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被葉姝氣得夠嗆,當天晚上柔妃又叫了一次御醫。宮中倒是沒有因爲這個混亂起來,輪值的太醫過去診脈又開了安神的方子就也過去了。
第二日葉姝過去,柔妃這邊乾脆就沒讓她進內殿,直接讓宮女出來說她喝了藥又休息了。
葉姝倒是落得清閒,在外殿略微坐等了會兒就起身出宮。
如此幾天,柔妃的病也就慢慢好了起來。到了沈鉞休沐這天,兩人才又見到了柔妃。柔妃整個人彷彿瘦了些,坐在椅子上看向這兩人,擺手道:“都起身吧,我病了這些日子,倒是讓你們也跟着操心了。如今我已經大好,你們也不用這般天天過來。”
她說着目光落在了葉姝身上,“你們要真是有孝心,就趕緊給我添一個大胖孫子。說起來,你們成親也快有半年了,王妃怎麼一直沒有好消息傳出來?可有請御醫看看……”
“母妃!”沈鉞直接打斷了柔妃的話,皺眉沉聲道:“我與顧瑾不過成親數月,兩個人都還年輕,並不急着要孩子。”
“怎麼能不着急呢,你本來就成親晚。”柔妃眉頭緊皺的模樣倒是與沈鉞有幾分相似,“再不着急,我什麼時候才能抱到孫子?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只怕你孩子都有兩三個了。”
她說着目光轉動,落在了葉姝身上。
葉姝迎上她不懷好意的目光只微微勾了下脣角,神色泰然自若。
大約是這般的態度惹怒了柔妃,她轉而看向沈鉞,沉聲道:“若真是王妃身子不好,也不要緊,先讓御醫開了方子慢慢調養着。只開枝散葉的事情也不能耽擱了,我身邊有兩個調教好的宮女,二八年華,容貌秀麗,人也是溫柔溫婉,身子也康健,送去昭王府伺候……”
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柔妃這是想給沈鉞身邊塞人了。
看起來,前些日子,葉姝真的是把她氣得不輕,竟然開始插手沈鉞的身邊人。
葉姝抿了抿脣,轉頭看向沈鉞。
沈鉞猛然站了起來,“母妃在開什麼玩笑,母妃身邊的人,兒子怎麼能要。更何況,兒子也不覺得身邊需要添兩個人伺候。”
“長者賜,你竟然也敢推辭?”柔妃皺眉,擡眼看着站起來的沈鉞,“我這般是爲了誰好?我爲你操碎了心……”
沈鉞發出一聲輕笑,打斷了柔妃的話。
“這些話,母妃說出來自己相信嗎?不是從我小時候您就怨恨,爲什麼我生下來沒有死了,不是嗎?”
哐當!
柔妃慌亂之間站了起來,衝向沈鉞的時候撞到了身後的椅子。她連頭都沒有回,直接衝過去抓住了對方的衣領,一張臉都有些猙獰。
“你記得?你竟然記得!”她死死抓着沈鉞的衣領,讓他不由自主跟着她往前傾。葉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還記得什麼!說,還記得什麼?!”柔妃滿面猙獰,歇斯底里一般地抓着沈鉞。
沈鉞伸手一點點掰開她的手,然後拉了拉衣服。
“只記得這些還不夠嗎?”沈鉞掃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柔妃,“旁的我也不想知道,母妃若是身體康健,就好好在這宮中過日子。至於其他的,還是別插手的好。”
葉姝看着他伸手過來,連忙過去,兩人並肩站好,沈鉞握着她的手纔對柔妃道:“至於我和王妃的日子怎麼過,什麼時候要孩子,就不勞母妃擔心了。”
說吧,兩人轉身離開。柔妃愣怔了半夏,一旁宮女過去扶她卻沒想到她雙腿一軟,竟然是跌坐下去。
“娘娘?娘娘!”
柔妃氣得暈死過去,沈鉞和葉姝還沒有出去後宮就又被急衝衝叫了回去。兩個人守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臉色難看的柔妃。
葉姝扭頭看了一眼沈鉞,見他面無表情也又迴轉過去低下頭不言語。
他們剛走了沒多久柔妃就暈死過去,這無論如何也有點說不過去。可是之前沈鉞說柔妃怨恨他沒有在出生的時候死掉,這纔是讓她覺得最嚇人的地方。
什麼樣的母親竟然會想着讓自己的孩子剛剛出生就死掉?
而沈鉞忍不住一語道破了這件事之後,柔妃就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還一味的追問沈鉞還知道什麼。似乎,這其中該有什麼秘密是柔妃害怕沈鉞知道的。
御醫到的很快,跟御醫一併來的還有皇后娘娘。
皇后到時飛快掃了一眼跪在旁邊的兩人,只上前居高臨下看了看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的柔妃。
“這是怎麼回事,原本不是好得差不多了,怎麼就又暈了過去。”她語帶不滿,看向一旁診脈的御醫,“好好給柔妃診診,她這些年來身子素來康健,定然要給她調養好了才行。”
說着她退後了兩步,目光這才重新落在了葉姝和沈鉞的身上。
“都起來吧,知道你們擔心柔妃,只這般跪着也沒用。”皇后說着過去坐下,隨手指了位置讓他們兩人也坐下,這才緩聲道:“好了,都坐着等御醫診脈吧。”
皇后一併帶來了兩個御醫,加上柔妃宮中宮女請來的那個御醫,三個御醫一併診脈就花費了不少的時間,三個人又湊到了一起低聲商量了一會兒,這纔有年紀最大的張御醫過來回話。
張御醫說的話,葉姝一概沒有聽進去,只想起之前聽着那三人剛剛竊竊私語一般討論的內容。
柔妃身體病弱多年,之前說是好了也不過是相對好些。這些年來,柔妃因爲生了沈鉞之後就體虛不能承寵,就這般養着卻也沒有養好多少。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柔妃對沈鉞的怨恨了。後宮中的女人,不能承寵就幾乎等於沒有了未來。
而聽着那三個御醫之前的說辭,柔妃怕是沒幾年好活了。
這話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沈鉞。
御醫開的都是太平方子,不敢用重藥。等着葉姝在旁伺候着還沒醒過來的柔妃喝下一碗藥,皇后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好了,這邊讓宮女伺候就行,你們兩個跟我去我宮中歇歇吧。”
兩人跟着皇后到了她宮中,等着宮女上了茶水點心,葉姝這才緩緩放鬆了下來。皇后回頭看着他們兩人露出了些許笑容,“柔妃身子素來弱,這些年也是三不五時地病一病,這次病得急又重,之前也是宮中御醫疏忽了纔沒意識到她還未曾全然康復。不過這次昭王妃怕是嚇得不輕吧?”
葉姝明白皇后這話中的意思,抿脣笑了下,低聲道:“確實是嚇了一跳。畢竟,我與王爺離開的時候母妃還好好的,沒想到人還未曾出宮就又聽到她暈厥過去的消息。”
皇后既然把責任都推到了御醫疏忽大意上頭,她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承認是她和沈鉞把人給氣得暈厥過去。而且,皇后的好意她也要領了。
他們前腳從柔妃宮中出來,後腳柔妃病情就加重了。不管知不知道柔妃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怕有心人都會嘀咕兩句。皇后這般說,算是免了不少的風言風語。
皇后笑了笑,道:“回頭也讓人去一趟昭王妃,給你開個安神的方子,免得睡不安穩。畢竟,柔妃這邊還是要你們夫妻來侍疾的。”
沈鉞這纔開口,聲音低沉帶着些許緊繃的黯啞。
“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見他明白自己的好意,眼神就更是柔和了些。
“好了,你們也累了許久,我就不留你們在宮中用膳了,回去好好歇息歇息纔是真的。”皇后擺擺手,兩個人起身告退。
一路無語,一直等到出了皇宮,葉姝坐上了王府的馬車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被嚇着了?”沈鉞伸手把她攬入自己懷中,“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話是這般說,然而“不會有事”指的是柔妃,還是他們卻未曾說明。
葉姝靠在沈鉞的肩膀上,不自覺的蹭了下,這才低聲道:“王爺,還有一事……”
“什麼?”沈鉞低頭看過去,葉姝看進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半響纔開口:“若是我真的久久不曾有好消息,你真的會納妾?”
最終,她還是沒有說出三位御醫暗中說的話。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涼薄也好,總之她不想讓沈鉞因爲柔妃的事情而內疚。如果不是沈鉞之前跟柔妃吵了那一架,刺激得柔妃情緒波動嚇人的話,說不得柔妃也不會突然加重了病情。
如果她真的說出來,就算沈鉞跟柔妃不合,只怕心中也會有跟刺的。而柔妃要真的是因爲這次病重就一直不曾好,最後病逝的話,這根刺只怕這輩子都拔不出來了。
“你胡亂想什麼呢!”沈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葉姝的臉頰,“不要說咱們成親纔不到半年了,就算一年、兩年,三五年,我也不會納妾的。”
他說着頓了下,“就算此生無子,我也不會有負你的。”
葉姝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隨口找了個問題卻得到這樣的答案。她愣愣地看着沈鉞,半響才道:“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
沈鉞點頭,“自然是不會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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