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許久,葉姝只覺得雙腿發麻,這會兒起身又屈膝行了一禮,“兒臣告退。”
柔妃彷彿就沒聽到一般,沈鉞只拉着她離去,等着出了柔妃宮中這才緩緩深呼吸了了幾次。葉姝伸手過去輕輕握住沈鉞的手,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Wшw ⊙TтkΛ n ⊙¢O
這會兒,她是真的心疼沈鉞了。
反而是沈鉞扭頭衝她笑了下,“無事,我們回府吧。”
葉姝覺得鼻子發酸,雙眼漲得難受。
她連忙低頭,不想讓沈鉞看到自己這般表情。免得沈鉞誤會,真以爲她同情憐憫他了。
夫妻兩人緩緩前行,領路的太監也不敢多言語什麼。兩人都在柔妃宮中跪了許久,這會兒走動起來葉姝就覺得小腿難受,膝蓋也透着不適。
雖然是春暖花開了,可地上到底寒涼。
一回去葉姝就讓人炒了鹽裝袋子裡給她和沈鉞兩個人捂着膝蓋暖,直到膝蓋摸着熱乎乎的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王爺覺得如何?”
沈鉞活動了下,笑着道:“倒是舒服多了。說起來,我也有好多年沒有用過鹽袋了。小時候倒是經常做錯事情被罰跪,冬日裡就算隔着一層厚厚的地毯,膝蓋也被寒氣浸透了。那時候,都是采薇用了熱帕子,還有鹽袋之類的東西幫我驅寒。有時候跪得久了,她還會去廚房提熱水讓我泡澡……”
大約是在柔妃處這番折騰讓沈鉞心中過意不去,他細細說起當年的事情,回頭看着葉姝低頭不語,正想再開口寬慰她一兩句。
“你是受了我的牽連,這才——”
話說到這裡,就聽到啪嗒一聲脆響。沈鉞還沒回過神來,就又聽到了一聲。
他這纔看到,葉姝邊上的扶手上落了兩滴大大的水滴。
順着那水滴往上看,就是低頭不語的葉姝。
他連忙過去,蹲在一旁擡頭看向葉姝。“可是覺得委屈了,都是因爲我的緣故讓你受了母妃責怪,明日入宮侍疾你就留在府中吧。”
葉姝看着他慌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她又哭又笑的模樣讓沈鉞徹底慌了神,連忙起身扶着她的肩膀,低聲道:“你且放心,有我在呢。”
葉姝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半響才低聲道:“我不是因爲自己受委屈而哭的。”
餘下的話她欲言又止,然而此時沈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把人直接摟入和懷中,坐着的葉姝直接靠在他的肚子上,聽到頭頂的人低聲道:“我懂,我都懂了。”
第二日入宮侍疾,葉姝就強行把沈鉞給留了下來。
“王爺,皇上既然把內務府的事情交給了你處理,你且去內務府坐鎮纔是。等着那邊忙完了,再入宮接我就是了。”
她說着頓了下,見沈鉞不放心的模樣就笑了起來。
“我能應付得來。”說着她伸手輕輕勾了勾沈鉞的手,“放心吧,我可是昭王妃呢。”
沈鉞見她堅持,只能不放心地同意了,想了想才道:“讓采薇陪着你入宮,她在宮裡人頭都熟悉。”采薇是宮中宮女出去的,入宮還方便一些。
這個葉姝倒是沒有拒絕,由着采薇陪同一路果然沒有什麼波折,給皇后請安的時候,皇后竟然還記得采薇。
“日後你入宮照顧柔妃,就不用特意先我邊請安。”皇后很是客氣,葉姝低聲道:“原是娘娘的恩典,只禮不可廢。”
皇后笑了笑,倒是沒有堅持。
等着葉姝到了柔妃宮中,柔妃與昨天的模樣倒是沒差多少,不過這次躺在內室,見她帶着采薇進去先是一愣,繼而冷笑了起來。
“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我這病了不過才兩天,孝子就沒了。”
葉姝垂下眸子,低聲道:“王爺心中惦念着母妃,只臨出門的時候內務府來人說是六皇子的宅子出了岔子,讓王爺去看看。臨行時王爺還特意囑咐,說母妃身子不好脾氣自然大些,若是有所誤會,就讓兒臣解釋一二,免得氣壞了母妃的身子。”
這話她說得不卑不亢,柔妃不說起就只能直挺挺跪在牀邊。
“好好好!”柔妃連着說了三聲好,“你可真是本宮的好兒媳啊!”
這話中的怒意葉姝聽得明明白白,卻又裝作不明白一般笑着道:“多謝母妃誇讚。”
沈鉞不在,她自然不用顧忌嗆聲柔妃時他心中所想。看着柔妃一張臉氣得漲紅,葉姝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愧疚。只想着昨日沈鉞說起幼時那些瑣碎的事情,她心中就憋着一股子的火。
恰好這時候有宮女端着藥碗過來,葉姝順勢起身接過了藥碗,笑着上前,“我伺候母妃喝藥。”
柔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而始作俑者就當着沒有看到一半,甚至還輕輕吹了吹湯匙中的藥水,小心翼翼送到了她的脣邊。
“母妃,先喝藥吧。無論如何,身體爲重。”葉姝低聲勸道。
柔妃擡頭,只看着她雙眼含笑,似乎是在嘲諷她一半,心中不由一陣邪火冒出來,伸手一巴掌打翻了藥水,“滾!”
葉姝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有想到柔妃竟然這般暴躁,簡直是白白糟蹋了她的封號。
她後退了兩步,看着滾落在毯子上的碗,那四周因爲藥漬的浸染顏色變得深沉起來。微微抿了下脣,她纔開口:“兒臣只想着伺候母妃,卻沒有想到竟然一時手滑撒了母妃的藥……”
她說着擡頭看過去,柔妃只恨恨盯着她。
“母妃切莫再生氣,兒臣這就出去脫簪請罪,還請母妃切莫氣壞了身子,那般兒臣真的難辭其咎了。”她說着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要出去。
采薇見狀連忙跟上。
就在葉姝要出殿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宮女急促的腳步聲。
“昭王妃,柔妃娘娘讓你回去。”
葉姝聞聲回頭,看着衝出來的宮女,“我還是不去了吧,是我笨拙,母妃一見我就生氣。如今我去外面脫簪請罪,順帶給母妃祈福,只希望母妃能夠早日安康。這樣,我和王爺作爲晚輩也就能放心了。”
她說着轉身就要出去,一旁宮女急了連忙上前阻攔。
“王妃,柔妃娘娘是病了這才如此的。實際上,您能來柔妃娘娘心中也是開心。再者,娘娘也未曾說怪你啊。”
“可是,母妃都生氣了。”葉姝遲疑了下,“我再進去,萬一母妃更氣惱,其實不是我不懂事了。”
外殿與內殿只隔着一層窗簾,她們說話的聲音又並未刻意壓低,這話幾乎是擺明了說給內殿的柔妃聽的。子女、兒媳不孝自然是大罪名。可是一個生病的妃子逼得堂堂王妃在殿外脫簪請罪,也可以說是不慈了。
葉姝心中算盤打得清楚,所以不管柔妃發了多大的火,她都沒有當場跪下請罪。
要請罪,也要請得其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纔是。
這般推脫之間,內殿的柔妃總算是開口了。“不過是藥燙了點兒,且用不着你請罪呢!”
這話中還帶着氣惱,葉姝聽了只抿脣笑了下,“母妃寬厚,是兒臣的福氣。”她這才重新回了內殿,只屈膝行禮,道:“那等藥送來了,還由兒臣喂母妃喝藥可好。”
“這殿中宮女、太監一大堆,哪裡就用得着你了。”柔妃不願意落一個刻薄的名聲,知道葉姝是豁的出去不要臉面的人,只能夠打落牙齒混血吞,沉聲道:“你且在旁看着就好了。”
“也是,我笨手笨腳的,若是再打翻了藥就不好了。”葉姝倒是不以爲意,笑着就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柔妃見她這般自若,不由揚眉,“誰讓你坐的?”
葉姝聞言直接揚眉看過去,“剛剛不是母妃說讓我在旁看着就好。難不成,母妃不讓我坐,只讓我站着看?”她說着露出訝異萬分的表情,氣得柔妃只覺得一陣陣的肝疼。
“母妃殿中並不少椅子凳子,爲何不讓兒臣坐?”看着柔妃的神色,葉姝又問了一句。
柔妃是真的不知道她這個兒媳婦是真傻還是裝傻,擺手道:“得了得了,我這邊也無事,不用你伺候了,你且回去吧。”
葉姝笑着道:“那怎麼行呢,兒臣是來侍疾的,又不是來問安的,坐坐就走不太合適。母妃這宮中若是有什麼事情要兒臣去做,只管說就是了。”
“事情都讓你做了,我還要這些宮女、太監做什麼?”柔妃皺眉,然而葉姝不走她還真不能怎麼樣。只能努力無視葉姝的存在,裝作殿中沒有這麼一個人好了。
葉姝倒是樂得自在,偶爾看了一眼采薇,見采薇憋笑憋得雙頰緋紅就衝着她眨了眨眼。
熬到了快午膳的時候,葉姝起身告退了。
柔妃還未曾鬆一口氣,葉姝就又道:“明日兒臣再來伺候母妃。”
謝謝,並不需要!
葉姝慢悠悠出了宮,剛坐上馬車就聽到外面騎馬的聲音。她掀開簾子看過去,就見沈鉞放慢了速度過來。
“我來晚了。”沈鉞翻身下馬,站在馬車外面仔仔細細看了葉姝一通,見她似乎無礙,面色也沒有什麼受委屈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可還好?”
葉姝笑着對他伸手,示意他上馬車。
“我很好。”她說,然後在心底默默補充了一句。
柔妃怕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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