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車突然在半途停下了,而且停得離他們並不遠。
車上下來的青年,即便被太陽鏡遮擋了臉,微勾起的脣角仍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那是貴族天然的氣質,而非繆達遠這種看似富豪,實則骨子裡透着一股子窮酸的暴發戶所能比擬的。
她雖以委身爲代價獲得尋常人難以坐擁的財富,但骨子裡,她還是渴望愛情的女人。
尤其渴望以多金爲前提下,年輕富豪們的愛情。
機會只有一次,而且永遠只被有準備的人把握住。
她輕輕掃過黎夜素淨姣美的臉龐,又掃過她不知什麼雜牌的外套和鞋子,嫉妒與譏諷在內心交織。
最後眸光一轉,似水柔情地落到那青年身上。
此刻那年輕富豪也遙望着她。
她彷彿能想象之後自己似貓般一步一步,嫵媚又慵懶地朝他走去的模樣。
她想緩慢而優雅地放下自己的小腿,很快發現自己的鞋跟牢牢地卡在輪胎與車身之間。
不動聲色地輕扯了扯鞋跟,鞋跟似被固定般紋絲未動。
她微笑着又加了分力道,依然未挪動絲毫。
不由失去耐心用全了勁。
只聽“吧嗒”一聲,鞋子掉落在地,衆人的目光也隨這“吧嗒”聲,落到側翻的那隻鞋面。
而鞋跟依舊牢牢地橫隔在車身與輪胎的空隙。
這鞋跟斷得妙啊!
繆達遠默默鬆了口氣,不由在心裡讚歎。
雖然那女人一向多事,但在麻煩臨頭之際,她先聲奪人又美色動人,最後錦上添花地來了這麼一出,牢牢吸住那青年男子的注意力,簡直是神來之筆!
差點要爲她的機智鼓起掌來!
弄斷了鞋跟,兩雙鞋又是二十多釐米的差距,那女人只好維持着原來的姿勢。
想到不能跟那年輕富豪近距離接觸又有些不甘心,如此珍貴的機會不能就這麼白白浪費掉。
脫下另一隻高跟鞋,她擡起纖細的足,緩步走到繆達遠身邊,微笑:“繆總,這位先生是?”
經女人提醒,繆達遠一拍腦門像突然想起什麼,臉上忙堆起諂笑:“看我給忘的,先生貴姓?”
“免貴姓林。”林玄從那女人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中年男子。
“林?”中年男子一愣。本市姓林的富豪不少,但能開得起那輛價值近千萬跑車的……突然福至心靈般,“林氏集團的那個林?”見對方沒否認,笑容一下子舒展開來,“原來是林公子!鄙人……”
“繆達遠,恆遠物流。”林玄勾脣一笑。
“林公子認識我?”中年男子怔了下。
林氏集團是珠寶行業的領軍,而恆遠物流不過是物流行業裡的滄海一粟,依靠着物流行業整體大好的形勢下才贏了利。按理說,兩者跨行並無什麼交集。然而人家赫赫有名的集團公子竟然認得他繆達遠,如同做夢一般,原來他的公司已在不知不覺間享譽行內外!
內心太過於激動,說出的話也不免磕絆了些:“承……承蒙林公子的關注,鄙……鄙人真是……深感榮幸啊!”說完又覺得可以替自己的公司打一把廣告,再打響些知名度,“最近與黎氏集團也有合作,黎氏集團您知道的吧?我們承接了他們集團項下好幾個單子,未來可能更深入地合作!”
“我不認識你,不過你名片上這麼寫着的。至於你們和黎氏集團的合作麼——”林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望向黎夜。預想之中,郎才女貌對視後會心一笑的畫面並未出現——
黎夜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個笑容尬在臉上的中年胖子。
明顯缺乏默契的樣子。
林玄收斂了笑容,略微尷尬:“在看什麼?”
“沒什麼。”黎夜眸光轉了轉,卻是看向別處,彷彿有意識地不與林玄的目光相觸。淡淡的語調給人一種疏離之感。
本來她離家出走就是因爲牴觸嫁人,理所當然也牴觸家裡安排的相親。林玄又是她的相親對象,光這個標籤,她就不想跟這人過多來往。
林玄皺了皺眉,直覺上黎夜並不想搭理他。可他明明沒幹什麼令她不高興的事。
看着貴族少爺的熱臉貼上清貧女的冷PG,又下不來臺階的模樣,立於繆遠達身旁的女人眸中滑過一抹嘲弄。
欲擒故縱這手段,玩得好了算是錦上添花,玩過頭了可就顯得不識擡舉了。尤其當着外人的面讓人家年輕富豪損傷面子,對於高情商的女人來說,是一種大忌。
她笑了笑,彷彿一朵柔情的解語花:“林少,這小美女是你的朋友吧?哎,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都講究個緣分。女人嘛,都愛耍點小性子,多哄一鬨就好了。這小美女本來就清清冷冷的,還需要林少你多遷就遷就。”
“不過,話又說回來。林少你也不體貼,這如花似玉的小美女不養在家裡,大冷天地跑出來當家教——就連我這旁人看着都覺得十分心疼啊!”
林玄還在細細回味那句“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都講究個緣分”,下一秒,眉頭一皺道:“做家教?”目光轉向黎夜,“你在做家教?”
那女人不禁暗自得意,話頭兜兜轉轉終於扯到了“家教”上。
對於富人來說,有時情人的身價完全爲了襯托自己的身價。哪個富人不愛把錢砸在情人身上,讓她打扮得光鮮亮麗,生恨不能在貴圈豔壓羣芳,給自己拼命長臉?
因此,爲了每小時掙那麼點錢,跑去別人家低三下四地當家教,是十分損富豪顏面的事。
傳了出去,你說你養了情人卻沒給人錢花,還要人家去自立更生賺外快,你背地裡是究竟有多窮,人後到底有多摳?
想到這裡,那女人不禁有些得意,又添了把火候,以前輩的口吻語重心長對黎夜道:“小美女你也是。沒錢花了可以找林少嘛,林少怎麼會省那點錢呢?幸好今天遇到我和繆總,要是被林少的其他朋友撞見,不小心傳了出去——”
撫脣一笑,眼神朝林玄那方勾了勾,“咱們林少可丟不起這個人——”
丟人?
黎夜挑了挑眉。縱然她未當過家教,但就“給人當家教”本身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恰恰相反,比起很多人的不勞而獲,她現在更欣賞自力更生的那羣人。
或許家教的收入並不高,但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不勞而獲的外室來取笑?
她很少與人針鋒相對,這會兒不由冷笑:“笑貧不笑娼?你不覺得被人包養纔是一件丟人的事?”
“你——”那女人氣結,顫抖着指尖。
她知道有很多同學朋友在背後帶着鄙夷議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