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如被雷擊,蹭的一下站起來,一臉嫌棄地瞪着自己襟口的污漬,愕然道:“心肝,咱能先打個招呼麼?”
我一手撐着牀沿,另一手擺了兩下,艱難地說:“水!快給我水!”
六十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給我倒了水,我抓過水杯漱了口,緩了好一會子,才強撐着直起身子,無力道:“抱歉,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黎昭皺了皺眉,撇着嘴道:“鬼信你!”嘴上雖然這樣說,手卻拍上了我的後背,惡聲惡氣地問道,“好些了嗎?”
我連連搖頭,死鴨子嘴硬:“沒事!沒事!我壯得跟頭牛似的,能有什麼事?”
黎昭將我推倒在牀上,拉長了臉道:“都半死不活了,還逞強!你好好休息吧!唉!”
“我真沒事,明天太陽出來之前,照樣是活蹦亂跳的……嘔!”我拍着胸脯保證,一句話沒說完又吐了,這一次黎昭有了經驗,跳着腳逃開了,沒再被我禍害。
黎昭徹底無語,鬱卒地擺擺手,道:“行了行了!老實躺着吧!真是怕了你了!你就在家安心養病吧!我自個兒去也就是了。”
“你自己成麼?”我狀似關切,吃準了黎昭會炸毛。
果不其然,黎昭臉一板,怒道:“什麼話!爺畢竟是太子,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日後如何治理江山?”
我連忙陪笑臉,拍了一番馬屁,黎昭這纔不情不願地走了。
我這才讓人給太爺爺傳話,說我吃壞了肚子,已經歇下了,賑災之行也不必去了。太爺爺很快就來了,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樣子,好一番心疼,可是知道我不用陪着黎昭去賑災修堤壩,他的神色猛的一鬆。
我心裡還是很愉快的,畢竟躲過了一劫,太爺爺緊急加撥了銀兩米麪過去,以此來作爲我放黎昭鴿子的補償。
養病的日子清閒而又無聊,我老老實實地在家待着,哪兒都沒去,白朮那廝時不時地來探個病什麼的,他如今的態度越發好了,溫和有禮
,一副六畜無害的樣子,我不勝煩擾,卻又無可奈何。
好容易捱了七天,病好得差不多了,我頭一件事就是去了付家,六十六叔好幾天沒見到付蓉,早就憋不住了,要不是看我還沒好透,他早就催着我去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付恆居然跟着黎昭去賑災修堤壩了!
我徹底傻眼了,不知道這是黎昭的意思,還是付恆的意思,可付恆的傷還沒好呢,哪裡經得起舟車勞頓?
付蓉一見到我就紅了眼圈,責怪我爲什麼不來看她,付恆離開的時候我也沒去送行。
我有苦難言,只能淡淡地說:“我生了一場大病,今天早上才下牀,這不立刻來看你了?只是不知恆哥哥怎麼帶着傷去賑災了?”
付蓉淚如雨下:“臨行前夜,太子殿下駕臨,第二天哥哥就跟着太子一道去了,他走出屋門的時候,臉都是煞白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黎昭這廝居然絲毫不顧付恆的死活!這主子做的,真是太不厚道了!
可轉念一想,我卻又不知該如何責怪黎昭了。這種重任在肩,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時候,他急需幫手,付恆作爲他的心腹,無疑是最佳人選。
今日因着付夫人在家,六十六叔不便入內,沒見着付蓉。我陪着付蓉說了會子話,約定了明日來我家做客,便回去了。
六十六叔的情緒十分低落,一路上都悶悶不樂的,對於付恆,他也有幾分擔心,唸叨了幾句黎昭的不是。
我有些不滿,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也是咱們能胡亂議論的麼?當心隔牆有耳!”
六十六叔聞言,猛的擡頭看我,目光中含着一種怪異的探究意味,許久,他才喃喃道:“心肝,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我下意識問。
六十六叔搖搖頭,神色間有幾分困惑:“我也說不好,只是從前你從不會說這樣的話,你可是天天將太子掛在嘴邊唸叨的,沒少說他的壞話,也從不阻
止我說。”
我心裡一虛,連忙低下頭,故作淡然地說:“是麼?我怎麼沒覺得?”
黎昭在我面前是調皮搗蛋、不學無術的形象,這是他願意讓我看到的,我就只能看到這些,即便看到了別的,也只能裝作沒看到。
一路沉默到家,剛一進大門,就見白朮袖着手站在廣玉蘭樹下,斑駁的光點透過樹葉間隙落在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令人心顫的陰沉意味。
“見到付恆了嗎?”白朮淡淡地問,笑意溫和中帶着三分諷刺。
我又是一驚,白朮到底長了幾隻眼睛?爲什麼他什麼都知道?我去付家沒跟任何人說,他怎麼會知道?他又沒有跟蹤我!
“付恆早就跟着太子一起走了!”白朮換了個姿勢,仍舊是倚着樹幹,似笑非笑地說,“心肝,我早跟你說過,太子殿下對你必定是有所圖謀的,他絕不可能放任你與付恆一起留在金麟。”
我心頭一動,原本黎昭並沒有打算帶付恆去,可我生病去不了了,他就把內傷嚴重的付恆帶走了,難道真如白朮所說,只是不想讓我和付恆一同留在金麟?
“夫子千靈百巧,心肝是知道的,只是這樣無憑無據地信口開河,真的好嗎?”我擡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鬢髮,不屑地笑。
白朮緩步走過來,一直走到我面前,才認真地說:“其實你心裡知道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置可否,拉着六十六叔的手,道:“我有點累了,咱們走吧。”
六十六叔握着我的手,對白朮說道:“白夫子,以後這種話,希望你不要再說了。”
我拽了拽六十六叔的手,不想讓他再廢話下去。
六十六叔冷聲道:“夫子若是爲求取功名而來,請您自便就好。若是不爲功名,這便離開辛家吧!辛家商戶人家,不敢勞駕少將軍。”
白朮眉頭一皺,淡聲道:“來辛家不爲當夫子,又能爲什麼?六十六郎趕人,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