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甄男說朱相臣和安宰兩個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大家都覺得十分痛快,憤怒隨之消散,也沒人再堅持找尹樂樂的麻煩了。
“大家聽甄男的,先藏起來,一會兒姓呂的幾個人肯定會經過這裡,被他們發現了難免一場衝突。”職責所在,付達鵬當然願意息事寧人,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甄男的決定。
“罡風就要來了,大家記得先服一枚定身葉。”蓋地虎小聲提醒。
大家剛剛各自藏好,耳聽得呂無法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尹公子,呂某都找遍了,他們根本不在上面!”
“他媽的死哪去了?兩個廢物,看回來老子怎麼收拾他們!噝……”尹樂樂恨聲罵道,隨即倒抽一口冷氣,“莫非,莫非這倆小子被水衝跑了?”
“依呂某看,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那更得趕緊走人了,這倆小子假如能大難不死,那是他們的造化,如果死了,那我們留在這裡就更說不清了。”尹樂樂聲音惶急。
這正是全天下自私之人共有的特質,凡事先考慮自己。尹樂樂心中但凡有點義氣,他應該先尋找兩位同伴,然後才能考慮其它。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尹樂樂的提議正中呂無法下懷。他自己一屁股屎還沒擦乾淨呢,當然不想再惹麻煩,當即與尹樂樂向谷頂走來,準備連夜返回盤龍鎮。
工夫不大,三條人影出現在衆人視線中。藉着昏暗的光線,從體形上可以看出來,呂無法打頭,餘童斷後,尹樂樂走在中間。
正當雙方即將擦肩而過時,發生了一件意外。
這時突然響起淒厲的嘯音,罡風起了。猴子不知道自己服了定身葉,頓時嚇得吱哇亂叫。
“尹少爺稍等片刻,待呂某給你逮只猴子壓壓驚。”呂無法不等尹樂樂回答,身如閃電,向猴子發出叫聲的地方躥了過來。
猴子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即將再度成爲人類的盤中餐,更加驚恐不安,死命抱住甄男不撒手,叫得越發厲害了。
猴子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撈住了稻草,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兩條猴臂鐵條一般,將甄男摟胳膊帶腰,箍得死死的。甄男用力掙了兩掙,竟沒掙脫,急得滿頭冷汗譁就下來了。這時候渾身受束,連運轉丹元都難,哪還能瞬移?
幾乎就是一個呼吸的工夫,呂無法出現在甄男面前。霎那的震驚後,鼻樑坍塌之辱化成熊熊怒火。
“小子,去死吧!”呂無法雙手握刀,呼地向甄男摟頭劈下來。
這時候能救甄男的,除了他自己,就是帝魂。但各人爲了隱蔽,散得比較開,帝魂鞭長莫及,甄男又被猴子搞得束手束腳,似乎難逃一死。
甄男頭頂,甚至感覺到了刀鋒帶起的凌厲勁風拂過髮梢,命懸一線中也沒工夫想東想西了,閉目待死,腦中一片空白。
正這時,甄男胸前被什麼東西猛然撞了一下,隨後聽到“噗”的一聲悶響。甄男驚駭睜眼,見是離自己最近的王慧揉身撲到自己懷中,替自己擋下了這一刀。
王慧見甄男命在頃刻,頓時急了,想都沒想就撲了過來,同時凝出一面魂盾,託舉着遮擋在頭頂。
但刀是金丹一重的刀,盾是丹境五重的盾,二者的強韌度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呂無法挾怒夾恨的一刀大力劈下,將魂盾一劈兩半,又嵌進了王慧的後腦,一股大力把王慧劈跪在甄男面前。
呂無法不虞此變,稍一愣怔才用力往外拔刀。眼睜睜看着這把深深嵌進王慧腦袋的惡刀被拔出,帶起挫骨的“哧啦”聲,甄男怒不可遏,雙眸金光迸射,直刺呂無法。
呂無法吃過金瞳的虧,對此已有準備,神魂稍一滯澀,金元沛然而出,甄男神魂受壓制,金瞳術運轉不暢,威力大減。
呂無法一言不發,面相猙獰,魂刀高高舉起,作勢欲劈。
正這時,帝魂終於趕到,手中劍在呂無法脖後梗上快速抹過。呂無法人頭飛出,無頭的身體晃了幾晃,栽倒在地。
人死氣場散,其他人這才恢復行動自由,嘩啦圍過來查看情況。
王慧後腦勺有一道深深的裂縫,不住地向外冒着液體。甄男手忙腳亂,一會手用去堵,一會又撕下衣服去堵。
“王兄弟,挺住啊!嗚……沒事……嗚……堅持啊!”甄男泣不成聲。
其他人也是一邊哽咽,一邊輕聲呼喚王慧的名字。
“都別哭了!”蓋地虎低聲喝道,“甄大哥,王慧兄弟似乎有話要說。”
甄男讓王慧的後腦枕在自己的臂彎裡,覺得這樣能阻止腦中的東西流出來,淚眼婆娑道:“王慧兄弟,你說吧,大哥聽着。”
王慧悽然笑道:“甄大哥,別怪猴子,它救了大家。”
“能結識大哥,王慧死了也……”王慧頭一歪,含笑而終。
“王兄弟,大哥的好兄弟!”甄男悲慟萬分,驀然擡頭怒喝,“姓尹的在哪裡?給老子滾出來!”
什麼理智理性,什麼值不值得,通通去他媽的!甄男此刻,只想將尹樂樂撕成碎片。剛纔還不屑於不良青年,他此刻就是一團肆意燃燒的火,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價值判斷,要催毀整個世界,甚至包括自己的一團地獄之火。
“甄大哥,他跑了!”付達鵬丹元運於目經,拿眼一掃,發現尹樂樂和他那個僕人餘童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說完這句話,他很奇怪,“甄大哥”三字竟然是脫口而出。
“甄大哥,追不追?”蓋天龍問道。
“算了吧!”甄男突然泄了氣,擺擺手阻止道。
王慧已經死了,他不想再看到第二個人兄弟因此而死。尹樂樂肯定要參加福契人大賽,那就大賽上見,自己要親手宰了他,爲兄弟報仇。
“那,王慧兄弟怎麼辦?”蓋地虎問道。
“付隊長,你以後還是叫我甄男吧,我想求你一件事。”甄男擡頭道。
王慧一死,甄男對兄弟兩字看得重了,那是兩命合一命,是以命相交的交情,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叫兄弟的。
“好,你說吧,什麼事?”付達鵬略感失望。
“我聽說,神魂之體,只要人丹不毀,仍可再生,只不過沒有了生前記憶而已。王慧是鳳嶺村的,落葉歸根,他的再生,我想託負給你。”
付達鵬慨然道:“王慧兄弟也是我的兄弟,我答應你!”繼而口氣一轉,略顯遲疑道,“只不過,初生的生命都很脆弱,自罡風肆虐以來,幾百年已鮮少有人復生了。”
“那就等罡風不再肆虐的那一天再復生王慧兄弟,我相信,這一天應該快了。”
甄男敢下這樣的判斷,絕非無憑無據的信口開河。那兩個都指向自己的讖言,其中都有“五紀之期”四個字,說明這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五紀之期始於血煞王降臨幽靈星那一年,既然罡風是同一年相伴而生的,那就很可能在明年五紀之期屆滿時消失。
實力!甄男再一次生出了對實力的渴望,強烈的渴望!如果自己實力能再高出幾個境界,或許就能對抗呂無法的威壓,或許王慧就不會死。
當晚,大家進入溶洞,在洞中挑了塊地方,將王慧就地安葬,並做了記號,以備將來合適的時候,將王慧的人丹帶回去助他復生。
第二天準備出發的時候,不見了靈猴。甄男莫名憂傷,他以爲靈猴因爲內疚而選擇了不告而別。其實他不怪靈猴,即便沒有靈猴提前預警,即便沒有王慧臨終遺言,他同樣不會責怪靈猴。你不能要求一隻動物像人一樣思考問題,靈猴在生死關頭做出了一隻動物的本能反應,那代表了對自己一份完全的信任和依賴。
大家找了半天,也喚了半天,不見靈猴現身。
“走吧,別等了。”甄男非常失落,“萬事都講個緣分,緣分不到,強求不來”
正當大家準備離開時,靈猴卻突然回來了,猴爪上舉一枝七葉仙草,獻寶一般送到甄男面前。甄男一陣感動,接過仙草,來到王慧墓前,將這株仙草插在墳頭上,默默拜了拜,起身道:“王兄弟,大哥走了,但願來生再見。”
這可是一株七葉仙草,相當於獸魂丹了,就這麼獻祭王慧,但無慧已不能享用了,只能任由其發散於天地間了。但沒人指責甄男暴殄天物,滿心滿懷的唯有深深的感動和濃濃的兄弟情誼。
大家輪流向王慧的墳頭告別後,出了溶洞。
一夜過後,上游來水已大減,基本恢復了往日的流量,完全可以涉水渡河。一路之上,大家埋頭趕路,氣氛一直很壓抑。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死者安息了,活着的人還得走下去。甄男覺得不能讓這種悲傷的情緒長久影響大家的心態,便主動挑起了話題:“蓋地虎,說說福契人大賽吧,我、甄大叔、赤兄弟,我們三人都是要參賽的,提前普及普及,讓我們心裡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