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始之四

百步渢拉着玫紅色的行李箱走出日本成田機場的大門,一派神清氣爽。

春日清晨的陽光既不特別灼人又隱約透着一股溫暖的氣息,直教人想醉在這香氣滿溢的呼吸裡。

拉着玫紅色行李箱的少女一入機場大廳就已然成爲了衆人的焦點。無關乎相貌,真正吸引人的是她那種清新卻耀眼的氣場。

少女穿最普通的白襯衣和磨白牛仔褲,腰上繫着淡藍色的外套,腳踏一雙Nike白底金鉤板鞋顯得青春氣息十足,但奈何身材過於纖細,反而給人一種弱不勝衣的感覺。

少女彷彿對四周射來的火熱目光毫無察覺,自顧自地撩了撩那一頭保養得極好的青藍色微卷長髮,從隨身的揹包裡掏出一副Prada的寬大墨鏡遮住自己星辰般肆意閃亮的碧色眼眸。待一切準備就緒,她穩步走出機場大廳,並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隨口對司機報出一個地名後,她,百步渢,便閉起眼睛坐在汽車後座上假寐。

百步渢並沒有告訴柳生一家自己將要在這個時間回國,看起來柳生夫婦認爲自己還要再等幾個月才能完成跳級後的國中畢業,她自己也就並沒有告訴他們其實她已經獲得了博士的學位。這次回國沒有驚動他們,不只是因爲她在看望柳生一家之前還有一些想做的事,更是想給柳生家一個驚喜。

終於,在經歷了一個小時的車程之後,目的地到達。百步渢拉着行李步入了這間獨門二層小院。這是她一個月前還在美國的時候就通過網上銀行轉賬在東京買下的一幢小別墅。別問她她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前世的九月有無數種明裡暗裡的方法搞到錢,今生的她一屆天才少女博士後高材生,還愁沒有工作沒有錢麼?

彎腰從門前的花盆下抽出鑰匙打開小院的大門,果然滿意地看見一切都像她之前在電話裡吩咐員工的那樣佈置得妥妥當當。偌大的院子裡,到處翠意橫生,枝葉掩映之間,隱約還可以看到一座白色的藤製鞦韆。百步渢拉着行李走進客廳,室內果然也像她交代好的那樣,以青藍爲基調佈置粉飾,點點瑩寒中卻又處處透着溫馨。

這裡,以後就是她的家了。

其實百步渢早就想自己買一套房子了,畢竟她已經長大,再寄住在柳生家也不太方便,而且她也不想再給柳生家添麻煩了。

現在,她已經有了獨立生存的能力,那麼,該自力更生的時候就要自力更生呀。

而且,這套別墅的地理位置是她細細考量過的,距離那所學校很近呢,她實在是很中意吶——不管是那所學校,還是這間別墅——實在是很中意。

於是修整了一天,第二天百步渢便決定去探望柳生夫婦。

時隔八年,百步渢總算是再次站在了這座她住了不過將近一年的房子——額,雖然其中有半年多的時間她都是在昏迷狀態……

按響門鈴,女傭通報過後她被禮貌地請進客廳。百步渢一入眼便是激動得又要喜極而泣的柳生美菜和站在一旁含笑望着她的柳生正彥。不可避免的一陣寒暄之後,她總算是安撫了柳生夫婦並說明了她在美國發生的一切。

意料之中的,對面的兩個人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話——小渢真是天才……

百步渢也只能在一旁陪着傻笑……實在是……聽得太多麻木了……

“其實,”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百步渢便把話題的主導權攬了過來,終於道出了這次來柳生家的主要目的,“我這次來除了想探望一下叔叔阿姨之外,還有一些關於百步家產業的問題想要和柳生家商談。”

話說到這裡,柳生正彥微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暫避一下。

“那你們聊吧,我去給小渢下廚,今天說什麼都給阿姨留下來吃晚飯,待會兒比呂氏也會回來,你們也見個面。那孩子很想你呢。”柳生美菜笑着說道。

“好的,謝謝美菜阿姨。”百步渢目送着柳生美菜離去,這才轉過頭來繼續道,“百步家的產業多年來一直多虧柳生叔叔您幫襯扶持才得以支撐下去,終是給您和柳生家添了不少麻煩。現如今我已然畢業,也有能力接手生意了。我想這次,就正式接管百步家,還請您幫助我。”

“小渢真是長大了啊。”柳生正彥一臉欣慰,“也好,正好我也有這個打算。生意上的交接很簡單,我打個電話給律師,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就能完成了。至於你接手後有什麼疑問的話,儘管來問我。你剛剛畢業,對這些事也沒什麼經驗,叔叔能幫你的一定會幫。別擔心。”

“謝謝叔叔。不過,若是我接手了百步家,那麼和柳生家的收養關係……”倒不是百步渢多喜歡柳生家,只不過她雖然天才卻也不過十三歲,還是個未成年人,如此又沒有監護人的話行事可是會大大的不方便。她纔不要自找麻煩吶。

“你放心,絕對不會有變動。我說過,柳生家永遠都是你的家,你早就是我們柳生家的一份子了。”但很遺憾,柳生正彥顯然是理解錯誤了……

“太好了。”

於是,雙方都很滿意這個結果,雖然他們對這件事的理解完全不同。

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這樣晚飯前,柳生家的私家律師就已經準備好交接要用的相關文件來幫忙辦手續了。

如此,百步家盡歸百步渢所有。

這實在是可喜可賀意義重大。

百步家是名門,生意做得也大。經過了柳生正彥這幾年的努力,百步家的生意幾乎都已經上了軌道,不需要費多大勁就可以維持原樣運行。這等於是白給了百步渢一個大便宜。她又沒什麼建功立業的心,那麼只要踏踏實實什麼都不做地當個米蟲就好了——反正百步這座山大概是永遠都吃不空的。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百步渢卻還是會適當管一管的,畢竟,她學的那兩個專業都是爲了這個所謂的家族生意不是麼。

以她的才智,她說了【管一管】,那麼就一定能讓百步家躋身和柳生、忍足甚至跡部家那樣的大企業行列。

一切都會在暗中進行。

向柳生夫婦打了個招呼,百步渢便漫步到了柳生家的花園。她記得八年前她將要離開,也就是在這裡和柳生比呂氏道別的。

柳生家的花園一如八年前,景色美好的恍若仙境。唯一不同的,卻是在她們曾經玩耍嬉戲的那片花圃裡種滿了風信子。

穿淡紫色棉質連衣裙的少女身形纖長,長長的青色秀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海藍色的光輝,美眸輕眯,她面前,白色、淺藍色、淡紫色的風信子迎風招展。

這便是剛剛結束網球部訓練回來的柳生比呂氏,以及他身後前來做客的仁王雅治進門時所看到的畫面。

百步渢習武,那麼以她的耳力也早就注意到有人來了。

緩緩睜開眼睛,百步渢轉過身子打量來人。

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

“比呂士哥哥。”百步渢先一步打破沉默,嘴角綻開一個笑容,“我回來了。”

“嗯。好久不見了,小渢。”柳生也微微一笑,禮數週全如同紳士。

但是百步渢知道,柳生比呂士生氣了。

冷淡的語氣,不要以爲她聽不出來。似乎是瞄見百步渢的臉色微微一變,又聯繫到搭檔的反常,站在柳生身後的仁王雅治勾起嘴角,邪氣一笑。

“呀嘞~搭檔,你傢什麼時候藏了這麼個美女啊,都不給我介紹介紹的麼,噗哩~”

一手拽下仁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狐狸爪子,然後隨手撣了撣,柳生比呂士這才介紹道,“這是我妹妹,百步渢。”

“小渢,這是我的朋友,仁王雅治。”

“原來是哥哥的朋友,失禮了。那麼請先到屋裡坐吧。”百步渢搶先一步開口,隨後便自顧自走到前面帶路——她總覺得那個仁王雅治要說出什麼讓她覺得不舒服的話,還是先堵住他的嘴好了。

走在後面的仁王雅治卻幾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啊,這個柳生妹妹,可真是有趣,況且比呂士見到她時那一瞬間的僵硬,別以爲他沒注意到哦~

走進客廳,打發女傭下去,百步渢笑着道,“既然有客人又是哥哥的朋友,我就親自泡茶吧。比呂士哥哥,來幫我一下可以麼?”

百步渢說完,也不等柳生比呂士的回答便自顧自走進了廚房。柳生比呂士當然會跟在她後面,看到這一幕的仁王雅治神色一派戲謔。

到了廚房便馬上屏退下人們,百步渢轉身便給了柳生比呂士一個擁抱。

感受到柳生身體的僵硬,百步渢埋在柳生懷裡的臉扯出了一個陰風陣陣的笑容——哼,以爲她看不出來這位比呂士哥哥在生氣麼。

良久,久到百步渢覺得時候差不多準備退出柳生的懷抱說些讓聽者感動說者傷心的臺詞表演一番聲淚俱下的場面之時,柳生比呂士卻緩緩伸出長臂環住了她。

“小渢,”柳生比呂士緩緩開口,“說好是畢業就回來的,可你一走就是八年。”

“這個……我是畢業了就回來了啊……沒有提前告訴哥哥是我的錯。別生氣了,嗯?”百步渢見有轉機,便擡起頭來,以純潔的四十五度角仰望抱着她的柳生。

也不管她那張禍水臉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表情這樣軟軟糯糯的語氣會對還是少年的柳生產生多麼大的衝擊……

所以我們說,人沒有自覺是可恥的。

柳生比呂士覺得自己被眼前的畫面煞到了。

百步渢的身子還掛在他懷裡,十三歲的少女身材已經發育的很好,柳生敏感地感覺到懷裡人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可怕的是她那張臉——她臉上那樣撒嬌的表情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小渢是我妹妹小渢是我妹妹小渢是我妹妹……

柳生比呂士不斷對自己催眠,長久以來訓練的引以爲傲的良好自制力這時候幫了大忙。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一邊不着痕跡地推開了懷裡的百步渢,一邊掩飾着乾咳了一聲,道,“回來了就好。啊,雅治還在等着你的紅茶呢,那小渢你快些準備吧,我先出去了。”——說完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可百步渢怎麼看怎麼覺得柳生比呂士的背影顯得很慌張——

落荒而逃。

難道她演戲演過頭兒了?柳生看出來了麼?

【唉,果然這麼多年沒練了,就算是自己最擅長的也會生疏啊。】百步渢泡着紅茶,心裡如是想。

正當百步渢心裡計劃着要怎麼把從前的演技找回來的時候,另一邊的柳生比呂氏士也不顧身邊的那隻銀毛狐狸算計的眼神,自顧自懊惱着自己怎麼會對多年未見的妹妹有了感覺。

旁邊的仁王雅治覺得,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要不要改天跟部長提提看這個漂亮的柳生妹妹呢?真是傷腦筋啊~

所以我們才說,人沒有自覺那是相當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