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也不敢這樣叫人請蔚王殿下和蔚王妃過去的吧?
就在他們的馬車駛離不久之後,蔚王府的下人們又是牽了一輛馬車來停在蔚王府的門前,很快,段蔚予和溫悅汐便是從王府裡走了出來,先後上了馬車,之後那馬車便是朝着刑部的方向去了。
馬車之內,段蔚予輕輕握住溫悅汐的手,他手心裡的溫度緩緩熨帖在溫悅汐的手背上,二人之間雖是無聲沉默,但是卻也猜得出對方心中在想什麼,對於這次見面,他們兩個都無比希望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王爺、王妃,前面就是了。”
躺在牢房之中的溫韋良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立刻從冷硬粗糙的石牀上坐了起來,耳邊聽得腳步聲越發接近,他的一顆心亦是咚咚跳得極快,這大約是他唯一可以走出牢房的機會了。在這陰暗的牢房之中不見天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裡究竟多長時間了?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了?完全分辨不清,因爲在這裡,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也許是上天可憐自己,所以纔給了自己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讓自己可以走出去的機會,溫韋良暗暗握緊了拳頭,待會兒在蔚王和溫悅汐面前,自己絕不能落了怯。
溫悅汐站在牢房的門前,一旁的獄卒正低着頭開鎖。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裡面、神情安然的溫韋良的身上,而此時溫韋良也賑災看着她,神色平淡,如果不是身處在這樣的環境,倒好像只是普通的聊天一樣。
牢房的門打開了,段蔚予和溫悅汐一起走了進去,眼前的溫韋良已經跟之前大不相同了,頭髮散亂、渾身邋遢,整個人比以前老了很多。
“悅汐,不對,現在應該稱呼你爲蔚王妃了,幾年過去了,你竟成了蔚王妃了,沒有想到啊。”溫韋良擡眼看着溫悅汐,神情複雜。這個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更沒有想到的是,她最終也沒有嫁給太子殿下,而是成了蔚王妃。這孩子自從那次落水醒來之後,一切就都發生了變化,而她落水的那一年正是十二歲……
“客套的話我想應該不必說了,你知道我之所以來見你是爲了什麼。”溫悅汐顯然沒有跟溫韋良閒話家常的意思。
“是,我明白你爲什麼願意來見我。”溫韋良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個獄卒,“只是這件事只怕不好讓外人知道。”
段蔚予聞言轉頭看向身後候着的那獄卒,道:“你先退下吧。”
“是。”
待那獄卒退下之後,溫悅汐纔開口道:“怎麼樣?現在可以說了吧?對於我的病,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如果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了你,你又能幫我做到什麼?”很顯然溫韋良並不是因爲什麼親情才找溫悅汐來,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交換而已。
聽到溫韋良這樣說,溫悅汐和段蔚予並不感到意外,如果溫韋良什麼都不要,才叫人想不通。
“你想要什麼?”
“我要離開監牢,你們必須要給我一筆銀子,足夠我跟珺雅兩個過完下半輩子。”說到這裡,溫韋良的眸光一變,也不知珺雅怎麼樣了,雖然他一直身處天牢,但是對於溫珺雅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是那些獄卒告訴他的。’
當然,這些獄卒並非是出於好心,而是出於一種看熱鬧和幸災樂禍的心思,對於無聊的他們來說,眼看着一個曾經那麼高高在上、他們只能仰望的朝中大臣,如今被關牢房,終年不見天日,他們心中有一種報復的快感,當然也不會錯過把溫珺雅在太后面前失寵而被送走的事情告訴溫韋良。
溫韋良在這世上就只剩下這一個女兒了,在聽到消息之後,他幾乎夜夜難眠,擔心溫珺雅會不會出什麼事情。而就在昨日他偶然間聽到兩個來巡監的獄卒在談論溫悅汐生病的事情,這才找到了可以出去的機會。
溫悅汐卻只是冷冷看着溫韋良,“你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你知道要滿足你的要求有多困難嗎?你的罪名可是貪污受賄,怎麼可能出去?”
溫韋良聞言便是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段蔚予的身上,“可是我相信蔚王殿下一定有辦法的,比起悅汐你的性命來,我的這點要求應該不算什麼吧?蔚王殿下,如果你不願意答應我的要求的話,我也不勉強,你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王妃慢慢死去好了。”自己昨天聽到那兩個獄卒說,蔚王殿下已經光招天下名醫,不知有多少的大夫都已經上門給溫悅汐診過脈了,可是卻一無所獲,這個時候他們除了答應自己的要求,並沒有別的任何辦法。
溫悅汐略帶着惱意地看着面前的溫韋良,他這態度,擺明了趁火打劫,“溫大人,只憑你這空口白牙,我可沒有辦法相信你的話,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也是,我這樣說,你會懷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我便先透露一些給你,若是聽我說了接下來的這些話之後,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那我也就不勉強了。”
溫悅汐聞言眸光一深,從溫韋良的語氣和神態來看,他似乎是很有信心,難道說他真的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
“洗耳恭聽。”自己也很好奇,他究竟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蔚王妃應該還記得你十二歲那年掉入御花園池中的事情吧?”
“當然記得,我並非是失足‘掉入’,這其中的內幕我想溫大人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溫韋良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把這筆賬算在了珺雅的身上,但是我現在要告訴你,無論當初是不是珺雅,你命裡都一定會遭遇那一劫。自那之後,你的命運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一切都並非是偶然,而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溫悅汐聽着溫韋良的話,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她的手心裡都在冒冷汗了,他這話的意思是……十二歲那年,無論是不是溫珺雅,溫悅汐都會落水,而這一切都是註定好的?那麼自己也並非是偶然間纔來到這裡,亦是註定的?
溫悅汐面上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溫韋良,爲什麼他會知道這些?難道說對於自己的來歷他也知道?
可是不對啊,如果他知道的話,就不會什麼都不說了。如果他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怎麼可能一直以來都保持沉默?
“悅汐?”段蔚予注意到溫悅汐神情的不尋常,不由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沒事吧?”
溫悅汐這才收回了放在溫韋良身上的目光,轉而看向段蔚予,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先鎮定一下,溫韋良不可能知道全部事情的經過,自己不能先慌起來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是先試探一下,他究竟知道多少。
“因爲你十二歲那年命裡終有一劫,這是你出生的那天,你父母就知道的事情。”
“把話說清楚。”一出生就知道?真的有這麼玄乎?可是自己的靈魂覆身在自己的前世身上,不也很玄乎嗎?
溫韋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往事,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道:“你出生的那天,外面是下着雪的,你母親生了好久才把你給生下來。不過還好,有驚無險,最終還是母女平安。當日給你母親接生的穩婆離開的時候,是你父親親自送出去的,而湊巧的是,你父親送那穩婆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道士經過。你父親看着外面雪下得大,便請那道士先進屋歇歇腳,等雪停了再走。那個道士想來也是感激,聽聞府裡添了新丁,便想祝賀一下,可是他見了你之後,面色卻變了。”
“他說我十二歲那年命裡有一劫?”又是一個道士,當時自己遇到的也是一個道士,自己只以爲他說的是騙人的話,卻原來真的有這樣邪門的事情嗎?
溫韋良卻是搖頭,“不,他當時說的是,你這孩子必定活不過十二歲。”所以,當時他聽到溫悅汐在皇宮裡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後,立刻就想到了這件事,他心裡想着,看來那個道士的話應驗了,悅汐果真註定活不過十二歲。
但是讓他驚訝的是,溫悅汐竟然在昏迷了幾天之後還能醒過來,並且醒來之後,完全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起先他只是疑惑了一陣兒,後來也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想着,也許真的只是湊巧罷了,什麼道士所言活不過十二歲,估計也是騙人的。然而,現如今溫悅汐這忽如其來的病卻讓他又想起了這件事。
從始至終,溫悅汐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都太不尋常了,生病了,卻脈象無異,這顯然並不是簡單的生病,肯定還跟當初的那件事有關係。
“可是我現在不還是好好地活着嗎?那個道士說的話,並沒有應驗,我活過了十二歲。”雖然溫悅汐嘴上這樣說,但其實心裡已經相信了溫韋良的話,那個道士看來是真有些本事的,就跟自己當初遇到的那個道士一樣。雖然當初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後來的確是應驗了。她現在只好繼續去探探溫韋良的意思,看看他要怎麼來跟自己交換條件。
“是,你是好好地活着,活過了十二歲。那是因爲,你父母后來又去找了那個道士,才爲你化解了那場劫數,可是如今……你自己的狀況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認爲這一次如果找不到當初的那個道士,你還能繼續活下去嗎?”
溫悅汐明白了,他是想用那個道士的下落來交換他剛剛說的條件。
“你知道那個道士在哪裡?”
“我當然知道,當初是你父親親口告訴我。”
“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溫韋良聞言搖了搖頭,“我都說了這麼多了,如果你還不相信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了,我只好繼續坐我的牢,而你……很快就要死去,我想損失更大的應該是你。”
“可是你只說這些,我沒有辦法完全相信你,或者,你知道當初那個道士是用什麼辦法幫我化解的那一劫嗎?”
“我當時並沒有跟着一起去,所以我並不知道。但是從你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來看,那個道士並不是騙人的,他很顯然有一些本事,你現在的病跟當初的事情應該也很有關係。話我就說到這裡,信與不信全在於你。若是你信我說的,我便把如何找到那個道士告訴你,如果你不信,那我們就當今日沒有見過,我繼續做我的牢,而你也便回蔚王府去,就是不知道你還能在蔚王府裡呆多久。”
事實上,就連溫韋良自己當初也不信那個道士的話,只以爲他是坑蒙拐騙的罷了,可是現下他卻是相信了。如果十二歲那年的意外還可以說是巧合的話,那現在這場不知道因何而起的病無疑就證實了當初那個道士的話,雖然不知道當初那個道士是怎麼化解她十二歲時的劫難的,但是很顯然他做了什麼很有效的事情。其實,當初自己的弟弟抱着悅汐回到京城的時候,自己曾經問過他,但是他只是敷衍了自己幾句,並沒有說清楚。而當時自己對這件事也不感興趣,以爲是他們夫妻兩個大驚小怪,被那道士騙了,所以也沒有多問。
早知有今日,自己當初應該多問兩句的。
溫韋良的話已經說完了,正在等着溫悅汐迴應,可是溫悅汐的心中仍是有些猶豫,溫韋良這個人不可信,也許他說的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他未必就真的知道那個道士的下落。
然而,就在溫悅汐還在猶豫的事情,只聽得段蔚予開口道:“好,本王答應你,只要你告訴我們如何找到那個道士,你方纔說的兩個條件我都答應你。把你放出這個牢籠,還有,給你足夠後半輩子花的銀子,讓你跟你的女兒在一起,這些本王都答應你。不過,”段蔚予的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凌厲起來,“你應該知道我段蔚予是什麼人,若是你敢騙我,你的下場就絕不會比現在好。”
溫韋良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顫,隨即點了點頭,道:“是,我明白,王爺放心,既然我敢提出這樣的條件,就一定會做到答應你們的事情。只要蔚王殿下能把從這天牢之中弄出去,並且讓我跟珺雅見面,我就立刻告訴你們應該去那裡找當年的那個道士。”
“好,一言爲定。”
說好之後,段蔚予便是拉着溫悅汐的手離開了,身後的溫韋良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他終於還是答應了。
走出監牢之後,溫悅汐站定了腳步,段蔚予轉身看她,“怎麼了?”
“你真的相信溫韋良嗎?萬一他是騙我們的呢?”
“悅汐,無論是真是假,我必須去試一試。”他從內心裡是願意相信溫韋良的話的,因爲如果這樣的話,他最起碼知道該如何把悅汐留在自己的身邊,而不是看着她一天天地虛弱下去,直到……
“可是把天牢裡的犯人放出來,這根本不是一件小事……”皇上會答應嗎?百姓們知道了會怎麼議論?他會成爲衆矢之的的,身爲皇族,卻公然藐視王法,自己不想他爲萬分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