吧。這會兒出去也熱得很,不如留在宮裡吃過飯等太陽下山了再回去。聽說……琰兒你害口也不甚嚴重,你師傅做的清淡爽口的養生粥你總是能吃得的。要吃什麼胡蘿蔔大白菜的,那後頭園子裡也盡有。想吃什麼打發人去摘就是了。”

“是,謝父皇。”顧琰有些疑惑,紫檀精舍還有田種菜啊?誰種呢?

------題外話------

我把國姓改成蕭,李允聽起來好像不大好聽,蕭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