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暗衛都是臉色一沉,暗衛雖然是一個秘密存在的組織。可是他們在王爺身邊的待遇是極好的,地位是超然的,權利是隱形的。
有朝一日也要像府中下等家丁一樣在王府中打雜,沒有任何尊嚴的活着,對於這羣看重尊嚴和榮耀的暗衛來說,還不如死了痛快,都忍不住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玖從一棵鬱鬱蔥蔥的松樹上跳下來,一身乾淨的素衣,腳上是一雙輕便的布鞋。
賀蘭依凝眸看向玖,不禁狐疑起來,玖來做什麼?難道齊王還不放心她?
玖面無表情的斜靠在樹杆上,淡然道:“你們可以當我不存在。”
負手在背後,賀蘭依直接無視了玖的存在,他本來存在感就不強,無視他並不是難事。打了個手勢,讓所有的暗衛都圍到池邊。
在還沒有發令讓這些暗衛跳下去時,站在岸邊的暗衛都像一尊佛像一般,一動不動。
這時候採月手中託舉着一隻托盤走到池邊,賀蘭依一使眼色,採月就將托盤中的匕首分發到暗衛手中。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遊戲,玖,你要一起玩嗎?”分發匕首的同時,賀蘭依看向樹下觀察他們的玖。
如果就這樣無視玖了,對齊王的威懾是不是太小了?她還記得玖在皇宮的涼亭前警告過她,不要輕易倒向相府一邊。
一個勇氣和分析能力異於常人的人,通常都會得到她的另眼相看,玖就是這麼一個人。
玖面無表情的從托盤中取過一隻的匕首,也站到池邊。他也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玩什麼花樣,竟在王爺面前誇下海口能訓練好這些暗衛。
賀蘭依輕快的打了一個響指,嚴肅道:“所有暗衛!你們在水下必須拔出兵刃和自己的夥伴搏鬥,但是絕不容許傷及要害。在水下中刀者,必須立即提前浮出水面,返回岸上,成爲不合格者——丙組。”
頓了頓,又聽賀蘭依繼續說着規則:“堅持到最後不受傷者,可以進入甲組。如果誰在水下刺中同伴要害,導致重傷和死亡,懲罰也很簡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的訓練,決不許出現同伴自相殘殺,所以你們要把握好分寸。”
採月有些擔心的扯了扯賀蘭依的衣袂,哀求的看着賀蘭依。
一開始不是決定下水獵捕水中的錦鯉,按照獵捕的數量決定勝負嗎?現在怎麼真刀真槍的對決,水下的人幾乎喪失視力和聽力,只能憑感覺應對一切挑戰。
隨着賀蘭依一聲令下,岸邊所有暗衛猶如鮫人一般齊刷刷的一躍而下,鑽入冰寒的潭水中。
“採月,是不是覺得我的考驗太過嚴苛?”賀蘭依和採月四目相對,
採月微微低下頭,不敢看賀蘭依的眼睛,口中嚅囁:“不是……的,採月什麼都不懂,只是……普通的丫鬟……採月……是怕王爺知道了生氣,降罪小姐……”
就在採月的心還在戰戰兢兢的,七上八下的時候,平靜的潭面被一層層血色水霧暈染,這些可怕的血色逐漸擴散到整個水潭……
平靜的,彷彿沒有生氣的潭水,忽的幾絲水花激起,幾個受傷的暗衛同時鑽出水面,蹣跚的爬上岸。有的身上中了一刀,有的被誤傷了兩刀。不過傷口都不深,敷一些治療外傷的藥就沒什麼大礙了。
看着逐漸染紅的水面,賀蘭依眼中燃起一絲帶着殺意的火焰。她說過,水下搏鬥絕不能刺傷要害,潭裡居然出現這麼多血,說明潭底至少可能有兩個以上的暗衛被刺中要害,導致大量的血液灌入潭中,纔會將潭水染紅。
賀蘭依嘴角冷冷一揚,每次接管新團隊的時候,總有那麼一兩個反骨不願意聽從命令。
大概只有一分鐘時間,大半的暗衛已經浮出水面,一個個都捂着傷口,氣喘吁吁的倒在厚厚的草甸上。
清風吹過,潭中濃郁的血腥氣味刺鼻……
不一會兒, 潭面上陸陸續續浮出了三具傷口依舊流着血液的屍體,居然有人敢違抗命令,在水中殺人!賀蘭依的眼中殺意頓時傾瀉而出!
不聽話的人,死。
殺害同伴的人,死的懲罰這種人來說太輕了。
對待殺害同伴的人,應該來點比死更好玩的懲罰。
依照回到岸上暗衛的數量,水下頂多剩下三四個暗衛和王爺貼身侍衛玖沒上岸,沙漏中的沙粒落到最後一粒的時候,水下剩餘那三個暗衛氣喘吁吁的從潭中爬上岸。
只是齊王身邊的侍衛玖,還遲遲沒有上來。
採月已受賀蘭依之命,去請府裡的劉郎中前來給這些受傷的暗衛療傷。
平日裡,除了極爲危險的任務,這些暗衛極少掛彩,今日賀蘭依一得指環,就讓他們個個負傷。
說句實話,這裡沒幾個暗衛心頭受得了這氣。一個個趴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黑色的瞳仁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新主。
賀蘭依靜立在原地,鳳眼斜飛,射出一道殺氣。
“怎麼,你們都對我不服?”
幾個暗衛雖然面色憤然,卻都沒有說話,她眼中的殺氣嚇不倒他們這些真正的暗夜殺手。被一個弱女子統治,纔是他們難以洗刷的恥辱。
“譁——”一聲響亮的水動聲,潭中鑽出兩個黑色的腦袋,激起水花四濺。
只見玖一臉冷靜的走向岸邊,雙手扭着一個半死不活,雙眼猩紅泛着血絲的暗衛。那個暗衛臉色已經微微發青,手足微微顫抖,看來是在水下呆的太久了。
玖一躍上了岸,又抓着他的後項,死狗一樣拖到岸上,暗衛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口中不斷的喘息着。
在場的暗衛都面面相覷,不明白玖偏偏和靑邵堂過不去,像押解犯人一樣抓靑邵堂上岸,難道兩個人在水下有什麼過節嗎?
靑邵堂是王爺最喜歡的暗衛,不過靑邵堂平日裡性子狂傲,所以極少和其他暗衛有交集。
“玖,放開他。”
玖是個聰明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就好比現在,賀蘭依斷定這個被他踩在腳下的暗衛,一定就是犯規在水下殺死自己同伴的那個。
玖聽了賀蘭依的話,鬆開了靑邵堂,也不管靑邵堂會不會突然暴走,傷了賀蘭依。玖一鬆開靑邵堂,賀蘭依的鳳頭鞋就狠狠的踩在靑邵堂骨瘦如柴的手指上。
十指連心鑽心疼,靑邵堂悶哼一聲,幽冷憤恨的看着賀蘭依。
賀蘭依俯身,素手向下一挑,牢牢的捏住靑邵堂的下巴:“知不知道同伴意味着什麼?!既然你敢殺死同伴,就別怪我責罰你。”
冷冷的哼了一聲,靑邵堂扭過頭去,低冷的發出嘶嘶聲:“難道廢物不該死嗎?”
“不服我罰你?”賀蘭依鳳眼一眯,挑了挑葉眉,雪狼凝視獵物一般看着靑邵堂。四目相對,彼此誰也不肯退步,賀蘭依嘴角忽然抿出一絲笑意,鳳頭鞋一提,從靑邵堂的手指上挪開了。
“起來!”
靑邵堂掙扎了一下,從潭邊的草地上艱難的爬起來,血絲繚繞的雙目依舊如同死神一般幽然盯着賀蘭依。
一個女子,一個據說身子孱弱的弱柳扶風的女子來領導他,暗衛裡實力最強大的人,他當然不服!
賀蘭依在靑邵堂被匕首傷的傷痕痕累累的身體上瞟了一眼,身子緩緩變爲的半蹲姿勢,躬身凝着靑邵堂,渾身散發着冷酷的戰意和他抗衡。
口裡輕喝一聲:“你們都給我退下。”
玖第一個先退到一旁,他一下就明白過來,賀蘭依這個女人要立威了,他倒是很想看看,賀蘭依到底是怎麼立威的。
要打敗暗衛中的“嗜血之神”嗎?他可是殺起人,一點理智也沒有的,根本不會因爲她是王妃而手下留情。
要看熱鬧,首先得躲遠點,省的被噴出來的血濺到他剛剛從浣衣房裡取出的衣服。
其餘的暗衛也都隨着玖的腳步向後退去,緊張的看着雙目對持賀蘭依和靑邵堂。
這個新來的女主人真的可以靑邵堂嗎?
朝靑邵堂勾了勾手指,賀蘭依清冷的臉上染上一絲妖媚的笑意,隨手將一頭飄逸直下的長髮紮成清爽的馬尾。
“打贏我,我的位置你來坐。”賀蘭依挑釁一般的說道,她深知,今日如果不展現一下實力,這些桀驁不馴的王府暗衛是不會真正聽話的。
一羣不聽話的暗衛,她要的幹什麼?
F組的冷夜殺手手下,只需要絕對服從。如果靑邵堂和這些自命不凡的暗衛只服從武力,她就用武力制服他。
靑邵堂沒有絲毫猶豫,緊了緊手中的匕首衝上前去,賀蘭依閃身一躲,躲過了這一擊。
速度不快也不慢。
她的心房處因爲身體速度過大,給心臟帶來了壓力,突突的亂跳。在心疾沒有完全治好之前,如果有大的動作,隨時都會復發。
而且,她纔剛剛恢復訓練殺手技能幾十天,人不可能一步登天,沒有日積月累、持之以恆的訓練,她的功夫回不到從前。
現在賀蘭依除了前世的應戰經驗以外,在身法和速度上沒有任何優勢。
“殺!”靑邵堂靈活壯碩的虎軀一扭,匕首滑向賀蘭依的後項。賀蘭依立刻以一個敏捷的深蹲躲避,左腿一掃,將靑邵堂絆倒在地。
靑邵堂體力消耗過度後,思維和身形也有些遲鈍,一絆之下,猶如小山一樣的軀體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纔不至於跌倒。
幽冷的目光冷冷的看着賀蘭依,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決鬥,他剛剛纔經歷了一場水下搏鬥,體力還不足原來的三成。
但這一戰,一定要繼續下去。
戰!便戰!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一個戰鬥的人退卻,縱然死在對手手下,也不可以退卻!
只有前進,前進!前進!!
賀蘭依清楚的明白,水下殺人必須克服水下的阻力,所以十分消耗體力。
靑邵堂已經殺了三個人了,身上帶着幾處刀傷。最後還和玖纏鬥在一起,被玖制服後拖上了岸。現在的靑邵堂一定實力大減,只有智取,纔有可能制服他。靑邵堂強悍的實力被削弱了許多!
這是她打贏靑邵堂的好機會,所以她絕不可以輸!
靑邵堂腳尖一蹬,猛衝而來,手中的匕首閃着寒光。
賀蘭依再次利用身體關節的靈活性,柔軟的一低身,將身子的高度下降到靑邵堂的腰部。
拳太慢,力不足。
所以她支起右臂,用手肘朝靑邵堂的腰部衝撞過去。而靑邵堂早就料到她會深蹲,利用靈巧的身體優勢攻他下盤,手中的匕首順勢向賀蘭依的脖艮處刺去。
一聲悶哼之後,靑邵堂被賀蘭依的突襲而來的手肘撞中,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因爲腰部疼痛而慘白的沒有血色。過了半個呼吸間,纔開始劇烈的咳嗽,一個女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
他手中的匕首根本來不及扎入賀蘭依脖艮,就被撞倒在地,匕首隻在賀蘭依白皙的肌膚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賀蘭依全力一撞,雖然把靑邵堂撞到在地,自己卻也覺得腹腔內氣血翻涌,心房絞痛疼的她死去活來。
可她沒有受心疾的影響,而停下手中的動作,電光火石間就抽出隱藏在腰間的匕首,狠狠的插進靑邵堂的後背。只有對方完全失去戰鬥力,才能令她安心。
匕首出鞘之快,就連眼光銳利的玖都沒有看清。
靑邵堂手中的匕首也同樣粘着賀蘭依血,血液順着匕首滴在草叢中,他忽然“哈哈哈”大笑了三聲:“靑邵堂拜見主子,靑邵堂以下犯上,傷害同伴,請主子責罰。”
採月才帶着劉郎中趕來,看見賀蘭依血流不止的後項,差點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小姐,你怎麼受傷了,劉郎中你快來幫小姐看看……”
賀蘭依摸了一把後項處血流不止的傷口,眼前一陣發黑,方纔她用肘部的頂靑邵堂的時候,她就知道靑邵堂下了刀子,卻並未躲閃。
只要她快靑邵堂一步,死的人就不是她。但若慢了,恐怕早就死在靑邵堂的匕首之下。
“採月,把柳夏夜研製好的清蘊丹給他服下。”
一聲威嚴過後,採月急匆匆的從腰間拿出一隻白色的瓷瓶,從瓷瓶中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猶豫了一下,將藥丸推到靑邵堂嘴邊,眼裡霧濛濛的,似是有些怕。
“吃吧……”
聽到這聲喃喃細語如絲緞的聲音,靑邵堂嗜血般剛硬的眼眸,一下軟了下來。他看着採月害怕中帶着不忍的表情,竟然漸漸平靜下來,大口一張,吞下了那枚藥丸。
藥一下肚,頓時難受的在地上打滾,五臟六腑像是滾燙的石灰腐蝕着,渾身火燒火燎的難受,只想喝水、喝水、喝水……
“想要解藥的話,就好好替我辦事,明白嗎?”
賀蘭依甩開琺琅刺繡滾邊水袖,留下一個背影,採月看了一眼正在給暗衛療傷的劉郎中,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
她想讓劉郎中先給賀蘭依處理傷口,可是……可是……她提不起這個勇氣。
小姐現在太要強了,如果現在要她看大夫,小姐肯定拉不下臉。因爲她要在這些暗衛面前立威,可是採月又很擔心小姐的身體,畢竟小姐的心疾還沒有好。
走出了幾百米,眼看就要到暢疏閣了,賀蘭依體內忽然血氣上翻,一口心血噴到了地上。
今天和靑邵堂爭鬥,實在太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