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當中,蓋地虎算是最博學多才的一個,而且思路清晰,嘴皮子也利索,甄男當然要向他請教。
有關福契人大賽蓋地虎之前曾粗略講過,此時正在趕路當中,時間有得是,因此蓋地虎鉅細靡遺,講的很是透澈。
福契人大賽一般定在秋末,距現在大概還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所有報名登記成功的陽人,即爲福契人的候選者。候選者要經過層層遴選,最終決出九名福契人。
九名福契人進入位於盤龍鎮罡山內的福地,先登晉階之梯,提升修爲,再攀母福緣樹,採摘福源樹種。修爲越高,攀得越高,採的樹種也就越多。
樹緣樹種採回後,經迎種儀式交給幽靈皇。幽靈皇先截留下皇城的那份,再將剩下的福緣樹種分成兩份,一份在四域之間平均分配,一份作爲緊接着就要舉行的奪種大戰的獎品。
平均分配給各域的福緣樹種,是按照一城九鎮八十一村的標準分配的。也就是說,每一域可分得一枚金種,九枚銀種,以及維持一城九鎮八十一村基本規模的綠種。但是,這些分配來的樹種遠遠不敷所需。
一方面,壽期十年的福源樹,少數可能因人爲或自然因素而致半路枯萎,需要及時補充。再一個原因,各域的狩獵場、不同用途的基地、臨時性的資源採擷地等都需要有額外的綠福緣樹進行庇護。這部分福緣樹種,就需要通過奪種大戰來獲得。
蓋地虎講完了,甄男卻陷入了沉思中。
毫無疑問,福緣樹種事關生存和發展,各域之間的奪種大戰肯定會相當激烈,甚至以命相搏。但是,幽靈皇爲什麼不把作爲獎品的那部分樹種同樣平均分配給四域,而要畫蛇添足搞什麼奪種大戰,乃至於搞得幽靈星不寧,四域之間形同寇仇?
甄男在杞人憂天,帝魂卻在關心甄男這個帝使的安全,問道:“蓋地虎,福契人大賽風險大嗎?”
“甄大叔,不大!”蓋地虎不假思索道,“據小侄所知,已經舉辦過的四十九屆大賽,鮮有死人的情況發生。你們想啊,雖然晉階之梯的誘惑足夠大,但只有九名福契人才有緣登臨,這個機會可說是非常的小,不說是千里挑一,幾百裡挑一還是有的。如果風險太大的話,那些境界低的陽人,自認爲即便參加也沒多少希望,誰還會冒失去性命的風險去爭取渺不可及的機會?”
有道理,赤眉也跟着帝魂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但甄男卻隱隱覺得這一屆恐怕不會那麼太平了。
畢昇華保證餘寶亮平安回到甄男身邊時,曾提過兩個條件,其中一個就是要求甄男參加福契人大賽。這似乎預示着這屆福契人大賽與血煞門有着莫大的關係。既如此,還會像往屆一樣太平嗎?
但,疑慮歸疑慮,無論風險多大,這屆福契人大賽,甄男是一定要參加的!
以參加福契人大賽換得餘寶亮的平安歸來是一個原因;自己肉身的完全康復是一個原因;對境界提升的強烈渴望是一個原因;替王慧報仇是一個原因;與帝魂和赤眉同在,共同面對風險也是一個原因……無論其中哪一個原因,都迫使甄男不能選擇置身事外。
這就是命,福煞星的宿命!或者,也是克煞星的宿命!
人生就是這樣,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一輩子走過許多許多的路,但其中,大多數的路卻是來自宿命的安排。
鳳嶺村,宋府。宋天保聽完付達鵬的彙報,面沉似水,久久未開口說話。
僅僅爲了泄憤,死了兩個,失蹤了兩個,尹樂樂的胡作非爲,固然讓他震驚和憤怒,但甄男福煞星的身份,卻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憂慮。
難道,傳言都是真的?難道,五百年前的那場噩夢又要重演了?如今,鎮煞塔上的血瞳已經不再發出駭人的煞光,而成功抑制血瞳的人就在眼前——這個身具淨靈之體的半大青年。這讓宋天保覺得,讖言正在成真。
可,一個十六字讖言,一個二十四字讖言,一個指向克煞星,一個指向福煞星,而所有的指向最終聚集一人——甄男。
可是,既是福煞星,又是克煞星,這互爲矛盾且絕不兼容的身份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甄男,宋某很好奇,能否施展血……金瞳術讓宋某開開眼?”宋天保終於開口了,微笑背後,難掩沉重,或許還有殺機。
“好!”甄男痛快答應着,祭出了金瞳。
他很清楚宋天保的用意,不過這也是他自己的心結,他非常想聽到來自旁觀之人的評價。
金瞳和血瞳同出一脈,血瞳之下,曾經屍橫遍野,因而惡名遠播。那金瞳呢,同樣是邪惡之術麼?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甄男幾次運用金瞳術,或者是迫不得已,或者是在盛怒之下,鮮少有主動的時候。
金瞳稍放即收,宋天保正當其櫻,且並未刻意運轉金元抵擋,神智感覺有那麼一瞬的短路,旋即恢復正常。
宋天保內心極爲震撼,再度久久不語。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啊!金光燦燦,神威湛湛,如入聖廟高堂,如謁有道聖者,沒有殺伐之氣,只有膜拜之心,身心因極度崇敬而渾然忘我。
“宋前輩,你怎麼看?”甄男內心忐忑。
“說到底……”宋天保戒心盡去,沉聲道,“血瞳不過是項秘術而已,與瞬移隱身術沒什麼不同。就好比一把菜刀,握在暴徒手上就是兇器,握在廚師手上就是切菜的工具。刀還是一樣的刀,所區別的,只是握刀的人。甄男,你明白了?”
“區別只在握刀之人!”甄男點頭,“用石頭可以殺人,用樹枝也可以殺人,但若沒有殺心,石頭還是石頭,樹枝還是樹枝。所謂正邪,在乎於心!”
“說得好!”宋天保雙目灼灼,“甄男,你會不會爲了掠奪而殺戮?你會不會爲了私慾而殺戮?你會不會爲了美色而殺戮?甚至,你會不會無理由殺戮?”
“不會!”甄男雙目清澈如水,直視宋天保。
“哈哈……這就是了!”宋天保放聲大笑,“什麼福煞星克煞星,你仁義你就是克煞星,你邪惡你就是福煞星。做什麼人,走什麼路,受你自己內心的指引,外界的干涉只是浮雲,只要你謹守初心,就不會迷失!”
“謝謝前輩指點迷津!”甄男起身離座,向宋天保鄭重一揖。
這段時間,克煞星和福煞星的雙重身份幾乎折磨得他都要人格分裂了,宋天保一席話,讓他茅塞頓開。從此以後,這個星那個星都不是事了,他只需做好自己就行。
“指點迷津,呵呵……”宋天保低聲笑道,“宋某何嘗不是剛剛走出迷津?”
二人對話,語帶禪機,在座的幾個人皆是默默感悟。
待甄男重新歸座,宋天保道:“甄仁,甄男,赤眉,福契人大賽即將開始,外面又不太平,這段時間你們就留在鳳嶺村,不要再外出了。狩獵場你們只需向付隊長打個招呼,便可以隨意進出。”
“甄大哥,什麼狩獵場,根本不值得一去!”離開宋府,回去的路上,赤眉不屑道,“我去過,那裡面除了些小蝦米,幾乎什麼都沒有。”
甄男道:“可我聽說,狩獵場裡有個鳳嶺,因爲有兇鳥畢方,很少人敢去。付隊長,那裡應該有不少高級修煉資源吧?”
其實,修煉資源自然是一個原因,但甄男實在是對鳳嶺感興趣。他很想知道,郝天利特意囑咐付達鵬嚴加守護的地方,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不能去!”這趟盤龍鎮之行,讓付達鵬心有餘悸,他可不想再出事了,因此一口回絕,“甄男,請你理解,付某職責所在,必須爲你們的安全負責。”
“不去就不去,我不過是說說而已。”甄男打着哈哈,“付隊長不必緊張。”
但付達鵬眉間擰出個川字,看上去卻一點沒放鬆下來,他有感覺,甄男盯上那個地方了。
鳳嶺村攏共就這麼大,第一天,甄男幾個人去洗魂池洗了洗,又將鳳嶺村轉了個遍,第二天便不知道做什麼了,一整天都是無所事事。甄男很不適應這種百無聊賴,靠呼吸空氣中的陰靈氣龜速修煉的日子,覺得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正苦惱之中,蓋氏三雄來了。
蓋天龍道:“甄大叔,甄大哥,赤兄弟,明天鳳嶺村有個物貿大會,要不要去逛逛?”
“什麼是物貿大會?”甄男聽上去耳熟,問道。
蓋地虎道:“就是臨近的幾個村,大家都聚到鳳嶺村,相互以物易物。”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從今天午後開始,鳳嶺村陸續多了些陌生面孔。
蓋人狼大着舌頭,滿懷期待道:“去……呃去吧!熱……呃……熱鬧!”
“以物易物?不去!”甄男乾脆道,“用我的五階獸魂丹,換你的五葉仙草,或者用我的紅級靈果,換你的丹級獸丹。你們覺得,有這個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