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柱的奶奶作爲廚師絕對是行業內的“奇葩”。因爲她做菜時用手多過用廚具,放佐料時用手抓一把,而且絕對一步到位,不會添補;炒青菜前會用手掰斷,她說用刀切青菜就破壞了纖維組織,而且會沾上一股鐵鏽味兒;就連油炸的東西,她也是直接用手指頭在滾燙的油鍋裡翻撿,常年如此,奶奶手指嚴重變形,而且長滿了繭子,真是一雙百毒不侵的手啊!更弔詭的是,她的手天生哆嗦,所以撒糖、鹽、胡椒、味精等調料時,你以爲她是爲了撒的均勻而有節奏的顫抖,其實平時也抖。
自從看過奶奶做飯,王小柱就對廚師這個行業另眼相看了。如此粗線條的隨意烹飪,做出來的菜居然很好吃;看似不太衛生的後廚法則,小餐館裡經常人滿爲患。後來王小柱才知道,俗話說,要想鮮加把鹽。清真菜本身就是重油重鹽,奶奶做的菜尤其口重,就是因爲她手抓的方式,下料狠,所以香。他怕奶奶的手藝失傳,特意找了一天,買齊了各種食材,炸醬麪、打滷麪、炒疙瘩、牛肉餅、燉牛肉、蔥爆肉、木須肉、它似蜜、糖卷果、炸鬆肉,這些經典清真菜讓奶奶輪流做個遍,他用攝像機錄下來,刻成光盤,一來留作紀念,二來偷師學藝。以至於今天,王小柱做菜放調料都喜歡下手,他覺得大廚就應該這樣隨意瀟灑,可食材、配料、佐料、手法、步驟、火候完全一樣,就是做不出奶奶的味道,人沒了,菜味兒也跟着走了。
王小柱隔三差五的去牛街解饞。回族菜油重味厚,小吃多爲甜食。《古蘭經》有云:“享受甜食是信仰的標誌。”作爲一個吃貨,想在牛街全身而退,真是太難了,而作爲一個回族,想長久的保持身材,簡直難上青天。但規矩的回族餐廳是禁酒的,酒在《古蘭經》中總共只被提到過三次。經文中雖然不贊成飲酒,但並沒有對這種行爲明令禁止,讓先知惱怒的是人醉酒後的醜態,而非酒本身。《古蘭經》初次提到酒是在第一個蘇賴即第二章黃牛章當中:“他們問你飲酒和賭博的律例,你說:‘這兩件事都包含着大罪,對於世人都有許多利益,而其罪過比利益還大’”。第二次提到時,經文這麼說:“信道的人們啊!你們在酒醉的時候不要禮拜,直到你們知道自己所說的是什麼話”。再往後,經文更爲明確地指出飲酒是撒旦的罪惡行爲:“信道的人們啊!飲酒、賭博、拜像、求籤,只是一種穢行,只是惡魔的行爲,故爲遠離,以便你們成功。”
有一次王小柱帶着一個朋友去牛街吐魯番餐廳,酒足飯飽後,他們討論起牛肉包子和豬肉包子哪個更好吃?說到包子,梁實秋有過這麼一段生動的描述:說,有人到鋪子裡吃包子,纔出籠的,包子裡的湯汁曾有燙了脊背的故事,因爲包子咬破,湯汁外溢,流到手掌上,一舉手乃順着胳膊流到脊背。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不過包子確是湯汁多,吃的時候要小心,不燙到自己的脊背,至少可以濺到同桌食客的臉上。相傳的一個笑話,兩個不相識的人據一張桌子吃包子,其中一位一口咬下去,包子裡的一股湯汁直飆過去,把對面客人噴了個滿臉花。肇事的這一位並未覺察,低頭猛吃。對面那一位很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堂倌在一旁看不下去,趕快擰了一個熱手巾把送了過去,客徐曰:“不忙,他還有兩個包子沒吃完哩。”
二人說到激動處,王小柱的這位耿直boy居然打開車窗,在擠滿了人的牛街大馬路上,扯着脖子喊道:豬肉包子真香嘿!嚇得王小柱,恨不得一腳油門踩到油箱裡,右拐當直行,倉皇逃離。關鍵是這個問題對於王小柱來說不公平,他一個回族根本沒吃過豬肉包子,卻曾經差一點兒吃了炒肝。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王小柱如往常一樣呼朋喚友的揹着沒有書和作業的書包,走在上學路上。平時王小柱都在家吃早點,如果起晚了就省了。恰巧這天,路是平常走的路,人是平時見的人,路過早點攤兒的時候,幾個小夥伴臨時起意要吃個早點。王小柱平時最煩等人,漢族的早點自己也沒法吃,就想先走一步。無奈,其中一個小夥伴非要挽留,說他們很快就吃完,王小柱一想也是,吃個包子油條能用幾分鐘啊,就坐在旁邊陪聊。好死不死,還是那個小夥伴,非要讓他嘗一口自己的炒肝,小孩子是沒有民族意識的,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這麼好吃的東西,作爲好朋友不來一口真是太可惜了。王小柱也是因爲沒吃早點外加好奇害死貓,就湊上去聞了聞,那濃濃的芡汁上面撒着蒜末和辣椒油,一下子就把饞蟲勾起來了,但理智提醒他,這東西你不能碰。
經過短暫的心理鬥爭,王小柱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只喝一勺湯嚐嚐味道,不吃裡面的那些東西就不算破戒。就在王小柱禁不住美味的誘惑,盛了滿滿一勺湯汁剛要往嘴裡送的時候,單田芳的評書都不會有這麼巧合的情節。他的奶奶正好買菜路過,還正好往早點鋪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祖孫二人的眼神如磁鐵般相互吸引,完美銜接,看個正着。其實,王小柱要是悶頭喝湯也沒事兒,只是做賊心虛,辦壞事兒前習慣四下先觀察一下,這一觀察猶如捱了一悶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