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卻是不管這許多,徑直拽起段映湛的衣領,帶着怒氣道:“先回府再說。”
可是段映湛卻哪裡肯跟慶王走,直到他們開口答應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這青元觀的。只見旋身掙脫了慶王的手,兀自向後退了幾步,“如果父王和母妃還是不同意的話,那映湛只有繼續在這道觀裡住下去了。”
慶王還要再說什麼,卻是被慶王妃給攔住,只聽得慶王妃低聲對自己的夫君道:“王爺,我們到隔壁房間單獨說兩句吧。”
段映湛一聽這話,心中不由一喜,母妃這麼說肯定是要勸父王的意思了,看來母妃在心裡已經同意了這件事。
慶王又是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這纔跟慶王妃一起走了出去。
因爲段映湛不喜人打擾,所以他隔壁的這幾間房都被騰出來了,沒有人住,慶王和慶王妃正好可以進去單獨說會兒話。
“你要跟我說什麼?”慶王也已經猜到她這是要勸自己了。
“映湛這次是認真的,王爺應該也已經看出來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同意他和許宓的親事?”
慶王妃不說話,無異於是默認了。
這樣的沉默在外面狂風呼嘯的映襯下越發讓人感到幾分壓抑,片刻之後,慶王妃纔開了口,“我們兒子的性子,王爺您也瞭解,他一旦下定了決心,肯定是不管不顧的。”這也就是他們一直不敢擅自給映湛定下親事的原因,他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而這一次,映湛也是下了決心的,慶王妃覺得就算再耗下去,情況也不會有所轉變,映湛也不會回心轉意,倒不如早些答應了他,甚至再把事情鬧大。
“可……這太荒唐了,之前映湛和那許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卻又要再次定親嗎?這要惹來多少議論?而且,許宓她是江湖中人,跟我們實在是格格不入。”當初之所以讓他們兩個定親是萬不得已了,但是後來他們二人主動商量好了要解除婚約,而且還是飛雲山莊那邊先提出來的,他們到底是鬆了一口氣,可是現在又要重蹈覆轍嗎?
“而且,若是我們慶王府重新給許宓下聘,外人會怎麼看?好像我們慶王府非許宓不可了,倒顯得我們上趕着。”
慶王妃無奈道:“我也不看好映湛和許宓,但是現在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如果王爺覺得繼續耗下去,可以讓映湛改變心意的話,我也不會有二話,只是這可能嗎?”
他們對自己的兒子都太瞭解了,這一次,映湛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而段映湛在隔壁的房間裡等得也有着急,他知道此時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肯定在商量自己和宓兒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們最後會商量出一個什麼結果……
過了許久之後,慶王和慶王妃終於回到段映湛所在房間,而段映湛微微低着頭,儘量遮掩住自己那期盼的目光,慶王盯着他看了片刻,終於輕嘆一口氣道:“我跟你母妃商量過了,同意你跟許宓的婚事。”
段映湛此時再怎麼掩飾,那嘴角的笑意卻也明顯泄露了他的心思。
慶王狠狠瞪他一眼,“你要知道這麼做會讓慶王府陷入什麼樣的非議之中,我可是豁了我這張臉,以及我們整個慶王府的臉面來成全你。”
“是,兒子知道,多謝父王,多謝母妃。”
雖然心中仍舊有些不滿,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也就不會再去後悔,所以對段映湛說話時的語氣也是放輕鬆了些,“不過,搬出慶王府的事情萬萬不能,這太不像樣子了,我跟你母妃絕不會答應的。”
“那可不行。”段映湛這廂剛高興起來,又是聽得自己父王這樣的話,不由下意識反駁道。
慶王原本強壓下去的怒氣,此時又是竄了上來,“你別太過分了,我跟你母妃能同意讓你娶那許宓,就已經是退了一萬步了,你竟然連這一小步都不退嗎?”
自己都已經答應他跟許宓的婚事,他還非要搬出慶王府去住,這要置自己和他母妃的臉面於何地?慶王府唯一的世子卻住在外面,豈不是讓人家笑掉大牙嗎?
段映湛看得出自己的父親是真生氣了,那椅子的扶手都快被他給掰下一塊了,只是這件事自己也不能讓步,既然自己答應過宓兒了,就一定要做到。
“最起碼,我們新婚的前幾個月讓我們住在外面。父王,我知道您跟母妃是忍着怒氣答應我跟宓兒的婚事的,你們對她還有很多的偏見。所以在你們徹底瞭解她之前,我不希望你們跟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希望你們彼此都是有一個慢慢的瞭解,等到那時候,我們再搬回慶王府跟你們住在一起。”
但是此時段映湛說這話更像一個說辭,慶王心中暗想,如果真的答應讓他們新婚之期搬出去住,只怕他們根本就不會再搬回來了。
“映湛,你的要求太過了。若是你不住在慶王府,算什麼慶王世子?你既不是慶王世子,那跟一個陌生的道士有什麼區別?若你堅持如此,我也沒有辦法,有一個出家的兒子,總比有一個有家不回的兒子要好。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你便在這裡做道士好了。”慶王沉聲道。
段映湛聞言不慌不忙地道:“這兩者自然是不一樣的,就算我住在京城郊外,每日還是可以回京來幫父親處理王府事務,只是我是個出家的道士,這些俗務,我都是不會再理會的了。不過,父親若是堅持不答應的話,那我也只有聽父親的話,這輩子只做個道士罷了。”
慶王冷哼一聲站起身來,狠狠瞪了段映湛一眼之後,立時拂袖離去,慶王妃見狀,無奈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樣,“你怎麼這麼犟啊?”說完這話之後,便也是起身快步跟上了自己夫君。
自這天之後,慶王和慶王妃就再也沒有去青元觀看到段映湛了。
而段映湛倒也沉得住氣,就這麼一直在道觀裡住着。
這日子一日冷過一日,眼看着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慶王和慶王妃絲毫沒有要點頭的意思,而那羽陽郡主卻是在這期間離開了京城。
溫悅汐想,自己和段蔚予去道觀裡看段映湛的那日,他一定是跟那羽陽郡主說了什麼,羽陽郡主這時候離開,也定然是死心了。
“姐姐,”旁邊傳開一女孩子的聲音,不急不緩,低着沉穩之氣。
溫悅汐轉頭看向朝着自己走來的女孩兒,嘴角漾開一絲笑意,“功課結束了?”
女孩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香兒呢?”
“廖掌櫃昨日佈置下的功課,她背不出來,廖掌櫃要罰她抄寫。”
正說着,那廖掌櫃便是走了過來,溫悅汐含笑道:“廖掌櫃辛苦了,其實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今後你就不用再抽時間來教她們兩個功課了,我會給她們請一個夫子來,也省得讓你領一份的工錢,做兩份兒活兒。”
“王妃言重了,不過是抽些時間教她們二人認字而已,也不費什麼功夫。”
這站在溫悅汐身邊的女孩兒正是當初她從西域帶回來的慕果,因爲擔心她總是不與人接觸,所以就試着安排她在細雨堂裡跟着學抓藥。掌櫃的見她聰慧好學,也便時常提點,一開始只是偶爾提點一兩句,後來竟是專門抽出閒暇的時間裡教慕果唸書。
後來香兒聽說了這件事,也便鬧着要跟着慕果一起學,溫悅汐想着,香兒性子活潑,讓她跟慕果多相處些也好,說不定能讓慕果慢慢忘掉之前在西域的那些事情,所以也就答應讓慕果每日來跟慕果一起唸書。
如今慕果也搬去了平晏侯府去住,她們兩個倒是每日都在一起了。
不過香兒沒有慕果的性子穩,這會兒又被留下來罰抄書了。
廖掌櫃離開之後,慕果放低了聲音對溫悅汐道:“其實姐姐沒有必要專門請先生來的。”
溫悅汐則是含笑看着她,“你不喜歡唸書?”
慕果搖了搖頭。
“廖掌櫃要忙着鋪子的事情,每日只能抽出這麼一點時間來教你們兩個,而且還要分心,肯定不如專門找一個先生來教你們的好。”溫悅汐擡手摸了摸慕果的頭髮,“而且我當初之所以讓你來這裡,也不是真的爲了讓你在這裡幫忙的。”
慕果點了點頭,她知道,當初她來的時候,跟誰都不說話,到了現在,她已經很這裡的所有人都熟悉了,“我喜歡這裡。”
“當然,你以後也可以經常過來,不過,”溫悅汐笑着道:“要在沒有功課的時候。”
溫悅汐在細雨堂裡待到傍晚,又是把慕果和香兒送回了平晏侯府,這才坐了馬車回去蔚王府。
綠弗接過溫悅汐解下的披風,轉身去放好,這廂段蔚予已經書房那邊走了過來。
“今日這麼晚回來,藥鋪裡很忙?”
“我剛回了侯府一趟,跟翟叔叔商量了一些事情。”
段蔚予握住溫悅汐,試了試她手上的溫度,涼意傳到手心裡,段蔚予微微蹙了眉頭,卻也沒說什麼,就這麼握着溫悅汐的手,拉她在榻上坐下,“你不在府裡的時候,太子妃派了人過來。”
“太子妃?”溫悅汐有些不解地看着段蔚予。
“來的人並不是宮裡的太監,而是許家的下人,看起來似乎並不想讓人知道,她派人來找了你。”有關於這一點,段蔚予也覺得很奇怪。
“她找我幹什麼?”難道還是爲了懷孕的方子的事情?可這都過去了好久了,而且自己也明確告訴她了,自己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樣的藥方。
“來人不願意透露,說是太子妃有緊要的事情要找你密談,最好是立刻就能去,爲了等到你,那人還在這裡呆了許久,只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你還沒回來,他這才走了。看那樣子,應該是挺着急的事情。”後來他之所以不等了,恐怕也是因爲這個時候再進宮去,肯定會讓人看出不尋常來,這才放棄了。
溫悅汐暗暗思忖了一番,“跟你都不能說實情,看來這件事是怪神秘的。只是眼看着天都黑了,我這時候進宮也不妥了,只能等到明日了。”
若非重要的事情,這太子妃應該也不會主動來找自己吧,溫悅汐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來了,什麼樣的事情還搞得這樣神秘,連段蔚予都不能告訴。
安睡了一夜之後,溫悅汐第二日一早就進了宮。
進了宮門之後,溫悅汐一路朝着東宮的方向而去,正是走着,卻見前面雲香鬢影的,不由擡眸看去,卻見幾個宮娥簇擁着一位嬪妃打扮的女子朝着左邊的方向走去。
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是溫悅汐還是被那隱約可見的面容驚豔了一下,心中不由暗暗詫異,宮裡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一個美人兒了?
溫悅汐正要走近一看,但是那女子已經被宮人簇擁着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若是擱在平時,溫悅汐肯定忍不住好奇要上前打探一番了,不過今日進宮是爲了見太子妃,而且她似乎挺着急要見自己的,溫悅汐也就不好耽擱了。
一路走到東宮,東宮裡的下人見了是溫悅汐,立刻就將溫悅汐引到了寢殿之中。
“太子殿下,蔚王妃來了。”
“快請她進來。”
原來太子也在,溫悅汐更覺奇怪,言詩云要找自己,還會刻意讓段懷瑾在場嗎?心中這樣想着,人已經隨着那宮女走進了內殿。
剛踏入內殿,溫悅汐就不由微微皺着眉頭,這殿內薰香的味道好重。
“你先下去吧。”待溫悅汐進來之後,太子便吩咐那宮女退了下去。
而溫悅汐一看這情況就明白了,這太子妃是來找自己看病的,此時太子妃正躺在牀上,而段懷瑾則是在她的牀邊站着,神情有些嚴肅。
不過這就更奇怪了,太子妃生病了,自可以找太醫來瞧,爲什麼非要自己過來看?還是說,太子妃的病不能讓太醫來瞧?
但願自己不會惹上一樁麻煩事。
“太子妃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連嘴脣都泛白,如果不是知道太子妃整日呆在深宮裡,溫悅汐都懷疑她是不是受了傷,導致失血過多。
溫悅汐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去給太子妃診脈,反正他們找自己來,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可是溫悅汐這話問完之後,卻沒有人回答溫悅汐的話,溫悅汐不由奇怪地看向他們二人,“不知誰能跟我說一下,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我……”太子妃剛說了一個字就咬住了下脣。
溫悅汐心道:有這麼難以啓齒嗎?
而這個時候,段懷瑾卻是輕咳了一聲,臉上似乎有些尷尬之色,隨後道:“我先出去一下。”
這兩個人的態度着實有些奇怪,溫悅汐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這太子妃得的是不能當着男人說的病?
“現在太子妃可以說了嗎?”溫悅汐一邊說着,一邊覺得自己似乎聞到了血腥氣,難道自己見太子妃這樣子太像失血過多了,所以出現幻覺了?
“我……”太子妃依舊是說不出口,只不過這次跟方纔不一樣,方纔是不好意思當着太子殿下的面說,現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方便說嗎?”
“不是,在我說之前,蔚王妃能答應我件事嗎?”
“你說。”溫悅汐就知道,這種秘密的事情只有風險的。
“能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嗎?”
溫悅汐聽到這話並不感到意外,若不是因爲想要保密,太子妃也不會捨近求遠,不找太醫,而非要找自己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