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溫悅汐湊近段蔚予的耳邊,用近乎呢喃的聲音道:“蔚王殿下最近進步不小啊。”
段蔚予勾起嘴角,亦是側頭覆到她的耳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溫悅汐那如玉的耳垂,惹起一片透明的薄紅,“你可以試試我到底進步了多少。”
溫悅汐心頭一跳,趕緊向後躲開,卻忘了段蔚予的手還扶在她的腰間,生生攔住了她的退路。轉瞬間,段蔚予已經欺身上前,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看着溫悅汐臉頰上的紅暈,還有眼睛裡的驚慌之色,段蔚予伸手用拇指在溫悅汐的脣上輕輕撫過,似羽毛般輕觸,“你怕什麼?”
“我……我沒怕。”
這口吃一般的話說出口,溫悅汐不由暗惱地低頭,太沒出息了吧?丟死人了。
段蔚予看她這個樣子,心中越發柔軟了幾分,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寵溺,“有賊心沒賊膽的丫頭。”以前那般肆無忌憚地鬧自己,現在覺察出自己要動真格的了,她卻是沒了膽量,虛張聲勢的小丫頭。
而溫悅汐此時心中卻是萬分疑惑,這段蔚予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這般一鬧,溫悅汐也忘了她原本要問的聘禮的事情,等她想起來的時候,段蔚予已經離開了。
到了傍晚時分,許宓跟妙毒夫人他們纔回來,見溫悅汐一個人坐在那裡,許宓不由用十分驚訝的語氣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啊?蔚王殿下呢?”
溫悅汐好笑地看着許宓,“你的語氣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我跟他也不用時時都呆在一起吧?他說他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哦,原來你是被冷落了啊。”
一顆花生頓時落在許宓的腦袋上,“會不會聊天啊?”
許宓跟溫悅汐兩個一貫胡鬧慣了,妙毒夫人和許成航對此都習以爲常了,但是莫挽禎看着卻覺得新奇,原來朋友之間還可以這樣相處的。
“你們聊吧,我先回去歇一歇。”
她們幾個女子說話,許成航不方便在,也便是找藉口走開了。
“悅汐,我們去看了你那細雨堂了,很不錯。”妙毒夫人看着溫悅汐道。
溫悅汐聞言卻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做什麼,都是段蔚予弄的。”
說起來,自己在細雨堂還真沒下什麼功夫,鋪子是段蔚予送給自己,裡面的所有都是他先弄好的,而且醫館開張之後沒幾天自己就跟段蔚予一起趕去啓辰了,自己這個東家做的也真是尷尬。
“真羨慕你跟蔚王殿下的感情。”連開個醫館都這樣甜蜜,直接取名細雨堂,若是換了自己,自己可真不敢。
“不用羨慕,只要你願意,一樣有個男人會……”說到這裡,溫悅汐聰明地止住了話頭,“哎呀,不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緣分到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說到這裡,溫悅汐卻是轉向許宓,開口問道:“明天我還會去慶王府幫段映湛換藥,你跟我一起去嗎?”
許宓聞言立刻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沒有看到今天慶王和慶王妃對我的態度,我又不是受虐狂,去了也要忍受他們的冷眼。”
“也是,你不去也好。”
到了第二日,溫悅汐自己一個人去了慶王府,段映湛見狀屏退了房間裡的所有人,這纔對溫悅汐道:“我說這個許宓也太不講義氣了吧?好歹還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呢,也不跟你一起過來看看我。”
“看什麼看?人家不是昨天剛剛來過嗎?”
“昨天來過了,今天就不能來了,反正她現在不是住你家裡嗎?跟你一起來一趟又不費什麼,好歹我這傷也是因她而受的。”
溫悅汐一邊給段映湛上藥一邊道:“你還說這個話呢?你又不是沒有看到昨天宓兒來的時候,你父王和母妃對宓兒是什麼態度。宓兒怎麼說也是被家裡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哪裡受過這等氣?怎麼可能還會再來?”
“昨天……你們回去之後,許宓跟你說什麼了?她很氣惱嗎?我父王和母妃那麼對她?”
“你以爲呢?換了你試試,你都是皮糙肉厚呢,人家可是被完全寵愛着長大的小姑娘,哪裡抵得了這個。”
“唉,你別說了,越說我越愧疚。我真覺得挺對不起她的,我從來沒有見她那樣憔悴的樣子,她也實在是無辜。對了,你幫着我找找那個姓馮的下落。”
“不用找了,人家主動上門了。”
“啊?”段映湛驚訝地看着溫悅汐。
“就在昨天,我們回去之後,他就在侯府裡坐着了。是蔚王帶他進去的,蔚王說他到了侯府的時候,注意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問才知道原本就是那個傷了你的人。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蹤宓兒,但因爲知道宓兒不願意見他,所以一直都沒露面。他知道宓兒現在住在我那裡,所以想躲在暗處看看她,沒有想到被蔚王發現了。”
“他出現了就好,我還擔心找不到他了呢,這筆賬我勢必要跟他好好酸酸,說好了是切磋,丫的不顧江湖道義啊。人呢?你們沒放他走吧?”
“放心吧,知道你要找他,派人盯着呢,而且他自己也說了,會跟你了結這件事的。”說到這裡,溫悅汐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段映湛,“我說,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啊?”
“以牙還牙打他一頓唄。”
溫悅汐聞言不由輕笑,“得了吧,大話說得挺溜,你打得過人家嗎?”
“嘿,勢均力敵,我是打不過,但是他要是不動手的話,我還能打不過嗎?”
“怎麼着?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解決辦法?讓人家站着不動,任你打?”
“怎麼樣?絕吧?”
溫悅汐無語,“絕,真絕了,除了你,沒人能想出這個辦法來。”
“哎,這話我聽着怎麼有點像是諷刺呢?”
“嗯,不錯,看來你的腦袋還沒徹底壞掉,還聽得出我這是諷刺……”
溫悅汐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而這個時候,正是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段映湛看見來人,不由看了溫悅汐一眼,這纔出聲道:“太子殿下來了?”
溫悅汐聞言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緩緩起身朝着段懷瑾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吧。”
“謝太子殿下。”
“在給映湛上藥嗎?你繼續吧,不用在意我。”
“是。”
溫悅汐輕輕應了一聲,這才繼續給段映湛上藥。
“今天怎麼得空過來?”
“其實前天就來看過你,那個時候你還沒醒,知道你醒了,就過來了。”
段映湛笑了笑,“我這一次傷得也是值得了,勞這麼多人爲我掛心。”
溫悅汐聞言心道:可不是,聽到消息之後,爲了儘快趕回來,自己坐馬車都快坐吐了。
“你沒事就好。那個傷了你的人找到了嗎?”
段映湛又是看了溫悅汐一眼,這才應聲道:“還在找。”
氣氛有片刻的沉默,段懷瑾終是看向溫悅汐,“你跟皇叔這次突然離開,是爲了何事?”末了,又加一句道:“我只是好奇問一問,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不勉強。”
“沒什麼不方便說的,我師父在啓辰出了些事情,我趕過去看看她。”
“原來如此。”
段映湛亦是開口道:“說起你師父來,還真是不可思議,過了這麼多年了,竟還可以把自己的女兒給找回來。”
“女兒?妙毒夫人的女兒不是已經死了嗎?”段懷瑾還不知道這件事。
段映湛微微搖頭,“假的,是她父母騙她的,謊稱是死了,其實是把孩子給送走了,現在又找回來了。說起來也真是上天的安排,若是她的養父母對她很好的話,她也不會這麼快就跟自己的親生母親走吧。悅汐,我看你師父的那個女兒長得還挺漂亮的,怎麼樣?許了人家了嗎?”
溫悅汐聞言手下用了些力道,段映湛吃痛,不由抽了一口氣,“溫悅汐,你謀殺啊?”
“你問這個幹什麼?招惹了宓兒不說,現在又打挽禎的主意嗎?省省吧,人家可看不上你。”
“我怎麼招惹了許宓了,當初可是她非要……”注意到段懷瑾也在這裡,段映湛也就沒有再說下去,假訂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這個總是喜歡貶低我的毛病可要不得,什麼叫人家看不上我?我段映湛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要才華有才華,怎麼就不能被她看上了?”
溫悅汐聞言輕笑,“是,您要什麼有什麼,武功還不錯呢。”
一旁坐着的段懷瑾聽了這話,也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段映湛卻是哇哇抗議道:“我說溫悅汐,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呢?”自己還在因爲這個耿耿於懷呢。
段映湛的武功在這些皇族年輕一輩中算是佼佼者,所以難免有一種優越感,可是這一次卻是敗在武功上,他心裡當然是過不去。
溫悅汐一邊說着一邊被段映湛包紮好了傷口,輕巧地打了一個結,她直起身來看着段映湛道:“行了,藥已經換好了,你傷口的情況還不錯,繼續保持,記住我囑咐你的話,藥要按時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這個時候,段懷瑾亦是站起身來,“我送你出去吧。”
“不勞煩了,我……”
“走吧。”段懷瑾卻是打斷溫悅汐的話,徑直轉身朝門外走去。
溫悅汐略頓了一頓,亦是跟上了段懷瑾的腳步。
段懷瑾聽得溫悅汐的腳步始終在自己左側一步的地方響起,不由側身回頭看她,“爲什麼不上前來?”
“這是規矩,太子身份尊貴,悅汐怎敢僭越。”
段懷瑾微微搖頭,“可你以前並非如此。”她是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罷了。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現在知道了,在什麼地方就要守什麼地方的規矩,在什麼人面前就要知道自己是什麼位置。”
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我從來也沒看透過你。”段懷瑾頗有些感慨道。
“人心本來就是複雜的,誰也不能看透誰。”
段懷瑾點頭,“這話倒是真的。那你對蔚皇叔呢?你看得透他嗎?”
其實他一直都很好奇,溫悅汐對自己的皇叔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當然看不透,一個人就算對另外一個人再怎麼熟悉,也不至於到看透他的地步,我對段蔚予自然也是一樣。但這不妨礙我喜歡他,我只需要確定,他就是那個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是了。”
段懷瑾看着溫悅汐頗有些感慨地點頭,“有些時候,我挺羨慕你跟蔚皇叔的。”
“然而事實上,天下有多少人又羨慕着你。”
段懷瑾聞言淡淡笑了,“是啊,我們總是羨慕別人擁有的,卻看不到自己手裡握着的。”
“太子殿下留步吧,我就告辭了。”
“好。”段懷瑾輕輕點頭。
看着漸漸走遠的溫悅汐,段懷瑾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的。然而,事實上,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對溫悅汐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是不甘心失去的追悔?是日久生情的落寞?還是剎那驚豔之後的難忘?
自己跟溫悅汐的羈絆從幼時開始,卻是從三年之前突然脫離了它原本的軌道。段懷瑾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手推動了三年前那場落水的鉅變,所有人的命運都被那場落水事故給改變了。
原本她註定會是自己的太子妃,但是事實上,半個月之後,自己就要跟言詩云成親了,她的名字會寫進玉碟,成爲自己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而原本要成爲自己太子妃的人,很有可能會……嫁給自己的皇叔。
這事要換在三年前,有人跟自己說這些,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會相信的,但是命運就是這樣無可預測……
……
“好香啊?那是什麼?”
雖然太陽纔剛剛升起,露出仍舊凝結在樹葉草尖之上,但是路上卻已經擠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所有人都在說,好香,好香。
可是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香,他們卻是一頭霧水。
這個時候人羣中響起一聲尖叫,像是被什麼給嚇到了一樣,衆人頓時被這聲尖吸引住了,不由轉頭看去。
“哎,這不是東街那間香料鋪子的掌櫃嗎?”
這時候只見那掌櫃的盯着那被八個人擡着的兩隻木雕的大雁,眼睛都瞪直了,像是被嚇傻了一般,“那大雁……那大雁……”
“大雁怎麼了?”
這個時候有人插嘴道:“我說這麼長的隊伍,前頭是兩隻木雕的大雁,應該是下聘無疑了吧?只是看着派頭是挺大的,隊伍這麼長,聘禮一箱箱的,裡面的東西肯定是不少。但是這對大雁放在隊伍頭裡卻有些寒磣了吧?人家富貴之家下聘禮的大雁最不濟也得是銀的啊,弄一對木頭雕的,總是有些掉份兒的。”
“你們懂什麼,那可不是普通的木頭,別說是銀子了,就是黃金打造的一對大雁,也遠不及這兩隻大雁的一隻翅膀值錢。”
“有這麼誇張嗎?不就是木頭雕的嗎?”
“木頭是木頭,可那不是普通的木頭,你們聞到這香氣了嗎?”
“當然聞到的,我就是順着這香氣才找過來的。不過說真的,這香氣可真好聞,我還沒有聞過這麼讓人舒心的香氣呢。”
“我跟你們說,這香氣正是從那兩隻大雁身上散發出來的。”
“有香氣的木頭?是沉香嗎?那的確還真是值點錢。”
“沉香?”那掌櫃的搖頭,“倒也算是沉香,但卻是極品沉香中的極品,一大塊極品沉香的料子中,纔有可能會有那麼非常小的一部分這個東西。”
沉香已經算是珍貴之物,這東西卻比沉香要珍貴得多,“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伽楠,又被稱爲瓊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