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爲自己深愛着他。可是如今看來,所謂的情感當真脆弱得不堪一擊。還好,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俯看着他,死命地噙着眼淚,不允落下。
“你起來啊,裝什麼死!這根本就不是血,對不對!”
“寒煙。”王麟靜靜地停在那裡,不曾昂首,聲音卻陰沉得可怕。“你這又何必呢。你明知道他是真的病了。如若他當真死在這裡,你會心安得了嗎。”
“你別糊弄我。說流血就流血,呵,我纔不相信呢。”
“在你心目中,他就是那樣可惡的一個混蛋嗎!”
“難道他不是嗎!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從一開始他就有着他的算計。是,我是單純我愚蠢,我只能被他算計,我擋不住。可是啊,有一點,至少我很慶幸,那就是我不會像他那樣馬上就要死了!”
王麟背對着我,蹲在地上。只是,聽到我這樣一句,他終於還是斜側過頭,凜然地看了過來。那雙眼底,是恨,是怨,亦藏着許許多多的悽憐和同情之色。“你到底還是不明白。”
“不知道你說什麼。”你的柔聲,對我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你們通通,都是可惡的一丘之貉,人面獸心!
醫生轉過頭,嘆息,一邊試着將那地上的人扶到沙發上,止血。“你認爲,他真的有必要在這裡留到現在嗎?皇甫家,即便沒有他,依舊可以讓楚家的勢力土崩瓦解。最多,也就只是時間上的早晚差異而已。你以爲,他爲什麼要留在這裡?一切,不都還是因爲你嗎!”
“哼,因爲我。”我怎麼可能會相信。於是,我冷哼一聲,鄙夷且諷刺。“那我可真是榮幸之至。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曾經和阿狸私奔過三次的男豬腳就愛上我了?那句話可說的真對,天下貳,是所有渣男的試金石。”
“信不信由你吧。有些話,重複說也沒什麼意思。但是,我可以好心地提醒你一句,遲早,他會離開這個地方。等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發覺,你會埋怨自己的。”
“就算你是心理學的什麼博士,可我告訴你,不是每個人的心思你都能夠猜透的!”最討厭,這種自以爲是的說教。
“我當然知道。可我也知道,你的心底,有他的存在。”他站起來的眉眼裡,有着一抹凝重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遙遠淒涼。“你惦記着他的人。我想,在失去他之後,你會難過,會後悔的。”
“我纔不會!”
“我不會再和你爭辯什麼。血已經止住了。他需要靜養。如果,你真的覺得應該要去找那個輕姐,那你自己就儘管去。他不會攔你,我就更加不會。你要是覺得你找得到她,怕她尋死,那就趕緊出發。”話畢,他便將躺在沙發上的人背起來,帶回二樓的房間。
只是,在他轉頭而去的眼裡,是否,還帶走了一份深深的鄙夷之色?
是啊。我說要去找輕姐。可是,我還待在這裡和他們吵什麼!
可是,寶寶他說,她不會尋死。那麼……
不行。我不相信他,我不要再相信他!除非找到輕姐,否則,他任何的判斷,我都不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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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市不大。可對於孤零零的我一個人來說,尋找她,依舊好似大海撈針。何況,這根針還會自由移動。
天色,越來越晚。可那樣的人,依舊不見蹤影。
那麼,
我又該怎麼做呢?
回去?看寶寶醒了沒有?
不。他是生是死,與我又有何干!本就不曾深愛,何必要讓自己深深地去怨恨——人們說,恨得越深,愛得就越發濃烈。既然,我要不愛,那索性,就連恨都不該有。於是,我只能將他淡忘,遠離,再也不見。
可是,我還能夠去哪裡呢?
回家,去見父母?
合適嗎?
若我回去,他們是否會問,這麼晚,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否,和男朋友吵架了——呵呵。曾經以爲他是最好的男朋友。可如今才知道,原來這也會變成累贅。
那麼,我就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是麼?
我沉靜地坐在一處的公交站,沒有等車,就那樣癡癡地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遠遠的地方卻是開過來了一輛車。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思輕飄飄晃盪了起來:開往西山的車。
對啊!西山,療養病醫院?我可以去那裡嘛。好久沒見哥哥,說不定,會有什麼奇蹟呢。
於是,趁着車開過來,我輕巧地跳了上去,遠離塵囂,臨近碧色山林,天高雲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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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的風景,依舊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靜謐的醫院安枕在這一片綠野之中。空氣好,水好,風景如畫。
小姨早已下班,回去了。我走到那個熟悉的樓道,慢慢地靠近。
有那麼一瞬間,我停在他的門口,不知道里面是否當真會有所謂的奇蹟發生。
可是,就在這樣的心思顫起的一瞬間,我就忍不禁自嘲一聲,苦澀:“白癡啊。要是有奇蹟,早就有了,何必等到今天。”
我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依舊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一些機器在發出滴滴的聲音,而那樣的植物人依舊靜躺,渾身不動。
我苦笑地看着他,在心底暗暗自嘲:“你看吧。他還在這裡。沒有奇蹟。”
可是啊,哥哥。你知道嗎。在你沉睡的這段時間裡,這天下,早已變了天色。
遊戲裡,曾有一個很古老的視頻。名字叫做血戰。
雖然後來的遊戲改動了很多,也變化了很多遊戲背景資料,可是,那樣的視頻,到如今再看,依舊還會讓人熱血沸騰。
只是,那開場——
“當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黑暗吞噬了大地,生命在血海中哭泣。
“夢太久,我好像睡去了一萬年。人未醒,卻和你永隔東西。
“千萬人背井離鄉,有人寧死不屈,有人終生爲奴。
“昔日的家園早已不復存在。留下我們的靈魂,終日遊蕩……”
可是啊,哥哥。你的靈魂,還沉睡在什麼世界。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是否依舊還惦記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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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背後,門被輕輕推開,一道清淺的聲音微微上揚,略微帶着一抹歡愉的意韻。“我幫你買了袋蘋果……”聲音,在我的背後戛然而止。不及我回首,她早已認出了我。
“寒煙?”是輕姐。於是,她的聲音迅速變得悽迷。“你怎麼會來這裡。我特意問過。他們說你很久沒來,所以我纔會……”
“有什麼關係呢,來都已經來了。”轉過身,面對面,卻好像有些難堪,分外尷尬。尤其,是我那一句分明冰寒的話語,顯得格外
突兀,刺耳。
“對了,我買了一些蘋果,你要不要嘗一個?”輕姐雖然有些侷促,可到底比我大方許多。她把蘋果放在牀頭,拿出來遞給我一個。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可是,還不待我反應,她又是一笑,輕然。“我倒是忘了,都沒洗呢。我這就幫你去洗。”
“不用了。”我略顯急促地叫住她,淺聲。“是我來得唐突。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她有些黯然,拿着蘋果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去。“怎麼會是你唐突呢。他本來就是你哥哥。應該是我,不該來纔對。”
“你別誤會。你突然給我發消息說永訣,我還以爲你……總之,你沒事就好。”
聽到如此,她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輕聲一笑,感恩地說,“劉軒真是個壞東西。有你這麼好的妹妹,他居然從來都不告訴我。是我不好,做了那樣傷害你的事情。”
“不是你的錯。是我太魯莽。沒有自己種下因,我又怎麼會收穫那些惡果呢。可是——”只不禁,我還是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寒宵,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眼神淡然,卻依舊悽迷。“老實說,我現在也不想知道了。”
“你還年輕,你本就還有追求。難道,就爲了要贖罪,你在這裡照顧他一輩子嗎?他本來就是個混蛋,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爲他付出。”廢話,他本來就是個壞蛋。那麼小的時候,他就有殺死我的念頭。等到長大,我從來都只是他的累贅,他不肯承認的包袱。
按道理,我不應該喜歡他。了不起,也就只有哥哥這樣一個空空的名頭而已。
“是啊。他的確很混。可以前的我,就是喜歡他犯渾。不得不說,他以前叛逆的時候,很有一股彆扭的勁頭。或許,那些東西,就和我看中的寒宵一樣吧。得不到的,好像纔是最好的。而得到的,往往就是最不願意去珍惜的。”
“寒宵,或者,寶寶知道他在哪裡。或許,我可以問出來的。”
“不必了。我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深愛上他——其實我,到你哥哥這裡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有時候我一個人和他說話,我也會問他,如果我愛上別人他要怎麼辦。可是我自己知道,就算我愛上別人,他也還是會愛着我的。他從小就是頭倔驢。有些事,一輩子都變不了的。何況,我們之間的回憶也有很多。慢慢想,慢慢回憶,說不定,他真會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你覺得會嗎?”爸爸試過,媽媽試過,我試過,奶奶更加試過。可是,所謂奇蹟,從來都不曾眷戀我們。
“你不是說,他最愛的是我嗎。既然是我,爲什麼就不能試一次呢。”
“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成功……”
“反正,我的一輩子,已經可以看到盡頭了。”
“其實你根本就不用這樣啊!拉着你的全家一同墜入深淵——值得嗎。”
“我不知道。可我不會後悔。”
“那是你的親人。”
“可也都是我的仇人。”她頭也不擡,俯身看他。她輕輕地撩開垂下的長髮,一股說不出來的惆悵瞬間席捲了這間病房。
這是我要的結局嗎?
劉嫣,你所謂的報復心,真的就那麼重,非要將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逼迫到這種地步纔算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