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以爲，長得好看是資本，後來才發現，只要他不喜歡你，你就是天仙下凡，一樣沒用。”黎冰凰自嘲一笑，淡聲道，“如今我已經不需要靠容貌抓住任何人了，這張臉，是好是壞，還有什麼關係？”
孟青青眼淚撲簌撲簌直掉：“姐姐，不要！真的不要！”
“你要走可以，但是得等到把傷完全治好。我付恆好歹也是國之棟樑，臣之表率，讓你這個樣子走出護國公府大門，我還算個男人麼？”我站起身，冷聲道，“等你傷好之後，再來談和離之事吧！”
即便真要和離，也要等到將黎冰凰的臉治好再說，那樣她的人生還有很多種選擇，我也不必一生良心不安。
我扶起孟青青，說：“青青，你回杏花閣吧！眼見着都八個多月了，萬事要小心，再不可這般哭哭啼啼的，當心動了胎氣。”
孟青青仍舊不放心，想了想，說：“姐姐，你一定要好好養傷，我每天都會過來看你，你那麼善良，一定不忍心讓我挺着個大肚子爲你擔心，對不對？”
這丫頭！居然也學會威脅別人了！
我失笑，喚來丫環送她回房，這些日子她幾乎搬到了桃花閣臥房的外間，真是難爲她了。
“她在外間的軟榻上守了十七天。”我淡笑，道，“心肝說的真的很對，她很善良。”
“她是個好女人，你應該珍惜她。”黎冰凰落寞地躺着，雙目無神地盯着牀幔。
“我會竭盡全力。”我鄭重地點頭，想了想，又道，“冰兒，對不起！”
“叫我郡主吧！還是比較習慣聽你叫我郡主。”黎冰凰淡淡一笑，滿是傷疤新肉的臉看起來猙獰可怖。
我心頭一顫，不敢看，也不忍看。
“我的臉一定很難看吧！”黎冰凰緩緩伸手摸了摸臉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自嘲地笑道，“孟青青真的很善良，我都已經這樣了，她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吃驚害怕的樣子。”
“後悔嗎？”我輕聲問道，說不清
心裡是什麼滋味，更說不清希望聽到什麼答案。
黎冰凰搖了搖頭：“不後悔。”頓了頓，又說，“我已經竭盡全力了，不論是什麼結果，我都不後悔。”
一句“不後悔”，將我的自責與愧疚推到了頂峰，我越發憎恨自己，枉我付恆自命情深一往，不棄不負，卻爲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負了真正全心全意愛我的人！
我甩手就是兩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臉上，嘴裡驀地一陣腥鹹。
黎冰凰抓住我的手，惶然驚叫：“你這是做什麼？”接着就慌亂無措地伸袖子去擦。
潔白的中衣袖子上染上斑斑血跡，黎冰凰眉頭緊皺，滿目擔憂：“還真是下得去手！打得這樣重！”
再重十倍八倍，都減輕不了我心裡的愧疚。
心肝再一次說對了，我現在真的知道了。
憐取眼前人，遠重於念遠傷春。
心肝再好，她都有了阮郎歸，她的悲歡喜樂，都與我無關。她不再需要我的保護與安慰，她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胸膛來依靠。
我自認爲固守初心，不負佳人，可我如何負得了心肝呢？我根本沒有負她的資格啊！
無謂的一往情深，傷害的卻是最愛我的女人。不論如何，孟青青與黎冰凰既然嫁給我，我對她們就有責任，我就應該竭盡全力對她們好。
心肝只不過是我年少時候的一場夢，夢得再美再好再癡絕，夢醒了，終歸是要回到現實中的。一味沉浸在夢中不可自拔，我這根本就是在跟身邊的人過不去啊！
多年來的固執與堅持，頃刻間崩塌。
我恍然大悟。
“冰兒，我如今真切地意識到，我錯了！錯得簡直太離譜了！”我嘆口氣，幽幽道，“也許在你心裡，我清醒得太晚了，你也不願意再等我了，那也無妨。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如何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等我治好你的臉，到時候天高海闊，你若留，我傾心相待；你要走，我絕不挽留。”
我沒有資格要求她繼續愛我，但是我給她自主選擇的機會。
或許短時間內，我仍舊無法愛上她或是孟青青，但是我願意嘗試，把欠她們的盡數補償回來。
黎冰凰笑笑，沒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往被子裡縮了縮。我嘆口氣，給她拉好被子，道：“你放心，不論有多難，我都會找到名醫良藥，爲你醫治好這一身傷疤。”
這是我欠她的債，只有債還清了，才能更進一步討論糾纏不休還是從此陌路。
黎冰凰睡着之後，我去看了孟青青，孟青青正半躺半坐在牀上，看着窗外飄飛的雪花。
“二月初了，居然又下雪了！今年的冬天可真長，夫君，你說是麼？”孟青青沒回頭，聲音幽幽響起。
“怎麼開着窗子？仔細着涼。”我上前關了窗，走到牀邊，摸了摸她微涼的小臉，抓起她的手，放進被子裡。
“夫君，你什麼時候才能愛上我？”孟青青突然抱住了我，聲音裡染上了淡淡的泣意。
我渾身一僵，心口猛的一疼。
原來，她真的一直都知道。
“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孟青青大約是感受到了我的僵硬，從我懷裡直起身子，靠着牀欄，抹了抹眼睛，神色間有幾分尷尬與惶恐。
我心裡越發疼了。
我真的是錯了，錯得太厲害了！
“夫君待我溫柔如水，細膩體貼，我應該知足的。”孟青青微微垂頭，聲音略帶哽咽。
我輕嘆一聲，將她攬進懷裡，柔聲道：“從今天起，我開始嘗試愛你，會不會太遲了？”
“真的？”孟青青聞言，渾身一顫，驚喜交加地別過頭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夫君，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我鄭重地點頭，颳了刮她的臉頰，強壓着心頭苦澀，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孟青青瞬間歡喜起來，眉眼一彎，脣角一勾，笑得無比燦爛，隨着她的笑容，兩顆眼淚滾滾而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