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娘子回 家去

娘子,回家去,望門閨秀,五度言情

葉成紹垮着肩,斜睨着上官明昊,手一揚,將方纔那瓶藥甩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街對面的屋頂上,摔了個粉碎。

上官明昊見了眉頭微挑了挑,臉上的笑容卻更是溫潤清遠,擡手向葉成紹的一輯道:“葉兄何必發脾氣,藍夫人與家母乃是手帕之交,我與大妹妹雖無緣成爲夫妻,但也還是兄妹,在下聽說世妹慘遭欺凌,替家母前來探望一二,葉兄不會想多了吧。”

“兄妹嗎?那我這妹夫在此替我家娘子多謝兄長關心,我家娘子受了委屈,自有我替她出頭,兄長好走,不送。”葉成紹懶懶的擡手給上官明昊還了一禮,不冷不熱地說道。

上官明昊聽了卻是對藍大老爺一輯道:“打擾世伯行程,小侄告退,請世伯替小侄帶話給大妹妹,家母很是想念她。”

藍大老爺正爲葉成紹搶了他的藥摔了而有些不好意思,但見他一派雲淡風清,半點責怪怨忿也沒有,心裡就更覺歉疚,再轉頭,看葉成紹歪肩聳胯地站着,比起人家那挺直的身板,如竹似鬆的站姿,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心下越發的覺得後悔可惜,想着自家女兒在葉家受的欺辱,便更覺看葉成紹不順眼,橫了葉成紹一眼後,對上官明昊道:“賢侄有心了,等小女傷好後,定當讓她登門拜謝令堂。”

上官明昊爾雅地笑了笑,翻身上馬,撥了繮身,踏馬走到素顏的馬車邊,停頓了一下,纔打馬奔馳而去。

葉成紹看着他那瀟灑自如的樣子,鼻子都差點氣歪,正要再諷刺上官明昊兩句,卻見自家岳父大人怒目橫視過來,立即斂了心神,討好的對藍大老爺一笑,忙上前去扶住藍大老爺:“岳父大人,明兒纔是回門,您今兒怎麼接了娘子回府啊。”

藍大老爺長袖一甩,將葉成紹甩開,自己上了馬去,將葉成紹晾在了一邊。

葉成紹急了,巴巴地扒着馬車簾子,自己的馬也不要了,一躍就上了馬車,也不管藍大老爺的臉色有多難看,厚着臉皮擠了進去,狗腿地叫到:“岳父大人,既是回門,怎麼能少得了小婿呢。”

藍大老爺冷冷地看着他道:“不敢當,世子爺快別叫下官岳父了,我藍家高攀不起,世子爺還是早些回去,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

葉成紹聽得心猛的緊縮了一下,早就聽她說要和離,只是沒料到才兩天,這個詞語就從岳父的口中出來了,心臟裡像被人捅了一個大洞,血汩汩地流着,卻忘了疼痛,只覺空落落的。

臉上卻扯出一絲嘻笑,隨手捧上一本裝潢精美的書來,雙手呈上:“岳父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根本就不搭大老爺說的那一茬,拿了東西就想混過去。藍大老爺憤怒的瞪了他一眼,隨手就向他的手揮了過來,恨不能一掌將這無賴給推下馬車去。

葉成紹卻是手一縮,躲過大老爺的手,穩穩地托住那本書道:“精裝絕本《尋世論》,知道岳父大人尋了多年呢,小婿可也是託了好些人才找到的,今天終於可以敬獻給岳父大人您了。”

大老爺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盯着那套書就有些錯不開眼,顫着聲道:“真是《尋世論》?有年份了吧,你從哪裡得的?”

大老爺自來以讀書人自詡,讀書人的怪脾氣都是喜歡收藏些孤本,幾個同僚在一起時,最喜歡的就是相互攀比誰家的藏書多,誰家藏書珍貴,一起臭屁,一起炫耀,這套書是前朝一個著名學者所著,因是晚年所著,只由他的徒弟手抄後,流傳下來幾本,卻遇上改朝換代,並沒有印刷成書,那傳下的手抄就成了最珍貴的孤本了,大老爺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得,可見他的心情有多激動。

葉成紹見大老爺盯着那書兩眼放光,卻顧着面子並不接,便隨意的翻開那書的扉葉,一股淡淡的墨香飄散開來,再看那書紙,明顯的黃色,看得出年代久遠了,大老爺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搶過抱在懷裡道:“你粗手粗腳的,莫要翻爛了書頁。”

葉成紹笑得狡黠,忙點了頭老實地應是。

大老爺急急地翻了幾頁,仔細查驗,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抱着那書就搖頭晃腦的唸了兩句,伸了手真拍葉成紹的肩膀,大笑道:“賢婿真是本事啊,有了它,老夫就再也不怕那幾個老不修的嘲笑我藍家沒孤本了。”

“只要岳父大人喜歡就好啊,小婿費點心思應該的,應該的。”葉成紹邊笑邊抹着頭上的汗,至少這一個是搞定了,只是,素顏還和岳母在一個馬車裡,他不便現在就去見她,若不是去侯府的太醫給他送信,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纔不過出府半日,素顏就遭此橫禍,洪氏那個女人,她怕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有侯夫人,十幾年了,怎麼就沒有學得聰明一些呢?還是那麼蠢,也怪不得劉姨娘能受寵多年,並生下一子二女了。

大老爺抱着書仍在看,葉成紹在他耳邊很隨意的說道:“岳父啊,小婿多日沒有拜見老太爺了,他身子可好?我那大舅子應該又長高了吧,小婿特意尋了些小玩意來,給小傢伙玩呢。”

“你說晟哥兒啊,他長得着實可愛,肖我啊,哈哈哈,不過,他還太小,不會玩呢……”大老爺邊看書邊答道,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了,立即冷了臉看着葉成紹道:“你今天也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自然,娘子回門,哪有小婿不陪着的道理。”葉成紹回得理所當然,隨手就要去拿大老爺手裡的書。

“做甚麼?你都送給我了的。”大老爺像孩子一樣,將收一手,抱在懷裡,警戒地看着葉成紹。

葉成紹皺着眉頭摸了摸自己的頭道:“小婿只是看車太顛了,怕書掉下來,摔壞了。”

“我怎麼會掉了……你要去就去吧,不過,素顏理不理你,我可不打包票,而且,素顏暫時也不會和你回侯府,我藍家的閨女,被人無故欺凌虐打,不給個說話,她是不會回去的。”大老爺將書收好,正色的看着葉成紹道。

還好啊,只是暫時不回侯府,沒有非說要和離了,葉成紹又鬆了一口氣,墨玉般的雙眸閃過一絲沉痛,真想立即就見到素顏,可是,見到了,她會原諒他嗎?後園裡的女人,確實是有着他的妾室名份的,這些傷痛,的確是他帶給她的,可是,他也有很多無奈啊……

馬車到了藍府,葉成紹率先跳下馬車,白大總管早就守在門外,見葉成紹自藍家馬車上跳了下來,不由怔住,楞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葉成紹,葉成紹笑嘻嘻的轉過身去,掀開簾子,殷勤地扶了藍大老爺下車,回頭去白大總管很自來熟的說道:“大總管快些回去給大姑奶奶收拾房間,我和你大姑奶奶要小住幾日。”

藍大老爺對葉成紹的厚臉皮有些無語,瞪了葉成紹一眼,卻沒有做聲,手裡抱着那孤本施施然往府裡走去,也不管後頭的大夫人和素顏幾個。

葉成紹在後面看着大老爺一個勁的腹誹,太過份了啊,拿人錢財,要爲人消災啊,老頭子拿了自己的禮,不爲自己說半句好話就先溜了。

迴轉身,後頭馬車上第一個下來的就是紫睛,紫睛早在車上就聽到了葉成紹與上官明昊的對話,這會子對葉成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扭過身去當沒看見葉成紹,掀了簾子,伸手將大夫人扶了下來。

葉成紹一見大夫人,忙上前就是一拜:“小婿給岳母大人請安。”

大夫人冷冷地看了葉成紹一眼,“不敢當,世子爺叫錯人了。”

葉成紹心一緊,忙陪着笑道:“岳母,娘子在車上麼?我去扶她。”又和稀泥,大夫人的氣話他自動忽略。

大夫人見了皺了眉道:“不敢勞煩世子爺,世子爺還是回去照你那位愛妾吧,我家閨女自有我來照顧,用不着旁人假獻殷勤。”

葉成紹聽了又是深深一輯,苦着臉道:“岳母大人,都是小婿的錯,是小婿沒有管好家,害得娘子受苦了,小婿在此向您陪不是,原本小婿要早些回府,娘子就不會受這苦楚了的,但正好朝中有大事,一批過去受屈的官員又要重新起復,小婿又希望娘子能早日骨肉團聚,故此一心辦差,延誤了回家時機,讓娘子受苦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大夫人聽到骨肉團聚四字身子一震,差一點摔倒,葉成紹很機靈的上前扶住,關切地看着她,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外祖大人不日就有消息了,小婿正在全力施爲。”

大夫人終於明白他說的是真的,想着白髮蒼蒼,卻流放千里之外苦寒之地的老父親,大夫人熱淚盈眶,激動的連連點頭道:“賢婿有心了,但願能早日看到父親大人。”

葉成紹也哽着聲道:“時日不遠了,岳母大人再耐心等等,小婿說到做到,決不敢瞞騙岳母大人。”

大夫人聲淚懼下,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臂道:“賢婿辛苦了。”

青凌忙上來扶住大夫人,大夫人回過頭,見紫睛正打了簾子請素顏下車,葉成紹要上前去,便拉住葉成紹道:“賢婿啊,素顏還在氣頭上,你要多忍着點啊,她暫時就不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將家裡的事情理清,就什麼時候來接她吧。”

葉成紹聽得怔住,岳母大人比岳父難纏啊,那麼大的一個禮竟然沒有完全收買,看來,素顏在岳母大人心中的地位還真是很高呢,忙轉了頭,嘻嘻笑道:“嗯,不理清楚就不接回去,小婿也打算在岳母家跟娘子一起小住呢,啊,晟哥兒又長胖了吧,小婿聽娘子說,他很會吃,很會睡,小婿正好帶了些好玩藝來要送給他呢。”

說到兒子,大夫人臉上也有了笑意,眼中滿滿都是慈愛,“他還那麼小,不會玩呢。”

“他是會長大的嘛,岳母啊,皇后娘娘賜了個紫金長命鎖,還是讓欽天監的張大人開了光的,一會子小婿親手給晟給兒戴上吧。”葉成紹仍是一臉討好的笑,塞了個大荷包在青凌的手裡,眼中盡是乞求之色,青凌接過那荷包,忍住笑意扶住大夫人:“夫人,大少爺這會子怕是醒了呢,半晌沒見您,只怕大哭。”

大夫人一聽果然心裡着急,回頭對素顏道:“素顏,讓陳媽媽扶你回府,孃親先回去看你弟弟了。”

青凌扶着大夫人往前走,大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葉成紹一臉討好的笑,老實巴交地站在馬車外面,輕聲喚着素顏的名字,便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既是如此在乎,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傷害啊,他若是聰明人,就應該早些處理好那些妾室纔是。”

青凌笑着回道:“夫人說的是,只是家家有本難驗的經啊,世子爺對大姑奶奶的心還是很真的,以他那性子,百般的討好您和老爺,定然是知了錯的,他的那些小妾,就是要處置,也得給他些時間不是?大姑奶奶畢竟是嫁過去了的人,真要和離了,再找一個,未必又能比世子爺強呢。”

大夫人聽了又是一聲長嘆,“這就是女人的命啊,我若不是看他對素顏的那一份心,今天就算他再巧舌如簧,也斷不會讓他進藍家大門了。”

青凌笑着將葉成紹給她的荷包拿出來給大夫人看,“可不是麼?爲了能進府門,大姑爺可沒少花心思呢,奴婢看他那樣子,倒是挺可憐的,大姑奶奶被欺負時,姑爺是不在府上的,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怕也誰也動不得咱們大姑奶奶吧,夫人您忘了,二夫人是怎麼被送進宗廟裡去的?”

大夫人目光微閃了閃,轉顏笑道:“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心思花樣,看着渾得很,其實很細心體貼一個人,唉,其實明昊那孩子也不錯的。”

這話青凌就不好接了,上官明昊確實好,但如今大姑奶奶已經嫁人了,就算和離了又如何?難道中山侯府還肯聘一個和離了女子回去做世子夫人?中山侯世子不怕人笑,中山侯怕是受不了吧,上官家也是名門望族,又是公卿世家,那個臉,他們丟不起的。

這邊大夫人與青凌邊說邊走,已經進了藍府大門了,葉成紹還守在馬車門口等素顏下馬車,紫睛兩手一撐,故意拉着車簾子不讓他往裡瞧,他就急,這會子也不敢對紫睛擺臉子,繞到車窗邊,伸了手掀窗簾子,剛掀開一點,那簾子就被人重重的又摔了下來,還壓住了,不讓他看,他只好在窗子外頭道:“娘子,外頭風大,你一定要披了好披風出來啊,還有,你的腿疼不疼,我扶你進去好不好。”

紫睛聽了冷哼一聲道:“世子爺,不勞您費神,奴婢幾個會服侍好我家大姑娘的。”

當着葉成紹的面,將素顏的稱呼改成了大姑娘,葉成紹一口氣直堵在了胸膛子上,若不是聽說這丫頭對素顏忠心得很,他真想拎起她的領子甩到馬路對面去。

但這會子他是連紫睛也不敢得罪了,只是陪着笑,又對着馬車裡喊:“娘子,你出來,我給你拿了最好的傷藥來了,保證塗上去,又清涼,又舒服,還不會留疤,要不,我上去也是一樣的。”

素顏聽得他在外頭聒燥,自己已經在寧伯侯府所在的那條街出了名了,要再讓他吵下去,藍府這一條街又會拿自己當茶前飯後的談資,別這和離還沒成,自己的名聲就給毀了,便大聲對紫睛道:“紫睛,讓車伕把車趕到側門去,御了門檻直接進府。”

這就是不肯下馬車,根本不見葉成紹的面了?

紫睛聽了得意的睃了葉成紹一眼,清脆地應了一聲:“好咧。”竟手一撐,跳上車轅子上坐了,車伕自然也聽到了素顏的話,鞭子一揚,打了馬就跑了起來。

把葉成紹丟在了路邊,一個人發怔,娘子果然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得多啊。

再一擡頭,藍府的大門竟然正在合上,這分明就是不讓他進去呢,他一提氣,也不去推那大門,幾個起躍就向馬車追去,心裡打定了主意,素顏從哪個門進去,他也從哪個門進。

車伕果然趕着馬車繞到了藍府的側門,奴僕們見車來了,忙御了木門檻,馬車便直接駛進了藍府院子裡。

紫睛跳下馬車,掀了簾子,素顏這才從車裡下來,腳未落地,眼前就鑽出一張俊逸的笑臉,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扶住了她的雙肩:“娘子……”嘻笑討好的聲音,才發出一半,就截然停住,素顏擡起頭去,就看到葉成紹幽深的眼眸裡的深深的震驚、憤怒和心痛,他顫着手想要去碰素顏的額頭,卻似怕弄疼了她,手停在半空中,聲音如冰刀一樣刺骨森寒:“她竟然下如此狠手……”

素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他的手一撥,自顧自的往自己過去住的院子裡走去,根本不睬葉成紹。

“娘子,娘子,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葉成紹又在後面追了上來,一把將素顏抱進懷裡。

素顏大怒,“放開我,你這混蛋。”

葉成紹哪裡肯放,抱起她就是幾個起落往她原的院子裡掠去,等素顏反應過來時,她的人已經落在了自已院子裡,院子裡原有的僕從早得了消息,知道大姑娘又回來了,忙迎了出來,但看到葉成紹也陪在素顏身邊,一時楞住,有些弄不清狀況,不是說大姑奶奶被婆家欺負了麼?怎麼大姑爺又跟着回來了?

素顏懶得看她們異樣的眼神,推開葉成紹就往自己屋裡走,反正才離開兩天,屋裡的一切還是照舊,她熟悉得很。

葉成紹自然也要跟着進去,素顏走進穿堂,突然就轉了身,瞪着跟進來的葉成紹道:“你要敢跟進來,我將再也不看你一眼,不跟你說一句話,不信你就試試?”

葉成紹聽得生生止了步,退回到院子裡,苦着臉,可憐巴巴的看着素顏道:“娘子,你心裡有氣,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素顏不再看他,今天鬧了好幾場,又捱了打,又哭了幾次,渾身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似的,身上的傷還火辣辣的痛着,她現在只想倒在牀上好好睡上一覺,不管有什麼事,都睡了一覺再說。

葉成紹怔在原地,看着素顏的身影消失在穿堂裡,幾次擡腳想要進去,卻又不敢,皺着眉頭在原地打了幾個圈,心裡像有十幾只貓爪子在抓一樣,又急又擔心,偏又怕素顏真的再也不理他,生生的急出一頭汗來。

好在不一會,陳媽媽帶着紫睛幾個來了,他苦笑着去求陳媽媽:“媽媽,求你了,給大少奶奶求求情吧,讓我進去看她,她的傷口得上藥啊。”

陳媽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世子爺,對不住,這可不是寧伯侯府,是我家大姑娘的閨房,外男進去不太方便,您還是請回吧。”

葉成紹差點沒被陳媽媽的話氣死,什麼外男,裡面的那個是他的老婆好不,哪有相公進自家娘子的房間是不合規矩的?可是,理是這麼個理,但如今素顏是祖奶奶,連着她身邊的人全是祖奶奶,他誰也不敢得罪,就怕她們會拾攛着素顏真的鬧和離,他傷不起那個心啊。

也顧不得什麼面子地位了,葉成紹一個長輯到底,好言求道:“媽媽,我知道娘子正在氣頭上,可是千氣萬氣,不要跟自個的身子堵氣,讓我進去給她送藥吧。”

陳媽媽不過也是整整葉成紹罷了,她也知道,大姑娘這婚是和離不了的,以姑爺這態勢,是怎麼也不會同意和離的,看他這樣子,怕是會死纏爛打了,以後小兩口好了,她們幾個還在要在大姑娘屋裡辦差,與姑爺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還是她們的主子,怎麼也得給他留些臉面兒。

“世子爺即是如此擔心姑娘的傷勢,那就把藥給老奴吧,老奴這就進去給她上藥。”

葉成紹就是想借着送藥的名義混進屋裡去,哪裡肯將藥給陳媽媽,忙嘻嘻笑着對陳媽媽道:“好媽媽,讓我進去親自給她塗藥吧,不然我不放心啊。”

陳媽媽看了眼屋裡,又睃了眼葉成紹道:“姑娘是個剛強的性子,她不許的事情,老奴也不好做主,世子爺的藥若是想給姑娘用,那就給老奴拿進去吧,若是不想給姑娘用,反正老爺這會子也該請了太醫來了,痛了一天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下子。”

葉成紹一聽這話,哪還敢不把藥給陳媽媽,忙不迭的從懷裡拿了一捧藥出來,外用的,內服的,拿了三四個瓶子,一一跟陳媽媽說了,怎麼用也說清楚了,又怕陳媽媽不記得,叫紫綢拿筆來記下了,才放心的讓陳媽媽捧着藥走了。

紫睛紫綢幾個都進了屋,葉成紹一人站在院子裡,眼巴巴的瞅着屋裡的人影晃動,就是不敢進去,也沒人出來招呼他,他就呆呆地站在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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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麻麻黑時,葉成紹已經在院子裡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大老爺派了人來請過他一回,他心裡惦記着素顏,沒有去,只將送給晟哥兒的紫金長命鎖着人帶去了,好在,同那孤本一樣,並沒有退回來,但大老爺和大夫人也再沒有使人來,兩個老的自己也沒有來看他,打算着由他兩個自己鬧,只要葉成紹能求得素顏回心轉意,又能答應給素顏出氣,他們也不會太過干涉。

素顏心頭的氣沒消,葉成紹哪裡都不敢去,他一直記得,那個小女子,被蛇咬了後,不哭也不慌,沉着勇敢地用自己的簪子將傷口劃開,擠出劇毒,成功的救了她自己,一個性子那樣堅強又果決的女子,如果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難改變。

和離的念頭早就在她心裡,他很清楚,正是清楚,他才努力要贏得她的心,讓她打消這念頭。

兩天的新婚生活,他用心付出着,她不是鐵石心腸,偏是老天太不長眼了,剛剛有一點回報,就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屈辱,他害怕,是真的很害怕,果然又聽說她要和離了,連她身邊的丫環婆子都改了稱呼,不再稱她爲大少奶奶。

晚飯時,陳媽媽終於看不過意了,出來勸了葉成紹一回:“世子爺,天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天寒霜重,凍着了您可不得了。”

葉成紹可憐兮兮地看着陳媽媽,“大少奶奶肯讓我進去了麼?”

陳媽媽搖了搖頭道:“姑娘那性子倔得很,如今她正在氣頭上,又一心想着和離,您就是在這裡站一夜,她也不會請您進去的。”

和離,她還是要和離,葉成紹的心又緊縮了一下,像被人用尖錐刺中了一般,一陣鈍痛,突然就對着屋裡大聲喊道:“我不會同意的,死都不同意,我決不和離,我知道你在生氣,我可以給你出氣,誰打了你,我給你打回來,但你要同我回去,我們是夫妻,才成親兩天,你不能呆在孃家,這不合規矩,娘子,跟我回去,明兒咱們再回來小住好嗎?”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個跟大人鬧彆扭的孩子,倔強地站在院子裡,硬着脖子對屋裡吼,先是聲音很大,後來卻是弱了下去,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哭腔,乞求着。

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素顏既不罵他,也不勸他,總之就是不理他。

陳媽媽聽了不由得長嘆,心卻是軟了下來,世子爺對姑娘是真心的,那事其實也不能全怪世子爺,如今有幾個男人肯在娘子面前如此低聲下氣的求情,道歉,姑娘啊,要惜福啊,真要和離了,換一個人就比世子爺好?

如此一想,小聲說道:“老奴去勸勸姑娘,世子爺若是非不肯回去,就去穿堂裡坐會吧,外面風太大了些,像刀子似的,您會着涼的。”

葉成紹一聽陳媽媽肯去勸,黯淡的眼睛像點燃了一族小火苗,又亮了起來,一把抓住陳媽媽的手道:“多謝媽媽了,娘子的傷藥都塗了吧,您幫我勸勸,讓她跟我回去吧,回去了,她要怎麼着都行。”

陳媽媽聽了很不自在的偏過頭去,素顏根本看都不看葉成紹送來的藥一眼,只說讓陳媽媽還回去,陳媽媽實在是不忍心讓葉成紹失望,纔沒聽她的送回來,這會子葉成紹問起,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纔好。

葉成紹怎麼看不出陳媽媽的意思,他的心越發的涼了起來,怔怔的站在院子裡,又對屋裡喊道:“娘子啊,那真是好藥,你要生氣,也別跟自個的身子過不去,上點藥吧,很能止疼的。”

素顏在屋裡,聽得葉成紹一直在外面吵着,吵得她心煩意亂,躺到牀上閉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氣得衝窗前,也對着窗子說道:“你回去吧,不要在我家裡鬧了,侯夫人親口對我父親母親說了,她要讓你休了我,你也行行好,給我一條活路,明兒我送了和離書去,你就簽了吧。”

葉成紹一聽侯夫人說要休了素顏,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直想現在就衝回去給侯夫人一頓好看,可是,他就算回去鬧一場又怎麼樣,那個人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素顏回去後還是要與她一同生活,她不想讓她們的關係鬧得太僵,他也不是時時都在家裡,他怕自己哪一天不在家時,素顏又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再說了,他現在走了,這裡都是藍家的人,再有幾個不說好話的人,他這親事可都就要黃了。

“她有什麼資格休你,你是我的娘子,休不休是我說了算,娘子,別再提那和離的話啊,咱們才成親兩天啊,我是好是壞你都沒看清楚,不要一捧子打死我,給我個機會對你好吧,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你信我一次好麼?要不,咱們住到別院去,不和她們住一起了。”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走吧。”素顏冷冷地說道。

再後來,葉成紹在外面說得侯幹舌苦,素顏也再不回半句,任他在外面苦求而無動於衷。

天越來越黑,風也跟着大了起來,屋裡燒了兩個火盆,暖烘烘的,素顏拿了本書放在膝蓋上,卻是一頁也沒看進去,根本就沒翻動過,陳媽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沒多久,狂風怒吼,就聽得屋頂的瓦片被打得叮咚作響,陳媽媽看得直皺眉,不緊不慢地說道:“下雪了,雨加雪,姑娘,姑爺還站在院子裡呢。”

素顏將手中的書往牀頭一扔,氣鼓鼓道:“他自己要找罪誰,怪得誰來,您再去一趟,讓他走。”

陳媽媽卻看着外面下得越來越大的雪雨道:“奴婢不去,奴婢去了四趟了,爺根本就不聽,一去他又要求我勸你,我耳根子軟,聽不得,省得一回來又煩了你。”

素顏聽得往牀上一仰,堵氣道:“不去就不去,他愛站站着去,又不是我讓他站那挨凍的,死豬,看誰比誰倔。”

陳媽媽聽了就回頭看了素顏一眼,又擡頭看窗外,不一會子,似是自言自語道:“啊呀,都站了快四個辰了,又沒吃東西,那一身都溼了吧,紫雲這丫頭怎麼也不送把傘出去,給爺擋擋雨也好啊。”

看素顏沒動靜,過幾刻鐘又道:“呀,世子爺的身子在晃,怕是要暈了呢。”

素顏終於心裡着急了起來,那個傻子,笨蛋,蠢豬,以爲這樣自己就會心軟嗎?不會,決不會。

陳媽媽的聲音又響起,“真的要暈了……”

素顏再也坐不住,自己也走到窗前來,屋裡微弱的燈光照在院外那外孤零零的身影上,他渾身早就被冰冷的雨雪打溼了,溼漉漉的頭髮貼在他線條鋼毅的臉上,也遮住了他寬闊的前額,水珠順着他挺直的眼斂鼻樑往下滴,他卻呆呆地看這邊,一動不動,任那雨水流進了眼睛,又流進了嘴裡,整個人看着好狼狽,好……孤獨淒涼,但他仍是倔強地站着,像一尊石雕。

素顏見了心火直冒,這個混蛋,他是在跟她較勁了嗎?他是想死在她院子裡,讓她做寡婦嗎?是想用這自虐的方式讓她心生愧疚嗎?我偏不如你的意!

卻說侯爺,聽楊得志派來的人送信說,侯夫人打了大少奶奶,藍家把大少奶奶接回藍府去後,心裡好生窩火,一是氣侯夫人,媳婦進門才兩天,她就一而再的找茬子鬧,如今還動手打人,二是氣新媳婦,嫁作葉家婦,婆婆訓幾句就好生聽着,忍着就是,頂什麼嘴,還弄得人捱了打,三是氣藍大老爺,哪有姑娘在婆家受點子氣就往家裡接的,人家做親家的,遇到這種事,只有教導自家女兒的,她家倒好了,不但不熄事,反倒把事情鬧大,沒到三天回門,就把人給接回去,還鬧得街坊鄰居看熱鬧。

急匆匆的回了府,一回來就往侯夫人屋裡去,路上遇到楊得志,楊得志看侯爺鐵青着臉,又是往侯夫人屋裡去,以爲侯爺清楚情況了,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侯爺氣沖沖的走進侯夫人屋裡,卻見侯夫人正坐正屋裡抹淚,一見他回來,哭着就自動請罪:“侯爺,妾身錯了,妾身不該生氣打了大少奶奶。”

侯爺聽得詫異,難得侯夫人竟然肯先認錯,臉色變好了幾分,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侯夫人道:“一個諾大的侯府,讓你管着家,你就總給我惹事,你就是心裡有不痛快,也不要往她身上撒氣,她才進門兩天呢,再如何,也受不得你這樣吧,傳出去,你的名聲也有損啊,如今京城貴卿府上,哪家還有婆婆打媳婦的,你想別人說你是惡婆婆嗎?”

一番話,語重心長,有責備,卻怒氣不是很大,侯夫人心中暗喜,看來劉姨娘說的對,讓自己先行認個錯,的確是個好法子。

她立即從善如流的點了頭道:“是,侯爺,妾身做錯了,妾身以後再不會如此了,不過,今次妾身如此,實在也情非得已,妾身也是爲了侯府着想,而那藍氏又太過潑悍,妾身氣急,才動了手的。”

侯爺聽了皺了眉頭道:“究竟何事惹得你大動肝火?你平素也不是喜歡動粗的人,幾個孩子也沒看你打過?”

侯夫人聽了先自嘆了一口氣道:“回侯爺,原是小事,那洪氏看藍氏進了門,便好意去拜見她,藍氏卻是個量小善妒的,洪氏去給她見禮,她不僅不見,還縱奴將洪氏打傷,洪氏受不得那屈辱,便撞樹自盡,幸虧妾身請醫,救得及時,才留了一條命,那洪氏的來頭侯爺您心裡也清楚,她可是貴妃娘娘的親戚,又是太后親賜,出了這麼大的事,妾身若不先罰藍氏,真要鬧到宮裡去了,侯爺您怕是也要被斥責。

貴妃原就不樂意洪氏只是個妾室身份,這會子她還被正室欺負了,怕是更要找侯府的麻煩了,妾身也是被逼無奈啊,原是小懲爲藍氏熄禍呢,但那藍氏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混帳地鬧到孃家去,藍大老爺也是個胡攪蠻纏,不講理的,夫妻二人在我侯府門外大吵大鬧,引得一衆的人圍觀,那不是在丟咱們侯府臉面嗎?又哪裡將侯爺您的尊嚴看在眼裡?”

侯爺一聽這話,果然生氣,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侯夫人一的面之詞,具體情況如何,還得多問幾個人,他在朝庭裡回來時,也聽到一些風言,人們議論紛紛,但見了他卻是躲躲閃閃的閉了嘴,還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侯爺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的。

不過看天色將晚,如果事情果真如侯夫人所說,這會子去接那藍氏回來,一是縱容了她的性子,二嘛,那藍家也太不知事了些,一點子小事就爲自家女兒撐腰,也不看看他家只是個什麼地位,跟侯府叫板,這朝庭裡,還沒有幾個人敢。

只是紹兒那孩子似是對那藍氏很上心,打了藍氏只怕他回來會鬧騰,一想到這裡,侯爺又覺得頭疼,問侯夫人:“紹兒可回來了?”

侯夫人也正擔着心呢,好在侯爺先回來的,心下也安定了些,一會子葉成紹回來,有侯爺在,他再怎麼鬧也不怕,便回道:“紹兒還沒回,去宮裡了,可能娘娘留着用飯了吧。”

侯爺聽了便道:“藍氏竟然回去了,你也不用着人接她,晾她一段時間,只是將明天的回門禮都備了,他們家不知禮,咱們侯府不能跟他們家一般見識,一應禮數做周全了,也就不怕別人說了。”

侯夫人聽了忙應下了,侯爺便起了身要走,侯夫人心下微痛,在身後喚了聲:“侯爺,妾身備好了燕窩,您用點了再走吧,妾身熬了幾個時辰了。”

侯爺聽了腳步頓了頓道:“着人送到書房去吧。”

侯夫人聽了這才轉了笑臉,歡喜地應了,只有侯爺不是去那幾個狐狸精屋裡就好。

侯爺走出上房,卻見外頭雨雪更大了,又颳起了風,不由皺了眉頭,身邊的小廝忙去給他拿傘,侯爺卻道:“算了,不去了,就歇在這裡吧。”又回了屋。

侯夫人一見侯爺又回來了,心中驚喜,忙讓晚香給侯爺打水淨面,又殷勤地親自去給侯爺端燕窩粥。

屋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侯夫人侍侯得殷勤體貼,侯爺喝了燕窩,愜意地歪靠在太師椅上,晚香端了杯茶給侯爺斟上,侯夫人自己正端了燕窩,翹着蘭花指,小口小口,文雅的喝着,楊得志急匆匆的就來了,也不等人通報,就進了穿堂,在外頭稟道:“侯爺,藍家使了人來說,世子爺在大奶奶院子裡站了三個時辰不肯走,渾身淋透了,藍老爺勸了也不聽,這會子怕是暈過去了。”

侯爺聽得心裡一個激凌,蹭的就站了起來,侯夫人聽得慌了起來,葉成紹要病了,自己可真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她還真沒想到葉成紹會用這法子來罰她,不由心急如焚。

侯爺往外衝,她忙拿了侯爺的錦披給侯爺披上,嘟嚷道:“這藍氏也太過任性胡鬧了些,紹兒去接她,已經給她面子了,卻仗着紹兒寵她,恃寵而驕,非要鬧得紹兒生病不可。”

侯爺聽了心中也是氣,吩咐楊得志備車,打了傘就出衝出了門,楊得志也跟了上去。

素顏看着外面那人傻子一樣站在風雨裡,凍得渾身直瑟縮,卻硬是一動不動,心裡又急又火,陳媽媽就在一旁嘆氣,“風寒入骨,這要再淋下去,只怕會得了風溼去,就算不喜歡,要和離,也別把人折磨成這樣啊,真的就一點也不心疼麼?世子爺那番心可真是付諸東流水哦……”還在嘰哩咕哩的繼續着。

素顏人已經到穿堂處,傘也沒拿,衝了出去,陳媽媽看到時,驚的心都快跳到喉嚨眼裡來了,這是怎麼一回子事啊,一個淋雨不肯走,另一個也要陪着?

素顏怒氣衝衝地衝到葉成紹面前,任冰冷的雨打在她臉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往身上戳,她卻顧不得冷,衝着葉成紹大罵道:“你是想讓我背下這害夫的名聲是吧,好,我陪你,陪着你淋雨,你淋到什麼時候,我也就淋到什麼時候。”

葉成紹在雨雪裡淋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覺那寒氣透過衣服,鑽進皮肉,刺進了骨子裡,饒是他內力深厚,也覺得手腳凍得麻木了起來,腳釘在地上,像是失了知覺一般,頭也開始昏昏沉沉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模糊,看不清,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讓娘子消氣,既然是自己讓她受了苦,那就罰他吧,罰他也受苦,或許,她就會心軟了,正呆呆地站着,就見那扇他望眼欲穿的門終於開了,那個他心心念唸的人也終於出現了,可是,她爲什麼不打傘,會淋溼的……

他聽見她對他在吼,在罵他,不,他不要她也淋雨,她會生病的,心一急,也不顧自己渾身溼透,一把將她就抱進了懷裡,顫着音說道:“傻娘子,快回屋裡去。”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陪着你淋下去。”素顏猛地甩開他,冷聲說道,她恨他用這種方式逼她,更不想就此妥協,她有她的原則和夢想,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受那樣的屈辱。

“好,好,你進去,我走,我走,你不要再淋雨了。”葉成紹被素顏的樣子嚇到,他是故意不運功抗寒的,是故意想病的,可是,她不行,她才捱了打,身子原就不好,再一淋雨……

他兩手一抄,將素顏打橫抱起,正往屋裡走去……

“紹兒!”侯爺在藍大老爺的陪同下,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葉成紹身子微頓,卻頭也沒回就往素顏的屋裡去。

侯爺急急的衝到他面前,一看他懷裡抱着的正是素顏,心中一凜,忙到:“兒媳也陪着你淋了雨?”

葉成紹抱着素顏的身子就晃了一晃,蒼涼一笑道:“母親打得她鼻青臉腫,又跟岳父說要休了她,她萬念俱灰,她要是去了,兒子也不活了。”

侯爺聽得大震,忙道:“兩個傻孩子啊,快先把人抱進屋裡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再說。”

葉成紹聽了再不敢遲疑,忙抱起素顏就往屋裡跑,素顏窩在他冰冷的懷裡卻是罵道:“這廝胡說八道,誰萬念俱灰要尋死了,尋死耍賴的是他好不。”

卻也順着他的意思,閉眼裝暈。卻把藍大老爺心疼的不得了,跺着腳就罵:“那些跟着的人呢,都是死的麼?怎麼讓大姑奶奶和姑爺那麼淋雨?他們若是病了,老爺決不放過你們,你們等着老爺給你們揭皮吧。”

陳媽媽幾個早就一跟了出來,齊齊地跪在雨裡,哭喪着臉道:“老爺您也看到了,奴婢幾個勸不住啊,傘也不許奴婢打,世子爺要淋雨,大少奶奶勸不住,也只好陪着。”

侯爺聽了心裡焦急,卻又不好進素顏的閨房,站在雨裡團團轉,楊得志打着傘勸道:“爺,肯進屋就好了,快去請太醫來是正經。”

藍大老爺也忙勸侯爺,“侯爺既是來了,就先去舍下坐坐,喝杯熱茶去去寒吧,等孩子們緩上一緩了再說。”

侯爺聽了便依言去了藍大老爺的書房,方纔一路上,楊得志終於找着機會把事情經過,撿緊要的說了,他也不偏頗哪一邊,更不說侯夫人的半句不是,就事論事。

侯爺聽了肺都要氣炸,真罵侯夫人是敗家惹禍精,若不是想着葉成紹還在藍家淋雨,他真要回去懲治侯夫人一頓。

侯爺與藍大老爺坐在一起,喝過茶後,藍大老爺一臉悲傷和無奈站起身來,突然就對侯爺深深的施了一禮,侯爺自知理虧,慌忙托住藍大老爺道:“親家,你羞剎本侯了。”

藍大老爺卻不肯直起身來,哽着聲道:“下官教女無方,觸犯夫人,還請侯爺見諒。”

侯爺聽得心中更是愧疚:“親家,快別這麼說,是本侯治家不嚴,害得兒媳受辱,親家快快起來,莫要如此。”

藍大老爺聽了卻是又道:“侯爺,夫人說要休了小女,下官腆臉求侯爺,女兒家被休便會毀了一身,還請侯爺高擡貴手,許她與世子爺和離吧。”

侯爺還不知道侯夫人說了這話,頓時怒火中燒,忙扶了藍大老爺起來道:“無知婦人的話,親家就不要當真了,你也看到了,兩個孩子感情甚篤,不過一時鬧些意見,不要說什麼休棄和離的話,以免傷了你我親家的感情啊。”

藍大老爺卻道:“下官知道侯爺通情大量,但下官卻羞愧得很,沒有教導好自家女兒啊,您說,她性子若不那麼剛烈,小妾打上門就忍一忍嘛?去給那貴妾陪個不是就好了,再者,侯夫人可是長輩,長輩賜,不可辭,侯夫人就要算打斷她的腿,要休了她,她也不該提什麼要回孃家的話,真真氣死我了,那些女訓女戒是白教她了,侯爺,這樣的媳婦,可真是辱沒了貴府家門,還是讓下官接回來,再教養幾年的好啊。”

藍大老爺面上句句是在罵素顏,內裡卻把侯爺羞得無地自容,自己家風如此混亂,侯夫人混帳愚蠢,大老爺越說,侯爺越想找個洞鑽進去纔好。

紅着臉,侯爺一個勁的陪不是,心裡卻是將侯夫人恨個半死,更爲葉成紹和素顏的身體擔着心,今天若是好生將兒媳接回去,再平熄了藍家的怒氣,還好說一點,若是不能,再加上紹兒和素顏再一病,那自家那妹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自己又得挨她一頓好罵。

藍大老爺只是咬着要和離不鬆口,侯爺勸得喉幹舌苦,最後終於也明白了,藍家這是在要找回場子,真正又有哪幾個父母願意女兒和離的?想着罪魁就是侯夫人和那洪氏,便起了身道:“親家,你在府上等着,本侯回去讓拙荊親自來接兒媳回去。”

說着,便半羞半怒地起了身,也不等藍大老再說什麼,帶着楊得志就回了侯府。

侯夫人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急得在屋裡亂晃,白媽媽在一旁勸道:“夫人也是,當實就不應該下手打人,您就罰她個禁足,抄女訓什麼的,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侯夫人聽了狠狠瞪了白媽媽一眼道:“你沒看那小妮子有多衝,讓她給我下個跪都推三阻四的,牙尖嘴利,得理就不饒人,我不過是罰她幾下,皮肉傷而已,哪裡就打得那樣嚴重了,一點子小事還要鬧到孃家去,那藍家長輩也是,沒見過如此護着女兒的,別的人家若是遇到這種事……”

正說得起勁,侯爺帶着一身風雨就衝了進來,原就在藍家受了一肚子的窩火,一回來聽侯夫人還在數落素顏的不是,更是火上添油,想也未想,擡手就是一把掌煽了去,侯夫人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捱了重重的一下,只覺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半天緩不過神來。

“賤人,你做的好事,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罵人家的閨女不知禮。”侯爺對着侯夫人大吼道。

侯夫人終於聽明白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侯爺見了更火,揚手又要打,白媽媽忙上前護住侯夫人,又勸侯夫人道:“夫人啊,快服個軟吧,您這回是真錯了,莫要惹得侯爺更火啊。”

侯夫人擡頭睃侯爺,只見侯爺氣得雙目赤紅,那樣子,像要生吃了她一樣,不由打了個哆嗦,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小一些。

侯爺卻是越看越生厭,一打就大哭大嚎,稍兇一點又瑟縮得像只老鼠,哪裡有一點一品誥命的樣子,若非她給自己生了一兒兩女,真的想休了她不可。

“嚎什麼嚎,藍家如今一力要和離,你跟我去藍家,親自接了兒媳回來,不然,你就等着進祠堂吧。”侯爺厭煩地對侯夫人吼道。

侯夫人聽得一滯,竟然要她去接那小賤人,就算自己打了她又如何,她是小,自己是長輩,哪有婆婆給兒媳陪不是的?

“侯爺,明兒讓文嫺帶着白媽媽去接吧,妾身怎麼着也是一家主母,她是自己衝回孃家去的,這原也不合禮數,妾身若真去接了,還不得縱着她,以後但凡一點小事就會衝回孃家去,那咱們侯府還有何規矩可言,又將長幼尊卑放在哪裡?”

侯爺聽得一聲冷笑,斜了眼睛瞪着她道:“你還知道長幼尊卑呢,我問你,妾室打上正室的門,你不維護正室,還打罵正室,這是哪門子的尊卑規矩?你再囉嗦,明天御使就把這事給告到皇上那去,金鸞殿上,全朝的官員們就會圍着本侯的家事議論,你就等着讓人來戳我的脊樑骨吧。”

侯夫人聽了打了一個激凌,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白天那事鬧得也太厲害了,那藍氏着實可惡,竟然故意站在府門前鬧,兩邊街坊肯定傳開來,御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是,讓她去藍家給藍大老爺和藍夫人陪禮,還要親自接素顏回來,她真做不到,以後自己在府裡,怕是半點尊嚴也保不得了,一時又怕又氣,踟躕着半晌也沒動。

侯爺氣急,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去是不去,不去本侯請了四嬸去,你自明天起,就住到佛堂裡吧。”

侯夫人聽得要請四嬸子,嚇得忙起了身,連聲應道:“妾身就去,妾身去備些東西就來。”

侯爺最是尊重四嬸,當她如嫡母一樣供養尊重,雖然四嬸子很自重低調,連飯都不肯到正屋裡與小輩一起吃,怕惹夫人不舒服,但全府上下,卻都因着侯爺的緣故很是尊重四嬸,如今讓四嬸去,那便是給了藍家更大的體面,比讓她去更讓她丟臉,明日御使知道了,只會將她這個一品誥命批得一無是處,那她的名聲就是真的毀徹底了,到時,侯爺會更加厭棄於她。

侯夫人不情不願地跟着侯爺起了身,冒着風雨出了二門,但還沒到前門去,就聽門房裡的人來報,說宮裡貴妃娘娘派了人來了。

侯爺聽得眉頭高蹙,瞪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卻是鬆了一口氣,眼裡露出一絲期待來。

侯爺鐵青着臉迎到了前門,果然有兩名宮女打着傘正站在走廊裡,手裡提着幾個禮品盒。還有一位年紀稍大的嬤嬤也在前面站着,臉色很不好看。

侯爺忙上了前去,那嬤嬤一見侯爺和夫人來了,忙上前襝袵行禮,侯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知嬤嬤深夜到舍下來,有何訓斥?”

那嬤嬤道:“不敢,奴婢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看望洪姨娘,聽說洪姨娘被人重打致傷,昏迷不醒,特來了好藥來醫治於她。”

侯爺聽得狂怒,那洪氏分明就是自己尋死,怎麼又變成了被人重打致傷了,這消息是如何亂傳的?他不由回過頭來,橫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被他瞪得心中直突突,忙對那嬤嬤道:“嬤嬤誤會,並未有人打過洪姨娘,只是她與兒媳藍氏發生些口角,自家氣不過,撞了樹,如今本夫人已經將藍氏重罰,還請嬤嬤回去向娘娘稟明實情。”

那嬤嬤聽了臉色這纔好了一些,卻是執意要去看望洪氏,侯爺聽侯夫人那話就快氣死,這話倒是討好貴妃了,一會子皇后再派人來,看她如何打圓場,卻又不好當着那嬤嬤的面責罵於她,只道:“此事本侯剛回府,事情還沒理清楚,嬤嬤既是非要去探望,本侯也不阻攔,本侯這就着人帶嬤嬤前去。”

侯夫人聽了喜滋滋的就要親自引那嬤嬤前去,侯爺卻對白媽媽道:“白媽媽,你領着嬤嬤去後園吧。”

侯夫人頓住腳,苦喪着臉站着,侯爺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上馬車,你今天不把兒媳接回來,明日本侯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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