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這樣的慕容絕璟,這一刻司鵠的眸光也有些幽沉。
事發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慕容絕璟爲什麼會突然來這死牢裡見琴萬遠,問解藥。
這一刻聽着,還有幾分急意與決絕,可是這一瞬間的變化……
司鵠動了動脣:“王爺……”
這聲音沒有傳到裡頭去,就只有慕容絕璟低沉的聲音再響起的聲音。
“你說沒有解藥,若本王非要解蠱呢。”
琴萬遠這一刻沉寂了下來,坐在地上,身後不僅是他一個人,還有餘下暫且還沒有入獄的琴家人:“王爺……別爲難老臣了,老臣當初下毒的時候確實是沒備下解藥……”
垂了眸:“就算非要解蠱……老臣也確實不知道……當年,老臣是問也沒問,直接就把蠱毒拿回來了啊。”
“琴萬遠,你信不信……本王可以讓琴家上下一個活口都不留。”沉聲問。
琴萬遠終於一軟:“璟王……”
這會兒就像是被這話戳到了心裡最深沉的痛處一樣,方纔不過是讓他說,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拿琴家人來要挾他。
“老臣說……老臣說……”終於開口。
這一瞬,眼裡都有了懼意,也像是深深的絕望。
“老臣是真的不知道……也沒有法子解蠱,若是真要尋個辦法解蠱,老臣只能替璟王想一想……”
慕容絕璟這一刻眉眼冷沉,看得琴萬遠心都跟着沉寂,半晌:“九年前,清太妃與老臣說,要尋一個能讓人不知不覺患奇病死去的方法,亦是不當場發作,老臣就去湘溪尋了這蠱,找了養蠱人,爲了養這蠱蒐羅了不少毒藥,養了兩年……”
“那時沒問蠱毒解藥,如今九年過去了……怕是什麼都遲了,可若璟王想要解毒,老臣也只能想出一個辦法……去尋養蠱之人。”
“說不定還能找出解蠱辦法……”若說非要解蠱,沒有解藥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這會兒沉眸一動,是死氣:“璟王既然今夜來找老臣,勢必是已經從瑤兒那裡……拿到藥方了……”
蒼老的身子瑟瑟發抖:“不知道瑤兒有沒有把另一張東西給璟王……當年老臣從湘溪尋回這蠱毒的時候,把藥方交給了清太妃,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地圖。”
“本王知道。”
琴萬遠這會兒也只能低了頭,沉得不像話:“那張地圖,就是老臣當年花費千金,在湘溪弄到的,去到湘溪之後找一個聖醫的人……那地圖便是指引之路。”
“老臣當年就是憑藉這那張地圖,尋到了那神出鬼沒的高人……”
“若是璟王能找到那人……興許也可以解毒。”
這會兒說完,整個人又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興許是因爲全部都說出來了,也或許是因爲覺得空無一物,瞭然一身了。
“不過,老臣得把話說在前頭,當年老臣尋那人之時……吃了不少苦頭,在湘溪,雖說家家戶戶都養蠱,卻是養蠱之人不同,養出來的蠱毒不同,聖醫是湘溪養蠱之術最高之人……要尋到他也極是不易。”聲音蒼老……
“還有呢?”扯了脣,這一刻看着琴萬遠,手在袍袖中都已經握起。
就這般睨着他,彷彿是要將他的話,都牢牢記下。
“如今老臣這樣,也幫不了璟王了……老臣只知道,當年去尋聖醫的時候,老臣到了湘溪,依照着那張地圖,尋到了人。”
“地圖上有一片密林,跟着那密林的指示走,穿過瘴氣樹林,便是到了一個村莊,那村莊住的全是聖醫的家人……聖醫就在裡面。”
“不過九年之後的如今,老臣已不知是否還有人了……”
“聖醫長什麼樣。”
琴萬遠只斂了沉眸:“白髮蒼蒼的鶴髮老者。”
“據說,當初老臣去的時候,那聖醫已經決定要舉家搬遷……如今過去,老臣真的不知能否再找到……”
他真是全說了,若要逼他,非要問他解蠱之法的話……他也就只能給出這個建議。
此刻只坐在了地上:“璟王,老臣知道的,全說完了。”
“只求璟王……放過琴家。”
這會兒還是顧着琴家,顧着那些孩孫。
慕容絕璟終於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呵……”
在這死牢中輕笑了一聲,聲音迴盪了些許,有些冷然。
這一刻也只看了他一眼,“琴萬遠。”
慕容絕璟終於轉了身,頭也不回,像是要走的樣子。
這一會兒什麼都沒說了……
如此看來,這世上真的沒有解藥了,除了那用兩年來解蠱的方法,基本上沒有別的辦法。
唯一想要最快解蠱的方法,也只能是去湘溪尋……
就連琴萬遠都是這般說辭,此刻只再冷冷的笑。
這一瞬,覺得周身的空氣都冷得很,彷彿刺骨一般。
“司鵠。”終於不再想問琴萬遠了,也是不想再耗費任何時間在這裡。“回府。”
司鵠在前頭動了動身子,看似要朝這兒走過來。
只看見慕容絕璟走了兩步,這會兒驀地停住了腳步,忽然回頭。
看着琴萬遠:“地圖,湘溪,聖醫,若本王要找那個人,還有什麼其它線索。”
語氣低沉,最後再給一次機會。
琴萬遠打了個顫,依舊坐在原地:“璟王,老臣知道的真的就這些,沒有了……”都九年了,事不關己,其實他也早忘了。
這一刻看着慕容絕璟,心情都複雜得很。
也不知是覺得愧疚,還是心慌……這一刻看着慕容絕璟離去冷然的背影,只忽地覺得有幾分沉痛之意。
是不是到了最後,絕境之中,纔會有所覺悟?
“璟王。”忽地喊下了慕容絕璟。
慕容絕璟這一刻只有冷意,彷彿身影獨絕的朝外走,什麼都與他沒了關係一般……
聽到了琴萬遠的聲音,緩慢回頭:“怎麼?琴將軍還有事?”冷然的聲音。
琴萬遠這會兒眼中神情有些怪異,只囁嚅了一下脣:“老臣忽然記起來,湘溪地方偏遠,王爺若是要去,可以走水路去,衆人皆只知南下的山路,卻是不知往西南定江也可以通往湘溪,若老臣沒記錯,從水路走可以少大約半個月的山路顛簸,也亦是能快個七八天到達。”
慕容絕璟擰眉,看着他。
琴萬遠滿是血污的臉上已經看不出表情:“從水路到岸後,便是湘溪的密林,直接從密林上岸,把地圖倒着看,便是要去的地方。”這是隻有他知道的事情,也是玄機,可以抄近道。
“還有呢?”
“若是聖醫如今這九年之後又出現了,仍舊在湘溪之中……願璟王早日解蠱。”
慕容絕璟此刻放在衣袖中的手只一收,緊緊握了起來。
“哼嗯。”實在是沒有好的語氣去面對他。
琴萬遠此刻聽着這一聲,只自知理虧,方纔自己還拿這些秘密去要挾慕容絕璟,與他談條件……此時只闔上了眼眸。
像是傷口隱隱發痛,又是心裡受了觸動:“璟王……對不起。”
遲了九年的道歉,像是終於有了良知。
當年的奪位之爭,只有璟王是最置身事外的,亦也不去如何爭奪,按理說要痛下殺手的,不是他……
慕容絕璟這一刻握在袖中的拳頭只更是緊了,心裡頭只像是驀地掀起風起雲涌,有些東西,若不道歉還好,一道歉,便更是讓人覺得悲涼:“你配嗎?”
不過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回絕……
這一刻,真是連頭都不回的走了……
剩下琴萬遠在身後,咀嚼着這三個字,不配……他確實是連表達歉意都不配。
時光不能重來……
更是不知道慕容絕璟此刻是什麼樣的處境。
這一刻慕容絕璟已經往前走去,甚至越過了司鵠,司鵠只在原地愣愣的站着,還沒有從方纔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這會兒只望着身前的慕容絕璟,離開的身影,依舊頎長而挺拔,卻是透着說不出的冷寒,再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坐跪在地上的琴萬遠,幽眸都深深斂起……
“璟王……瑤兒……”喃喃的念着這兩個名字。
這一瞬直看着司鵠,忽地揚起了模糊的臉,動了動污穢的身子:“司侍衛,不知我家瑤兒怎麼樣了……”
司侍衛此刻只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徑直朝前走去。
離開的聲音沉沉響起,一步又一步……
“司侍衛!”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喊,蒼老的聲音……有着難以泯滅的疲意。
他就只是想……知道自己孩子的消息,是死還是活……
終於明白了一種生死未卜的痛苦。
司鵠恍若沒有聽見似的,徹徹底底的沒有回答,直接上前去,追上了慕容絕璟的步伐。
“王爺,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回府?”
“回府。”
已經無需再去哪裡了,哪裡……都不需要了。
驀地再上了馬車,這一刻已是丑時,夜半三更。
天已經黑得沉寂,家家戶戶都已在睡夢中,就連這身後的牢獄,都死寂得猶如死墓一般。
只有這馬車聲,在這夜色中沉沉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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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虐了琴萬遠一下,今天還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