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青死死地拽住黎冰凰的手，泣不成聲：“姐姐，不要！真的不要！”
我心裡很複雜，黎冰凰提出和離，其實過了最初的驚愕之後，我心裡突然輕鬆了一下。
黎冰凰對於我來說，是個沒有比有更好的負擔。我不愛她，她嫁給我，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養着她，除此之外，我什麼都給不了，也不肯給她。
一旦和離，男再婚女再嫁，兩不相干，她不必再守着沒有希望的奢望，我也不必再在偶爾瞥見桃花閣的門匾的時候，心裡涌起那麼一絲似有若無的愧疚。
只是她提出和離的時機太不恰當了。
如今的黎冰凰，因爲被大火燒傷，後背上、臉上、手上全是疤，這些疤痕能不能痊癒還是未知之數，如果能夠痊癒還好，萬一不能，那麼和離之後，她能否再嫁？歸宿如何？
她瞞着我嫁過來，我可以對她不聞不問，心裡也不會有什麼包袱，可是她爲我受傷，如果我拋棄了她，致使她半生寥落，我過不去心裡的坎。
“姐姐，你那麼愛夫君，你怎麼捨得和離呢？”孟青青用力地搖頭，顫聲道，“我固然希望獨佔夫君的恩寵，可是護國公府那麼大，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女主人，夫君日後定然還會納妾，與其與其他不知目的的女人同侍一夫，我寧願與一個真心愛戀夫君的人分享丈夫。”
“不會的，傻丫頭，付恆不可能再娶別的女人了。”黎冰凰拍拍孟青青的手背，笑道，“娶你是爲了讓辛甘安心，也是爲了讓他自己收心，娶我完全是因爲他被矇在鼓裡，他再也不會娶別的女人了。”
黎冰凰的語氣十分篤定，我心口一顫，這女人看得好透徹！
她所有的分析，一條條一框框，全中，簡直看透到我的骨頭縫裡了！
孟青青猛然睜大了眼睛，淚水漣漣的眼裡滿是驚愕。我心裡一顫，黎冰凰的話，從頭到尾孟青青都聽見了，她會不會接受不了？
如今她還懷着身孕，萬一受不了刺激……
我不敢想下去了。
“你都知道？”孟青青不可置信地反問，默了默，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她真聰明！她全都猜到了！”
我下意識問道：“誰？猜到了什麼？”心頭突突狂跳，心口揪緊，突然十分忐忑。
孟青青嘆道：“那天在宮中宴罷，心肝對我說，眼下夫君不會愛我，可能短時間內也不會愛我，但是他會對我好，盡他所能對我好。她說對了。”
“她還說，夫君如今雖然厭惡姐姐，可終有一日，他會接受姐姐，甚至會愛上姐姐，因爲姐姐跟心肝太像，只是如今夫君對姐姐有偏見，起了厭惡之心。時日一長，夫君瞭解了姐姐之後，一定會轉變態度。”
“心肝說，夫君是長情之人，要忘情很難，移情更難，但是一旦動情，便是一生一世。她說，我與姐姐嫁對了人，我們會幸福的，只是這條路需要慢慢走，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五載。日久見人心，夫君總會明白的，憐取眼前人，比念遠傷春更爲重要。”
“姐姐其實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她與你積怨已深，兩人一見面就掐，根本沒有興致去了解對方。也因爲你們倆太像，所以走不到一起去。姐姐雖然是金枝玉葉，嬌縱了些，可心地是好的，善良又單純，不會欺負我，所以即便姐姐突然之間嫁給夫君，我也不怨你。夫君這樣好的男人，一輩子只會娶我們兩個女人，我已經知足了，不奢求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些都是她說的？”黎冰凰皺眉，眼裡怒意凜然。
孟青青老實點頭：“我與姐姐此前素不相識，此後甚少往來，如果不是她告訴我，我又如何能夠說出這些？其實我知道夫君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了，你如果走了，我就是唯一的付夫人，可是姐姐，同爲女子，我不捨得你付出那麼多，卻一個人暗自飲恨，更不願夫君錯過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
黎冰凰淡淡一笑：“青青，你愛他嗎？”
孟青青臉一紅，微微垂頭，隨後看了我一眼，直視黎冰凰的眼睛，鄭重地點頭，毅然道：“愛！”
黎冰凰嗤笑：“愛一個人，怎麼會把他推向別人懷中？”
孟青青聞言，身子一顫，咬了咬嘴脣，許久，才低聲道：“若是沒有起火一事，你要和離，我會很高興。可是經此一事，在夫君心中，你已經不是那個惹人討厭、死乞白賴要嫁給他的討厭鬼了。如果你走了，他心裡必然糾結、遺憾、懊惱，甚至會悔恨一生。”
孟青青說着，嘆口氣，又道：“與其讓他心裡永遠念着你，倒不如你留在他身邊，你我都不是那種刁鑽惡毒的人，完全可以和平共處，各退一步，皆大歡喜，豈不是兩全其美？”
孟青青的眼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黎冰凰的手，她的手原本白嫩纖細，渾如玉雕，可是如今手上新長出來的皮膚呈粉紅色，與原本的肌膚不但極其突兀，周邊還有一圈疤痕，看起來挺嚇人的。
黎冰凰的臉也是，可以說慘不忍睹，頭髮成了短短的小卷，這種形象，要是讓小孩子看見了，十有八九會嚇哭。
這樣的黎冰凰，出了付家大門，就只能回瑞王府一條路。可是孃家哪裡是那麼好待的？尤其是被休棄的女子！當年辛老太爺一去世，心肝頓時從天堂墜入地獄，如果我放黎冰凰走，她的境遇連當年的心肝都不如！
孟青青說了那麼多，其實最根本的一點就在這兒，只是她不敢說出來罷了。
從前的黎冰凰是我的負擔，如今，是我的責任。
付恆再不是個東西，也決計做不出無情無義、逼人踏上死路之事！
黎冰凰大約是捕捉到了孟青青的眼神，笑了笑，無所謂道：“你不必爲我擔心，我根本不在乎。”
黎冰凰一直強調她比心肝好看，如今毀了容，她怎麼可能不在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