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貴妃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段懷瑾會問出這個問題,立刻應道:“那天環珠的確是離開了我身邊一段時間,太子是懷疑她跟啓辰七皇子被襲的事情有關嗎?”
段懷瑾看着面前的臻貴妃,心中暗暗搖頭,一直到了現在她還在演戲,難道不累嗎?而且無論她再怎麼演,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是不是有關係,我想臻貴妃你的心裡應該很清楚吧,你方纔聽我提到這件事,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應該是早就知道實情了,不過是假裝跟她無關而已,其實她的罪名已經這樣大了,必死無疑,何必還要費心費裡去掩飾這一點點的小罪名呢?與結果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
“我可以作證,證明環珠的確是意圖殺害啓辰七皇子的兇手,希望太子殿下能讓我見皇上一面。”只有見到了皇上,自己纔會有活下去的希望,這麼多年來,皇上一直都很寵愛自己,只要讓自己見到他,他一定不捨得讓自己死的。
“我會把你想要見父皇的請求轉述給父皇,但是至於父皇他願不願意見你,這就是父皇的事情了。”
說完這話,段懷瑾轉頭看了一眼段蔚予,而段蔚予似乎沒有別的話要問,他這才道:“你好生在這裡呆着吧,若是父皇想見你,自己會讓人來傳召的。”
示意獄卒重新把牢房的門鎖好,段懷瑾對一旁的段蔚予道:“皇叔就沒有什麼想問臻貴妃的嗎?”
“想問的,都已經得到答案了。對於七皇子被暗殺的事情,臻貴妃顯然是很清楚的,一定是那個環珠做的,不過她也不可能知道更多,環珠一定是防着她的。所以,現在重點還是在環珠的身上,要想辦法從她的嘴裡套出更多的消息來。”
段懷瑾跟段蔚予一起走出牢房的大門,只聽得他不無擔憂地道:“只怕就算我們找到證據之後,也不能拿啓辰的二皇子怎麼樣,牽扯到兩國的關係,就不能一切都按律法行事,而且兩國律法多有不同,到時候爭論起來又是一腦門的官司,再說那啓辰的皇帝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兒子出事,肯定是要多方維護的。若是啓辰的皇帝真的向父皇開口讓父皇放過他的兒子,父皇有真的有可能會拒絕嗎?”
“關於這件事皇上自有他的決斷,我們只要把事情查清楚就行了。至於啓辰的皇帝……如果真的證實了那溥燁然派人暗殺自己的親弟弟,啓辰的皇帝想必也會另有想法。”更重要的是,自己得弄清楚溥燁然到底爲什麼要殺七皇子溥承蘊,他唯一的敵手是他的大哥,他的那些弟弟們於皇位都沒有什麼希望。整個啓辰的人心裡都清楚,他們未來的國君會在大皇子和二皇子裡選一個,其他的皇子已經沒有希望了。
在這種情況下,溥燁然完全沒有冒着被指證殺害親弟弟的風險去謀殺溥承蘊,除非他有非殺溥承蘊不可的理由,如果自己能找到這個理由,說不定就能扼住溥燁然的命脈。而這個答案,就在那個名叫環珠的侍女手中。
“可是這件案子既涉及到我們昊黎的侯爺和太子妃,又牽扯到啓辰的二皇子和七皇子,這如何去查?我們這邊查的結果啓辰那邊未必承認。”
“所以,我想,還是先把那二皇子引過來,再公佈案情,這樣的話犯人、人證、物證都在我們這裡,整件事情就可以由我們來主導了,啓辰那邊只有派官員過來參與這件案子。”
段懷瑾點頭,“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只是要怎麼才能把他給引過來呢?”
“用不了多久我跟悅汐就要成親了,給他發個帖子,請他過來參加婚宴就是了。”
段懷瑾聞言稍頓了頓,然後纔對段蔚予道:“這件事我已經聽昇平郡主說了,恭喜皇叔。”曾經的未婚妻要跟自己的皇叔成親了,這種感覺還真有些彆扭。
段蔚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段懷瑾這才接着道:“可是我擔心那二皇子不會來,既然那個環珠是他的眼線,他們肯定經常聯繫的,這個時候他會不會已經知道這邊出事的事情了,如果他已經知道了話,就會猜到這是個圈套,肯定不會來的。”
段蔚予聞言輕輕搖頭,語氣帶着幾分篤定地道:“不,他一定會來的。我回去就讓人去給他送喜帖,不然他恐怕是來不及趕過來了。”
段蔚予跟溫悅汐一起走出刑部的大門,段蔚予沒有騎馬,而是陪着溫悅汐上了馬車。
“如今你參與了這件案子,又有得忙了,婚禮的事情你怕是無暇分身了吧?”
“怎麼?擔心婚禮會推遲啊?放心,我就算是查案子,也不會耽誤婚禮的。”
“哎,這話怎麼聽着,好像我那麼想快點嫁給你似的?”溫悅汐不滿地看着段蔚予。
段蔚予淡笑着反問:“難道不是嗎?”
“是,是,是我着急嫁給你行不行?你忙案子,婚禮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來處理就行。”
“你?”
看着段蔚予這滿臉不信任的表情,溫悅汐不由擰上他的臉,“我怎麼了?難道我還辦不好一場婚禮啊?”
段蔚予不甚樂觀地搖頭,“恕我直言,你怕是真辦不好。”
“哼,少小瞧人了。”
段蔚予含笑把溫悅汐給攬入懷中,輕哄着道:“好了,不是怕你辦不好,是不想你爲了婚禮的事情傷腦筋。你呢,就舒舒服服地等着做新娘子就好了,婚禮的事情交由我來辦,不會耽擱的。”
這個丫頭任性得很,別到時候嫌辦婚禮太累,索性就不成親了,還是由自己來操心這些比較好。
送溫悅汐回去之後,段蔚予並未在平晏侯府多作停留,溫悅汐再藥房給他拿了幾樣藥之後,他就離開侯府,徑直回刑部去了。
妙毒夫人、宓兒她們都不在,溫悅汐便去了翟正裕和香兒住的院落。一進到院子裡,正看到香兒正蹲在那裡給一盆芙蓉花澆水,聽到腳步聲的香兒擡頭一看見是溫悅汐來了,便是笑着喚了聲,“姐姐。”
這一聲‘姐姐’亦是吵醒了一旁半躺在藤椅上睡覺的翟正裕,溫悅汐緩步走上前,摸了摸香兒的頭髮,這纔對翟正裕道:“翟叔叔既然困了,怎麼不到屋子裡去睡?”
“在外面睡挺好的,有陽光、有風、還有花香。在屋子裡睡總有些不踏實,張開眼睛看到周圍一片陰沉沉的,就會以爲自己還在那座陰暗的地牢裡。”翟正裕一邊說着,一邊坐直了身子看向溫悅汐。
溫悅汐理解,他這是被關了十來年,關怕了,時間久了,應該就會好了。
“我剛剛從刑部回來。”
翟正裕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其實他現在的心情挺複雜的,他這十來年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出去,把真相公佈天下,讓世人都知道溫將軍究竟是怎麼死的,讓所有人都知道孟立夫的真面目。
可是如今孟立夫真的要死了,他心裡竟還有那麼一些些難過。誠然對於那些被孟立夫害死的人來說,孟立夫死有餘辜,可是對於自己……他終究還是念着舊情,一直都沒有殺掉自己,儘管他知道留着自己就是留下一種禍患。自己被關的這十來年,什麼人都見不到,只有他時常會來跟自己說話,儘管大多時候自己只是沉默,或是咒罵他,但是十來年了,自己唯一見到的人就只有他。
“皇上是什麼意思?要怎麼處置這件事?”翟正裕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開口問道。
“案子還沒有結,不過按律法,孟立夫是逃不過死罪了,皇上應該也不會對他法外開恩。”
“案子什麼時候會結?”
溫悅汐看着翟正裕,心裡清楚,他問的其實是孟立夫的死期,因爲案子結了,孟立夫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現在還不知道,因爲又有了新的線索出來,蔚王殿下的意思是,要把啓辰的二皇子一併處理了。”
翟正裕聞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有可能嗎?他畢竟是啓辰的二皇子,事情又過去了十來年,有可能治他的罪嗎?”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啓辰的二皇子,如果不是他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能處決了他,纔算是真正爲溫將軍報了仇了。
雖然很遺憾這樣說,但是……
“十年前的事情可能沒有辦法了,但是他現在還牽扯到指使別人給太子妃下藥,以及謀害自己的親弟弟,如果這些都一一坐實的話,不管是昊黎,還是啓辰那邊都不會輕易饒過了他。”
翟正裕不無期待地看着溫悅汐,“有辦法坐實罪證嗎?”
“放心,這件案子現在蔚王殿下也插手了,不會有問題的。”
“好,不管是什麼罪名,只要能替將軍、夫人還有死在戰場上的那麼多將士報了仇,他們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翟正裕看着面前的溫悅汐,心中暗暗道:將軍,您看到了嗎?您的女兒,她好好地長大了,雖然之前也經歷過一些苦難,但是如今的她這樣聰慧、漂亮,而且即將要嫁給蔚王殿下了。蔚王殿下也是您熟悉的人,他的人品您也都知道,有這樣的男人照顧着郡主,您在九泉之下就不必擔心了。
“翟叔叔在想什麼?”溫悅汐見翟正裕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笑着,不由開口詢問。
“其實,在見到你之前,我在路上聽了很多關於你的傳聞,我之所以一直沒敢現身見你,就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
溫悅汐笑了笑,“您不用說得那麼委婉,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傳我的,愚蠢、惡毒、有心機、狐狸精……這樣的詞應該都是常出現的,所以翟叔叔纔會決定試探試探我,判斷一下是不是該告訴我真相,再決定要不要見我?”
“實不相瞞,其實我有想過,如果不適合把真相告訴你的話,我就直接去刑部擊鳴冤鼓。”
“那在看到我跟孟立夫走得那樣近的時候,翟叔叔你的心裡應該急壞了吧?”
“當初我聽到傳言說太子妃中毒,而你被人誣陷的時候,我就猜到這個人有可能就是孟立夫了,因爲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接近你的。對於你,他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愧疚,爲了減輕這種愧疚,他應該會盡量避免見到你,可是他回京之後卻頻繁這樣出現在你面前,我就覺得他應該是另有目的,而這個時候又發生了太子妃被人下毒的事情,我當然就懷疑到了他的頭上。”
“翟叔叔,感謝你還活着。”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堅持十來年,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死是容易的,活着才艱難,翟叔叔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孟立夫的案子已經不用溫悅汐插手了,她一下子變得清閒起來,除了跟妙毒夫人他們一起出去逛逛買買東西之外,就是去細雨堂看看。
說實在的,她這個東家做得實在是心中有愧,自打細雨堂開張以來,她根本也就沒怎麼管過事兒,不過好在有掌櫃的在打理,一切也都是井井有條的。
這天晚上,段蔚予從刑部來到了侯府,正好大家都還沒吃飯,便坐在一次吃了。
“怎麼樣?那個叫環珠的女人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
段蔚予搖搖頭,“想讓死士開口並沒有那麼容易。”
“我給你的那幾樣毒藥,無論哪一樣都是非常折磨人的,她竟然都挺得住?”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一個死士是怎麼訓練出來的,這個女人既然能被溥燁然選中送到昊黎的皇宮做細作,就證明他有十足的信心,這個女人不會出賣他,想要從這樣一個細作的口中問出什麼,只有難上加難。”
“這樣一個有毅力的女人,可惜了,成爲了細作。”許宓不無感嘆地道。
“也許在她的心裡,這也是她的信仰,是爲了自己的主子做事,爲了啓辰的百姓們做事,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對。”
段蔚予側頭看向溫悅汐,“其實她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怎麼好了,也是在硬撐,估計明日她就會開口了。”
溫悅汐知道段蔚予從來不說空話,他既然這樣說,就說明他有一定的把握。
其實溫悅汐不用猜也知道,溥承蘊在皇宮裡差點被燒死的事情一定是溥燁然讓那個叫環珠的侍女做的,除了她也沒別人了,那個替死鬼宮女,也一定是這個環珠的手筆,很有可能也有臻貴妃的幫忙。
本以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第二天段蔚予從刑部回來之後,卻告訴了她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這讓溫悅汐久久呆立不動,心中暗暗咒罵起臻貴妃來。
“是那個叫環珠的女人親口說的?”
段蔚予點頭,“當時我和太子,還有刑部的尚書大人都在場。”
“這件事皇上知道了嗎?”
“太子回宮之後,就會把這件事稟報給皇上。”
溫悅汐恍然在椅子上坐下,不知道萱妃和藺玉公主聽到這件事之後,心裡會……
“明天我要進宮一趟。”
藉着給太子妃診脈的藉口,次日,溫悅汐又是進了宮,進宮之後卻是直奔萱妃和藺玉公主的住處。
“啓稟娘娘,昇平郡主來了。”
“快請她進來。”
看到溫悅汐由着宮女引進來,藺玉公主連忙上前,此時只聽得萱妃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宮人都退下之後,這裡便就只剩下她們三人,溫悅汐握着藺玉公主的手輕聲問道:“你們已經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