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河,他這個不孝子,他連他親孃也不管了,老孃要去告他,老孃要讓他去坐牢,老孃……”
“你給我閉嘴!”
顧老爺子扭頭對着劉氏便吼了一嗓子,“還嫌事情不夠亂嗎?老四已經跟你斷親了,你怎麼去告他,啊?我看,這個家都是因爲你這個婆娘才變成如此,我當初是瞎了眼纔會娶你。”
劉氏被顧老爺子吼得一懵,聲音像是突然被割斷了一樣,她掀了掀嘴角,腦中浮現出昨天顧老爺子要休了她的絕決,最後再對上顧老爺子腥紅的眼眶時,咬了嘴脣,狠狠一撇頭,不出聲了。
顧老爺子不理會臉色陰沉的劉氏,轉而朝顧元海看去,“老大,你說說咋回事?”
他對小兒子的品性還是瞭解的,小兒子一直孝順聽話,雖說現在兩家斷了親,但俗話也說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何況劉氏是他一直孝順的親孃,聽到劉氏臥病在牀,沒道理不來看一眼的。
“爹,四弟因爲家裡有事纔沒有趕過來的,其實他心裡也很惦記娘,他……”顧元海在腦袋裡組織好語言,儘量讓自個兒說的委婉些,好讓劉氏和顧老爺子容易接受。
“呸,他還會惦記老孃?他要是心裡還有我這個娘,咋不來看我?你不要再替他說話了,還家裡有事?家裡有啥事能比來看他親孃更重要,一定是李氏那個賤人不讓他來的,嗚嗚,老孃的命咋就這麼苦啊,攤上這麼個忤逆不孝的混賬東西,老天爺咋不打個雷劈死這個不孝子啊,嗚嗚……”
聽到大兒子的話,劉氏那個恨啊,一張臉漲得通紅,一口氣橫在胸腔裡,胸脯一上一下,急劇的喘着粗氣,剛開始礙於顧老爺子一直拼命強忍着,可最後還是沒有忍住,陰沉着臉,狠厲的罵道。
“娘,娘,不是這樣的,您聽兒子把話說完,”一看自個兒娘又發作了,生怕他爹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事情來,顧元海緊忙出言阻止,“娘,四弟不是那樣的,他真的是惦記着您呢,只是現在不能過來看你,不過他已經跟濟民堂的鄭掌櫃說好了,要把您送到那裡去醫治,而且不收銀子,您消消氣,千萬不要再氣壞了身子。”
“你說的都是真的?沒騙娘?”劉氏聽後,一把抓住顧元海的胳膊,一雙渾濁的尖細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問道。
“嗯,兒子說的都是真的。”顧元海硬着頭皮點頭應是,他也是沒有辦法,剛纔送那大夫出門的時候,那大夫就跟他說,他孃的病不易再動怒,不然人一緊張,說不定就過去了,你說他這個做兒子的咋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個兒的親孃就這麼去了。
答應清宛侄女以後不再去找她們家麻煩,他也會做到的。經過女兒的事情,自個兒婆娘怕是再也不敢去找弟妹的麻煩了,至於自個兒的娘,只能靠他爹了,還好他娘還是畏懼他爹的。
“哼,算他還有點良心。”
聽到能去縣城最大最好的藥鋪看病,而且還不需要出醫藥費,劉氏的心情頓時舒坦了不少,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些,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惡氣,鬆開抓住大兒子胳膊的手,緩緩的躺好,整個腦袋裡浮現出以後住在小兒子那兩進大宅院,被丫鬟前呼後擁伺候的畫面。
相比較劉氏的滿心雀躍,這邊坐在椅子上的顧老爺子卻是緊皺着眉頭,低頭沉思着,依着小孫女的脾氣是不可能這麼痛快的答應給自家婆娘瞧病的,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麼狠絕的要請出族譜。
唉!顧老爺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想他一個秀才老爺,在顧家村沒有人能比的上的,心裡多少都會感覺比平常人厲害一些,再加上讀書人的傲氣,讓他整個人有一種自負的感覺,認爲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自從在書院任職後,他每個月也就回家一兩趟,在家的時候,劉氏從未在他面前對兩個兒媳婦大呼小叫過。不過他多少也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劉氏會爲難小兒媳婦,可在他看來這也屬正常的,因爲年輕的時候劉氏也經常被自個兒娘刁難。
這天下不刁難兒媳婦的婆婆很少,要不然也不會有‘千年的媳婦熬成婆’這句話了,所以在他看來小兒媳婦受些刁難和委屈也是理所當然的,誰讓他沒有大兒媳婦嘴甜能討劉氏歡心。
他以爲這個家也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過了,可他實在想不到最近一段時間家裡會發生那麼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以前他還是很喜歡李氏這個兒媳婦的,因爲她懂事,從不抱怨,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都會爲了元河,爲了幾個孩子默默忍受着,所以他對老四家的幾個孩子比較疼愛,也算是對李氏的補償。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甚至到現在還有些稀裡糊塗的,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爲什麼一夜之間全變了樣,大孫女要殺害小孫女,這怎麼可能呢?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他一個堂堂的秀才老爺滿腹經綸,卻連個孫女都教導不好,那他哪還有資格去爲人師,爲人表?所以爲了大孫女,也爲了自個兒的一世英名,他寧願忍痛讓老四一家出族,也不想把這件事公開。
“老大媳婦,你在屋裡伺候你娘,老大跟我出去。”默默思索了一會兒,他擡頭對顧元海夫婦倆說道,說完,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出了屋子。
“噯。”
郭氏滿臉菜色,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說實話她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屋裡多待,這兩天,老太婆有事沒事總愛找她的麻煩,每次都被她罵的狗血淋頭。看着躺在炕上不能動彈的劉氏,郭氏一臉憤恨的想着,死老太婆昨兒夜裡怎麼不一覺睡過去,也省得讓人照顧,再說都躺在炕上不能動了,火氣還那麼旺盛,活該老四不來看她,不過現在想來她倒是有點羨慕出族的李氏了。
“你照顧好咱娘,我去看看爹有啥事。”
顧元海目送着顧老爺子出屋後,方纔扭頭對郭氏叮囑道。
“知道了,你快去吧,別讓咱爹等着急了。”
“嗯。”應了一聲,便擡腳往外走去。
院子裡,顧老爺子與顧元海對立而站。
“說吧,當時是怎麼回事?你四弟怎麼沒有過來?”顧老爺子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爹……”顧元海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紅着眼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
“娘,娘,”
就在氣氛陷入僵局的時候,院子裡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衆人尋聲看去,只見顧清辰懷抱着吱吱,邁着小短腿一搖一擺的朝李氏跑來。
“咋的了?慢點跑,小心摔着了。”
李氏見那小身子一晃一晃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一邊叮囑他慢點跑,一邊躬身彎腰,伸開手臂準備接住他的小身板。
“娘,”顧清辰撲到李氏的懷裡,糯糯的喊了一聲,隨後嘟着嘴看向李氏問道,“娘,那個小逸是誰啊?怎麼一直住在咱們家?”
“小逸啊,小逸是你四姐的朋友,暫時住在咱們家幾天,咋了?清辰不喜歡小逸嗎?”
“清辰不是不喜歡,只是他來了以後,娘都不關心清辰了。”眨着大眼睛,嘟着嘴脣,略帶委屈的說道。
“傻孩子,娘咋會不關心你,只不過娘覺得小逸他很可憐,所以想對他多關心些。”李氏笑了笑,柔聲說着。
“小鬼頭,原來是吃醋了啊,都多大了還這樣,羞不羞臉?”
站在旁邊的顧清宛聽到自家小弟的話,不由得露出笑容,她擡手輕戳了下顧清辰的額頭,打趣道。
“娘,四姐她冤枉清辰,清辰纔沒有吃醋呢,清辰只是,只是……”只是了好久,也沒想出怎麼反駁顧清宛的話,急的直撓自己的頭。
院子裡的李氏等人瞧着他那小模樣,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顧元河目光怔怔的看着說笑的妻子兒女,那種被孤立被拋棄的感覺,像貓抓一樣,抓得他心裡空落落的,實在沒忍住,開口喊了聲,“四丫頭……”
“怎麼,爹考慮清楚了嗎?”聽到聲音的顧清宛扭頭看着他問道。
“我……”顧元河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眼神淡淡的看着猶豫不決的顧元河說道:“爹,如果您不能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保護自個兒的子女,那就請你放棄父親這個身份,不要讓我們因爲你而遭受無妄之災!”
顧元河聽後,整個人渾身如置冰窖。
看着顧元河痛苦掙扎的表情,顧清宛在心裡微微嘆氣,其實這事原本是沒衝突的。孝順自己的父母,疼愛自己的子女,這是任何爲人父爲人子女都想做也是都應該做的事。但問題卻是顧家那位老太太是坑貨啊,專門坑他們一家的,而且還是無休止的那種。
片刻之後,見顧元河還是沒有說話,她目光認真的看着顧元河,“爹這是選擇跟我們一起過了?”
------題外話------
嗚嗚,遲來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