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相公別擋道 望門閨秀,五度言情
素顏帶着紫綢強忍着腳痛和屈辱昂首往正房外走,還沒出門,便碰上了匆匆而來的文嫺和文靜,文嫺眼尖,進門就瞧見素顏頭上的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顫着聲喚道:“嫂嫂,你這是……”
文靜原本碰到素顏後眼睛就看向一旁,抿着嘴不想與素顏打招呼,聽得文嫺的驚呼聲,也看了過來,不由吸了一口冷氣,眼神莫測地看了看素顏,又看向正陰沉着臉坐在正堂裡的侯夫人,她往裡走的腳步便滯了滯,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素顏沒有心思跟這兩個小姑磨嘰,更懶得看文靜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只是微點了頭,繼續往外走。
文嫺看出事情不對勁,一看自己孃親的臉色很不好看,立即明白,這府裡,除了侯夫人,沒有誰會對新嫂嫂如此明目張膽的下狠手。眼神一黯,拉住素顏道:“嫂嫂,我娘她有時脾氣不太好,她以前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先別走,我去勸勸娘,說開了就好了。”
紫綢在一旁聽得好笑,也不管合不合規矩,衝口就對文嫺道:“三小姐,大少奶奶都被打成這個模樣了,難道還要回去跪着聽您跟侯夫人調解?您沒看出來,我家姑娘連走路都很吃力麼?”
真要關心大少奶奶,又怎麼不顧大少奶奶的傷情,先只想着調解矛盾,想讓大少奶奶捱了打,還要不生侯夫人的氣,當大少奶奶是泥捏的麼?
文嫺臉一紅,又聽紫綢改稱素顏爲姑娘了,心中更是着急,滿含歉意的扶住素顏道:“是妹妹思慮不周,嫂嫂快快回去休息,妹妹立即拿爹爹的貼子請太醫,嫂嫂千萬不要氣着,我去勸娘。”
素顏聽了微點了頭,這事不關文嫺的事,難得文嫺是個明事理的,一沒有冷眼旁觀,二沒當戲看幸災樂禍,便回了句:“多謝三妹妹。”
便與紫綢一同往外走,文靜卻意外的上來扶住素顏道:“大嫂,我送你回苑蘭院吧,你這丫頭好像也受了傷呢。”
素顏聽得詫異,不由看了文靜一眼,自己昨天那樣捉弄了她,今天她會這麼好心?
文靜看素顏看她,臉色微窘,不自在的低聲說道:“先前是妹妹不懂事,嫂嫂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其實我是喜歡嫂嫂這性子的,以前也沒人像嫂嫂那樣對過我,總是讓着,慣着,倒讓我的性子變得古怪了。”
素顏沒想到文靜竟然能想得如此明白,不由對她的印像大爲改觀,看她扶過來,倒也沒再推拒,正好自己的膝蓋確實很痛,而且,她也感覺,文靜大約是想在自己這裡打聽些消息吧,正好,自己也可以通過她的嘴,讓府裡的人更清楚事件的始沒,公道自在人心,侯夫人如此無行無狀,她不相信,這侯府裡就沒有明白人。
反正自己和離的主意是拿定了,人是要走的,但不想與全侯府的人弄得太僵,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文靜扶着素顏往回走,一路上,擔憂地看着素顏額頭上的傷,不時的嘆息,又一再的說,宮裡應該有好傷藥,說葉成紹一定會找到最好的藥來給素顏治傷,嘰哩咕哩的,一路上就沒停歇,對素顏的傷勢比素顏自己還緊張,素顏雖覺得她熱情得有些過了,但有她在一邊說話,她竟是忘了痛,不知不覺就回了自己的屋。
陳媽媽先是去了別的院子裡查探情況了,洪氏大吵大鬧時,她沒在屋裡,一回來聽說洪氏鬧得兇,素顏又被侯夫人請去了,心裡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幾次要往侯夫人的松竹院去,被紫睛勸住了,紫睛道:“媽媽這會子去也沒用,還不如想法子送了信出去,請世子爺快些回來纔是正經,如果侯夫人正發了怒要罰大少奶奶,能救她的,也只有世子爺。”
陳媽媽聽了覺得也是這麼個理,但她們初來侯府,門路都沒有摸清,世子爺又是去了宮裡,這就算是有人能將信送出府去,又怎麼能保證能到宮裡去,能到得了世子爺手裡,一時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王昆家的知道了,就跑過來自告奮勇道:“今兒這事怕是不會善了,大少奶奶只怕會受責罰,少奶奶一進門,侯夫人就不待見她,這會子正好抓到錯處,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信咱們沒法子送到宮裡去,但大老爺就不一定了,咱們把信送回藍府去,大老爺和老太爺一定會想法子的,再說了,這洪氏就算是金枝玉葉,也只是個妾,侯夫人若是爲了個妾室罰了咱們大少奶奶,老太爺那裡定然會爲大少奶奶出氣,至少會找侯爺說理。”
陳媽媽一聽也對,忙讓王昆家的去找王昆,王昆正好沒有差事,在大通院裡閒着,一聽大少奶奶有危險,忙換了衣服就走侯府後門出去了。
陳媽媽就焦急地站在穿堂裡等素顏回來,一擡眼,看到素顏被二姑娘扶着往院子裡來,心裡咯登一下,眼淚就出來了,忙衝了出去,扶住素顏。
一擡眼,看到她額頭上那一個頂大的包,聲音都在抖,衝口罵道:“哪個黑了心肝的對大少奶奶下這麼重的少啊,我們大少奶奶在孃家可是如珠似玉的嬌養着的,怎麼過門纔沒兩天,不是被狗咬,就是被惡人打,這侯府裡究竟都是養了些什麼東西啊,怎麼都像瘋子一樣,見人就咬啊。”
文靜聽陳媽媽這話是連着府裡的人一同都罵進去了,不由臉色一白,尷尬的看了素顏一眼,素顏也正在氣頭上,哪裡顧及到她的感受,一聽陳媽媽的聲音,一直強忍着的淚水就噴涌而出,受了委屈的人,最是聽不得親人關懷的話,伏在陳媽媽懷裡就痛哭了起來。
陳媽媽摟着素顏邊拍着她的背邊哄道:“咱們回屋去說,外頭冷,別傷沒好,又着了涼,那就正中了那些人的意了。”看也沒看文靜一眼,當她是透明的。
文靜想要再勸些什麼,陳媽媽和紫綢兩個已經扶了素顏往屋裡去,也沒個人跟她打聲招呼,請她進去坐什麼的,生生就把她涼在院門口了。
她不自在的站了一會子,想了想,還是擡了腳跟進了素顏的院子。
紫雲丫頭原是在穿堂外守着的,她剛纔也看到了素顏額頭上的傷,一見侯府的人就有氣,見文靜過來,就攔住道:“二小姐,咱們大少奶奶都傷成那樣了,沒功夫招待您,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文靜還從沒被人如此沒臉過,不由也了有氣,不過也知道藍家的人這會子是連着她一同恨上了,便忍了忍,笑道:“你這丫頭看着年紀小,倒是個忠心護主的,我可沒有得罪你家奶奶,我是來看望奶奶的,三妹妹去請太醫了,我在這裡守着,等太醫給大嫂嫂看過了,才能放心。”
紫雲聽她說得好,又看到的確是她送了素顏回來的,便撇了撇嘴,讓開身子放了她進去。
素顏一進門,伏在陳媽媽懷裡就喊:“奶嬤,收拾東西,我要回孃家,我要和離,這裡呆不下去了。”
陳媽媽聽得心一震,這話是怎麼說的,才成親兩天就要和離,那可不成,和離了的女子,雖比休棄的要好,但名聲還是受損了,雖說少奶奶還是完壁,但畢竟有過一次婚史,再找一個合心合意的,家世又好的那就難了,再說這事世子爺也沒在家,也不能怪到世子爺頭上去,世子爺看着混,對大少奶奶還是有心的,陳媽媽活了大半輩子,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女兒家,最大的幸福就是找一個能寵着你,疼着你的男人,真和離,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侯府也是太欺負人了,想着法子找大少奶奶的茬,做兒媳婦做到這份上也着實憋屈,這個場子,怎麼也要找回來纔是。
一擡眼,看到文靜也進來了,便拍着素顏的肩膀道:“好,好,奶嬤聽奶奶的,咱們收拾東西,準備回藍府去,這府裡既然不拿咱們當人看,咱們走還不成嗎?回去,請大老爺寫和離書,和離,這世子夫人咱不做了。”
紫睛看到了大少奶奶額頭上的傷,心下也是氣憤不已,腦子裡一時又想起了上官明昊那溫潤如玉的俊顏來,不由衝口道:“當初就不該嫁進寧伯侯府來,中山侯世子那樣好的一個人,一力求娶大姑娘,若不是爺用了手段,又怎麼會失了那麼好的一段姻緣,姑娘真是看錯人了。”
紫綢聽她這話太不着調,忙瞪了她一眼道:“說什麼呢,是說這話的時候麼?”
紫睛也知道自己說話錯了,不過,這原就是她的心結,這會子正好可以證明,素顏當初的選擇是錯的,反正如今也跟侯府鬧上了,她乾脆也出出氣,瞥了文靜一眼,又接着說道:“本來就是嘛,當初中山侯夫人多疼咱們姑娘啊,人還沒嫁過去,就如珠似玉的護着,姑娘在孃家受了氣,夫人也是一力護着姑娘的,如今若是嫁在中山侯府,姑娘哪裡會受這許多鳥氣?”
素顏聽得心裡更是難受,她雖是不喜歡上官明昊,但中山侯夫人確實對她很好,多次維護她和大夫人,如今想來,若是給中山侯夫人做兒媳,應該不會如此受欺凌污辱吧,一時哭得更厲害了。
紫睛見素顏並沒有因自己這一番話生氣,以爲素顏也後悔了,便更是大着膽子勸道:“姑娘,不過才嫁過來兩天,咱們回府去也好,指不定,中山侯世子還對您念念不忘呢。”
越說越過份了,陳媽媽終於忍不住瞪了紫睛一眼,罵道:“你胡說些什麼呢,死妮子,既是勸姑娘回去,還杵在這裡偷什麼懶,收拾東西去啊。”
紫睛有些畏陳媽媽的火,又知道自己這話說過頭了,有損大少奶奶的閨譽,聽得陳媽媽這一吼,立即一溜煙跑進了裡屋。
文靜在一旁聽到了紫睛那一番話,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看素顏的眼光就有些發冷,神情也不如開始那般殷勤,卻也沒說要走,怔在一旁發了一會子呆,突然又換上笑顏,拉着素顏的手勸道:“大嫂,成親過日子,總會有個磕磕絆絆的,伯孃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亂髮了脾氣,你不要跟她見氣,朝大哥哥看吧,大哥哥可是當大嫂是寶貝呢,你是不知道,大哥自與嫂嫂您定過親後,就成天樂得合不攏嘴,連脾性都改了好多,以前從不理我們幾個姐妹的,後來在宮裡一得了好東西,都分給我們呢,我們正想着,大嫂進了門,大哥會變得更好呢,你要是真走了,大哥不定會多傷心,你也氣歸氣,不鬧着走,伯父還沒回呢,真要是伯孃做錯了,伯父一定會罰伯孃,爲你出氣的。”
這話還算是說得貼心,她肯當着自己的臉指出侯夫人的不是,說明還是個直性兒的人,素顏聽了心裡好受了些,但她打定的主意又豈是文靜幾句話能改變的,便止了淚,謝過了文靜,只說自己頭痛,想要歇着。
文靜聽出她是想與自己身邊的人說話,自己在不太方便,就起了身告辭了。
一時文嫺請了太醫,又親自己送了太醫過來了,素顏卻是關了門,不讓太醫和文嫺進正屋,陳媽媽守在穿堂裡道:“多謝三小姐美意,我們大少奶奶受不起侯府的恩情,三小姐請回吧,我們這就收拾東西回藍府去,不在這裡惹人嫌。”
文嫺一聽這話急得不行了,也顧不得禮儀,站在穿堂裡對着正堂喊:“大嫂,我請了太醫來了,你就算再生氣,也要先顧着身子,醫好了傷再說啊,讓我進去吧,大嫂,別說那要走的話,咱們可是一家人呢,說出來可就生分了。”
陳媽媽聽得一聲冷笑:“承蒙三小姐看得起,我們大姑娘不敢高攀,和離書明天就會送到,三小姐請帶了信給侯夫人,我們姑娘把正室位子騰出來,隨便夫人要扶哪個貴妾上位,都不關姑娘的事了,姑娘如今被個妾室欺上門,當家婆婆還要爲妾室撐腰,我們姑娘受不得這個辱,只能自請和離。”
文嫺身後的太醫原本有些惱火,侯府請了他來看病,病人卻不讓他進門,穿堂裡陰風嗖嗖的,連杯熱茶也沒人奉上,就算侯府診金高,他也不想拿,轉身正想離開,就聽得陳媽媽那一席話,不由也皺了眉,寧伯侯夫人怎麼會爲了兒子的妾室打罰兒媳呢,這可是太不合情理了,說出去,跟寵妾滅妻可沒什麼兩樣呢。
文靜聽了陳媽媽的話,又窘又羞,只覺這一番話讓太醫聽了去,對自家的名聲着實不好,忙回過頭,塞了一碇銀子在太醫手裡,不好意思的對太醫道:“大人,不過都是些家庭鎖事,有些誤會呢,您耐心等等,我嫂嫂在氣頭上,一會子您再進去診治。”
太醫看那診金出得高,心裡也舒服了一些,便在穿堂處坐了,卻是支起耳朵聽屋裡人的談話。
紫綢正拿了熱帕子來給素顏敷傷口,又找了藥來給素顏塗上,素顏想着她挨的打比自己更多,忙讓她進了裡屋裡,讓紫睛給她上藥。
幾個人忙得團團轉,只有芍藥站在屋裡手足無措,紫睛幾個自動將她當成了外人,她做什麼都會有人搶了去,不讓她做,芍藥只好呆呆地看着素顏,挨着牆站了好一會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趁人都沒注意,她便自後門溜了出去。
紫睛幾個給素顏上好傷藥後,當真收拾了些貼身穿的衣服,打了幾個包,整齊的放在正堂的桌上,素顏看準備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紫睛紫綢兩個拿起包袱跟在後面,掀了簾子讓素顏出去。
文嫺看素顏終於肯出來,頓時喜出望外,一轉眼,看到紫睛幾個大包小包地拿着,一時又慌了神,忙拖住素顏道:“大嫂,你好歹讓大哥回來了再走,這事大哥可不知道,怪不上他,他如今正給皇上辦差呢,若他一回來,不見了大嫂,這府裡怕是會鬧翻天去,求求你了,大嫂,你再等等,大哥一會子應該就回來了。”
素顏哪裡肯等,先還跟文嫺客氣幾句,道兩句謝,看文嫺總是拉着她不放,她不由看向王昆家的,王昆家的長得結實,一把拽住文嫺,好言勸道:“三小姐,您也是女兒家,若您將來嫁出去了,婆婆也是寵着小妾欺凌虐待您,奴婢想您怕也會受不了吧,將心比心,我們大姑娘可沒做半點錯事,就被侯夫人虐打一頓,這府裡既然不拿大姑娘當人看,那我們留着也沒意思,您就別攔着了,放我們大姑娘一條生路吧。”
話說到這份上,文嫺若是再攔,反倒不合情理了,她也知道,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也攔不住素顏,偏生侯夫人屋裡,白媽媽幾個都不見來露個面,侯夫人平素亂髮脾氣,白媽媽的話,她還是能聽得進去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就真讓大嫂衝回孃家去,把事情鬧得更大?
她好言跟太醫說了好話,讓太醫回去了,自己氣得一跺腳,擡了腳就往侯夫人院裡跑。
這邊陳媽媽拿了貂皮披風給素顏披上,風帽戴起,扶着她,主僕幾個真的就往前院去了。
府裡的僕人們不少都知道先前洪氏在大少奶奶院門前大吵大鬧的事情,後來雖是散了,沒有親眼看到洪氏撞樹尋死的經過,但總有那大膽的,躲在暗處看到了的,早就將過程傳了出去,如今路上有人看到大少奶奶主僕幾個,嬌弱,淒涼地往垂花門去,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有的便只是看戲,有的卻是爲大少奶奶鳴不平。
大少奶奶纔剛進門,就接二連三的遭事,聽說侯夫人想着法子折磨大少奶奶,連飯都不肯給吃飯,就是吃也只吃別人剩下的,這會子又爲了洪氏打了大少奶奶,侯夫人也太惡了些,哪有爲個妾室撐腰,打罰正室的婆婆,也太不通情理了些。
素顏就當沒聽到那些議論,只管往前走,前面就是垂花門,出了垂花門,就到了前院,她早就吩咐顧餘氏家的男人租了輛馬車,只等她出去,就回藍府。
但人還沒出垂花門,就聽得侯夫人在後面喊:“站住,你是想反了嗎?”
接着,侯夫人帶着八個粗使婆子追了上來,有兩個婆子立即就把守在垂花門旁,擋着路,不讓素顏過去。
侯夫人高擡着下巴,昂首挺胸地走到素顏面前,冷厲地看着素顏道:“這就是你們書香門弟教出來的規矩?被婆母說了兩句就往孃家衝,這樣的女子,哪家敢要?”
下那麼狠的手打了人,卻就成只是說了兩句,侯夫人說話還真是不要臉,青口白牙的扯謊,素顏給她福了一福,禮數做周全了,“請夫人讓路,素顏要回家去。”
她已經不稱侯夫人爲母親,而是夫人了,這明着也就是告訴侯夫人,她不做寧伯侯府的媳婦了,你也沒資格管她。
侯夫人聽了冷笑道:“你既是進了我侯府的門,那便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許你走,看誰敢放你出門去。”
素顏氣得將頭上的風帽掀了,露出頭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來,大聲道:“夫人,我總算明白了,爲什麼那洪氏有如此大的膽子,敢以妾室的身份欺凌我這個正室了,原來有您這一位好婆婆給她撐腰,就算她再無理取鬧,也有人爲她作主,既是如此,您大可扶她爲正室好了,何必讓她屈身妾位,欺起人來,名不正,言不順,我自請和離,這樣的婆家,我呆不下去,倫理道德都不存,我怕被人欺凌致死也無人知曉,還是早些走了,能留條命在吧。”
這便是指責是侯夫人縱容妾室欺凌正室了,還說侯府道德倫喪,氣得侯夫人倒仰,嘴脣抖動半天才說了句:“放肆,胡說八道,如此牙尖嘴利,頂撞婆母,真真缺乏教養,來人,將大少奶奶請回去,別讓她再在此撒潑了。”
說着,手一揮,便招了兩個婆子要去拖素顏,這便是橫蠻不講理了,素顏大喝一聲道:“我一身的傷,誰敢碰我試試,你們可以等着瞧,世子爺也不是一輩子不回府了吧。”
那幾個婆子一聽這話,果真站住了不敢上前,大少奶奶臉上的傷着實嚇人,大少奶奶不敢把侯夫人怎麼樣,但要遷怒到自己這些人身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這府裡誰不知道世子爺的脾氣,到時大少奶奶只需哭上兩場,她們這些下人就都得遭殃了。
侯夫人見自己手下被素顏的氣勢嚇住,不由氣得臉色發青,喝道:“你們敢不聽本夫人的話?”
幾個婆子兩頭爲難,只覺得自己雙腿上灌了鉛一般,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楞楞地站着,臉色比苦瓜還難看,有幾個裝模作樣的走了兩步,不過,那樣子像在放長跑慢鏡頭,慢得像在淤泥裡拔涉。
素顏心知這樣吵法自己也難佔到上風,侯夫人根本就不講道理,便冷笑一聲道:“夫人,自我進門以來,您就不喜歡我,如今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還不肯放我回去,可是害怕了?可是知道自己的行爲太過無行無狀,所以,不敢放我回去?怕放我走了,侯爺也會罰您?”
侯夫人被她這話一激,大聲罵道:“大膽,我身爲婆母,教訓媳婦兩下有何過錯,我怕什麼?”
口裡說不怕,眼睛卻緊張地向垂花門處張望着。
“夫人既然沒有做虧心事,那何故不敢讓我回孃家去,如果我真是因婆母教訓兩句便無理取鬧吵着要回孃家,旁人自會罵我不知禮,不孝不悌,我若真走了,也只會讓人罵我藍家家教不嚴,家風不正,與侯府無半點損失,您攔着不放人,那便是您心虛理虧,作下了不該做之事了。”素顏冷笑着將聲音放慢了些,眉頭半挑,語氣也帶着一絲譏諷。
侯夫人聽得她故意挑恤,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句句誅心,若再攔着,便是自認心虛理虧,一時竟站着不知如何回話是好。
素顏見她不做聲,擡了腳便繼續往前走,兩邊的婆子猶豫着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眼睛睃向侯夫人,卻見侯夫人鐵青着臉在發楞,並未出聲阻止,便也站着裝死不動,任素顏主僕走出垂花門去。
垂花門外便是前院,素顏出得門來,提腳便跑,一會子侯夫人醒過神來,怕是又會來攔,紫睛和陳媽媽也知道她的意思,一邊一個扶着她走得飛快。
幾人還沒走到前門,便碰到了侯府大總管楊得志,一見大少奶奶帶着僕從往前門跑,便覺得事情有異,忙躬身上前攔住,“大少奶奶這是要去哪裡,奴才派馬車送您。”
素顏人都到了這裡了,哪裡能讓人再攔回去,便扯了個笑顏道:“只是出去走走,就不煩勞大總管了,馬車已經備好了。”
楊得志早看到素顏身後的僕從們手裡都拿着包裹,大少奶奶額頭上又有傷,眼睛哭得紅腫,哪有不明白的,忙躬上陪笑:“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奶奶您先等着,奴才這就吩咐人給你備車。”
他只是大總管,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他無權干涉,但能爲侯爺解些憂,阻上大少奶奶一阻也是好的,看這天色,侯爺應該快回了,得使個人去給侯爺報信纔好。
說着,他人未動,卻對身邊的小廝道:“還不快去幫大少奶奶備車。”
那小廝見大總管對自己連使眼色,也明白大總管的意思,拔了腿就跑,楊得志躬身候着,態度恭謹有禮,卻是穩穩擋在路上,並不讓開。
素顏看着心煩,好不容易過了侯夫人那一關,難道這會子又要被個總管攔住不成?
皺了眉頭正要開口,那跑出去的小廝又轉了回來,神情有些慌張,對着大總管欲言又止,大總管看慣人臉色行事的,一下子也明白怕是遇到了更麻煩的事,便裝模作樣瞪了那小廝一眼道:“不是讓你去備車嗎?可曾備好?”
那小廝無奈地附在大總管耳邊說了一句,大總管臉色立變,轉回頭看向大門外,只見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兩個帶了幾個僕從已經走到進了大門,一名侯府僕從正領着他往裡走。
素顏順着楊得志的目光看去,只見藍大老爺滿臉怒容,藍大夫人一臉的關切正向府裡走來。
素顏頓時淚如雨下,以前再是不喜藍家,再想離開藍家,但這一刻,她看到大老爺和大夫人時,她心裡久違的那份親情,那份溫暖全都涌了出來。
大夫人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寒風中,羸弱的女兒,頓時也是熱淚盈眶,等看清她額頭上那高高隆起的傷痕時,更是聲音哽咽,顫抖着喚了聲:“女兒……”
素顏再也忍不住,提了裙便向大夫人衝了過去,一下撲在大夫人懷裡,失聲痛哭。
大老爺也看到了自家女兒頭上的傷,氣得臉色鐵青,眼眶泛溼,這個女兒原是要嫁到中山侯府去的,卻是爲了將他從大理寺大牢中救出,纔不得不嫁到寧伯侯府來,女兒的犧牲他豈能不知,心中豈能無愧?
原想着葉成紹對女兒極是用心,女兒再如何,嫁到寧伯侯府日子也不會太差,卻不曾想,不過兩天時間,就有人來報,說女兒在葉家受屈捱打,人心肉長,就算藍家家世不如寧伯侯府良多又如何?
自家女兒自家疼,怎麼着也要給女兒討點公道回的。於是,大老爺這一回半點沒有遲疑,就帶了大夫人來了寧伯侯府,總不能讓女兒受了氣,還沒有孃家人支持吧。
楊得志一看這事情要壞,連親家公和親家夫人都來了,這事可真就鬧大了,忙上前去給大老爺和大夫人見禮,態度恭謹有禮:“親家老爺,您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子的麼?哎呀呀,您可真是太過疼愛和思念我們大少奶奶了,明兒纔是回門日呢,您今兒就來了,看,世子爺又進宮去了,不若先進府喝杯茶去去寒,奴才這就去請世子爺回來,讓他陪着大少奶奶一起回門去?”
楊得志倒底是侯府的大總管,一席話根本就是在和稀泥,無視大老爺臉上的怒氣,一派和氣親熱的把大老爺往府裡迎,口口聲聲只說大老爺是來接大少奶奶回門的,半點也不言到素顏臉上的傷上去,只求着先穩住親家公了再說。
大老爺看楊得志穿得體面,說話得體,便知他定是侯府有體面的下人,倒也不爲難他,只是冷着臉道:“多謝總管美意,不過,本官聽說姑奶奶被人欺凌,重打致傷,是來接了自家女兒回去養傷的,你家世子爺若是回來,讓他去我府上陪罪。”
說完後,也不再看揚得志,轉過頭,愛憐地看着自己正哭作一團的妻女,也拿了塊帕子拭淚。
這話不軟不硬,又不算是得罪侯府,人家家長也沒說要和離什麼的,只說女兒被打了,要接回去醫治,那意思卻是多重的,一是說,大少奶奶被人欺凌了,二便是侯府打了人,卻沒有請醫問藥,爲大少奶奶醫治,真真將藍家的女兒不當人看。
饒是楊得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被說得臉紅耳赤,羞愧難當,腆着臉死命勸道:“親家公您誤會了,大少奶奶只是與人發生了些爭執,太醫早請了在府裡頭,您若是心疼大少奶奶,這會子便先讓太醫給奶奶診了脈,用了藥再回吧。”
拖得一時是一時啊,楊得志只覺得自己背心後頭的衣服都要汗溼了。
大老爺卻是淡笑一聲,擡手一拱道:“不用了,藍家請個太醫的錢還是有的,請大總管轉告侯爺一聲,下官先將我家姑娘接回去了。”
那邊大夫人哭得也差不多了,捧了素顏的臉細看,伸了手顫抖着想摸她頭上的傷,又怕弄痛了她,想着女兒在家時的乖巧聽話,一嫁了就遭此大罪,不禁長哭一聲:“我的女兒啊,你這是受的什麼罪啊。”
這悽慘的一聲大哭,引得侯府前院的僕從們都躲在暗處看,心裡也跟着酸酸的,大少奶奶長得如花似玉,進門那天可是嬌美俏麗,像天仙一樣,這會子竟被打得鼻青臉腫,做婆婆的再要立規矩,也沒有才兩天就下重手的吧,一時有消息靈通些的,知道後院洪氏的事情,又都悄悄議論了起來,想着這一回,侯府可確實不佔理了,人家要回去,也是沒法子的事,兩天就打得這個樣子,再呆下去,怕是骨頭渣子都會被人吃了去。
楊得志只覺得自己處在了水深火熱之中,他頭一回碰到如此難解的事,放是不能放走的,不放,人家又站在大門口哭,這條街上可都是住着公卿貴族,有頭有臉的人家,聲音再大些,就能引得四鄰全知,侯府的臉還要不要啊。
侯爺又還沒回,世子爺也去了宮裡,這一時半會的怕也沒得到消息,這事他再攔下去,怕是會惹禍上身,侯夫能管事的主子就是侯夫人了,事是她惹的,還得她自己來了解難纔好。
如此一想,楊得志忙讓人去請侯夫人,侯夫人在垂花門處沒攔得住素顏,正暗自生氣,白媽媽追了出來,勸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就別再火上添油了,大少奶奶受了委屈,正在氣頭上,她小孩子脾氣,要回孃家撒嬌,你就讓着些,等她回去,反正明天也是回門的日子,一會子去請了世子爺回來,讓世子爺也去藍家,女兒家嘛,相公一鬨就好了,到時候,還不是小兩口子歡歡喜喜的一同回來了麼?”
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才鬆了一些,只是想着葉成紹知道自己打了素顏,怕又不會善罷干休,不過,兩人也鬥了十幾年了,只要侯爺心裡還對自己存着愧意,她就不怕葉成紹能如何,如此一想,便也懶得再追,甩了袖子往自己院裡去了。
人還沒到屋裡,楊得志就派了人來報,親家老爺和夫人在大門外,要接了大少奶奶回去,楊大總管正攔着呢。
這親家上門來接女兒回去,那便和女兒自個兒堵氣回孃家不是一碼子事,對方長輩出動了,那便不只是小兩口吵嘴鬧意見的事,侯夫人聽得也緊張了起來,如果藍家長輩也支持和離,侯爺定然會大怒,宮裡的那位也是早盼着葉成紹能正經成親生子的,這會子若是知道是自己將媳婦氣沒了,定然全怪罪到自己身上來……
不行,決不能讓藍家人將藍素顏接走,侯夫人心裡一急,帶着白媽媽和幾個粗使婆子就往前院去,前門外,楊得志已然攔不住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藍大老爺與他客氣兩句,便甩袖往外走了,藍大夫人也哭着扶了大少奶奶往府門外走,而寧伯侯府大門外,早就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過都是各府的主子派出來打探消息的下人,隔着一條街,在自家院牆邊上看着,也沒往寧伯侯府門前湊,寧伯侯府的人也拿別人沒辦法,轟是不能轟的,只能紅着臉,將頭垂得快縮到領子裡去了,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啊。
門外停着藍府的馬車,看熱鬧的人也認得,再看前兩天才嫁進侯府的藍家大姑娘,額頭上一個好大的包,長長的一條,快斜到眼睛上去了,一隻眼睛已經淤腫了起來,天仙般的新娘子,不過兩天,就打得不成人形了,這寧伯侯府也太狠毒了一些,以前那世子爺的名聲就浪,這會子還真是證實了,誰嫁姑娘嫁到寧伯侯府去,那就是遭罪,一時有的人便暗自慶幸起來,好在自家沒有這麼倒黴的姑娘。
藍大老爺正要上馬車,侯夫人終於追了出來,一看素顏真的要被接走了,她忙讓白媽媽上前攔住。
楊得志也見機,忙上前去叫住藍大老爺和大夫人:“親家老爺,親家夫人,我們侯夫人來了。”
藍大老爺聽了倒是停了步子,沒有上車,轉過身來,看着侯夫人,侯夫人平素被人尊敬慣了,藍大老爺又只是個五品郎中,眼裡哪裡瞧得起他,便倨傲地擡着下巴站在臺階上,等着藍大老爺和藍夫人給她見禮。
楊得志快急出一身汗來,夫人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擺架子啊,沒看到藍大老爺滿臉怒容,一街子的人都在看熱鬧嗎?快將人請進府裡去纔是正經啊。
藍大老爺一看侯夫人那氣勢,身後還帶着好幾個粗使婆子,頓時心中怒火更盛,他可是爲了女兒來討公道,並非來求着巴結侯府的,到了這份上,侯夫人還如此倨傲,不給些顏色瞧瞧,以後女兒在侯府真會被欺負死去。
如此一想,他對藍夫人吼了一聲:“還楞着作甚?等人家連着咱們兩個老的都打一頓了再走麼?”
白媽媽正在對藍大夫人說好話,又勸素顏消氣,這邊藍大老爺一吼,她也被嚇住,楞楞地回頭看侯夫人,不停地給侯夫人遞眼色,只差沒將眼珠子擠出來。
侯夫人卻是聽了藍大老爺的話,氣得手都在抖,不過小小的五品,竟然敢在侯府門前大小聲,不來給她見禮也就罷了,還污衊她,她哪裡又要打人了?
鼻子裡氣一哼,就想回府去,對着這樣的小官兒陪小心,沒得失了身份。
白媽媽氣急了,也顧不得犯上,一把拉住侯夫人的衣袖,小聲道:“夫人,不能啊,這一走,怕就真會和離了,您可兜不住啊。”
侯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她原以爲,像藍大老爺這種小官吏,見了她這一品誥命只會上前行禮巴結的,沒想到藍家人骨頭硬氣得很,根本沒拿她當一回事,其實她也是蠢,這會子藍家人只拿她當親家,她卻當人家是普通官場上的人,這樣做,只會讓藍家人更氣,她自己也更難收拾局面。
想着侯爺回來的後果,侯夫人忍住氣,放下身段走到藍大夫人面前,淡淡的說道:“是親家夫人嗎?來了,怎麼不進府去坐坐?”
語氣仍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味道,藍大夫人也是百年大家族出身,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她彬彬有禮的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二字不敢當,只怪我們沒有教好姑娘,讓她得了個剛強的性子,一點子屈辱也受不得,只好接回去再教導幾年,叨擾之處,請夫人見諒,我們現在就回府了。”
藍大夫人的禮數週全,讓人挑不得半點錯去,但那話卻是說得剛硬,連親家也不肯認了,又說要接回去幾年,那就是明着在說要和離了,侯夫人這回真急了起來,臉上也帶了絲乾笑:“親家母這是說哪裡話來,大少奶奶人還是很乖順的,不過是小兒女鬧了些意見,我說了她兩句罷了,小孩子家的氣性大,親家母不要當真,難得來一回,快快進府裡坐坐吧,明兒紹兒就要帶了兒媳回門子,親家母就是想姑娘了,也不在這一天呢。”
這前倨後恭得也太快了些,藍大夫人一時有些不適應,白媽媽見了忙就去扶藍大夫人,勸着:“是啊,進去坐坐吧,都是親戚,難得來了,哪有不進府坐的道理。”
又對着侯夫人身後的晚榮和晚香遞眼色,晚榮笑着忙去拿紫睛紫綢手裡的包袱,晚香卻是沒有動,仍是冷冷地看着素顏。
藍大夫人卻並不糊塗,哪裡是一句好話就能消了氣的,她不着痕跡的拔開白媽媽的手,對侯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不肖女身上有傷,我看着心疼,還是早些接了她因去醫治的好,請夫人就此放過我一家吧。”
這話說的,不讓他們走,就是不放過他們了,侯夫人才忍下去的氣又升騰了起來,冷着臉道:“您這話是何意,我可是好心請你們進去喝茶的,哪裡就是不放過了。”
藍夫人立即從善如流道:“是,小婦人說錯話了,得罪了侯夫人,您並沒有對小婦人及我家老爺如何,只是我家姑娘着實身上有傷,耽擱不得,就不再陪夫人了。”說着,扶了素顏就要上馬車。
侯夫人氣急,這些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可真是給臉不要臉,自己已經好言相求了,他們還得理不饒人,氣得衝口就道:“哪有你們這樣的人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在婆家受點子委屈,被婆婆教訓了幾句,就閤家來鬧,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書香門弟的家風麼?我看也不過如此。”
藍大夫人大怒,轉過頭來,柔弱的身子擋在素顏身前,冷冷地看着侯夫人道:“夫人,您也是養兒育女之人,若您的女兒嫁出去才兩天,就被妾室打上門去,家中婆婆不但不處置犯上作亂的妾室,反而打了你家女兒一頓,您會作如何想?將心比心,我家老爺雖是官微人輕,但我家女兒卻也是如珠似寶的嬌養大的,她沒做半點忤逆不孝之事,憑什麼被人如此欺凌虐待?人家的女兒是人,我家的女兒也是人,既然侯夫看不上我家女兒,那我這做母親的,也沒有看着她被人繼續欺凌的道理,帶回家去自己養着不行麼?這又是失了哪門子禮,哪裡不合我們書香門弟的家風了?”
侯夫人被藍大夫人駁得一滯,根本就無話可答,圍着看熱鬧的也終於知道藍家接女回家的原因了,小妾打上正室的門,那不是寵妾滅妻麼?這正室才進門兩天啊,也不知道那妾室平素被寵成什麼樣子了,如此驕橫跋扈,也太失體統了些,妾就是奴,這就是奴大欺主,當家婆婆不維護正室臉面,卻還打了正經的兒媳,也怪不得人家孃家父母要接了女兒回去了,這媳婦再呆下去,那妾室還不盤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嗎?哪裡還有半點正室的威嚴臉面,這寧伯侯府的家風也太亂了些,深宅內院裡,最忌的就是妻妾相爭,而妾室不守規矩,越過正室,最是敗壞門風了。
一時,人們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看侯夫人的眼神裡,都帶了遣責,侯夫人自己也被說得好不自在,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白媽媽,白媽媽剛要說話,素顏卻是止了哭道:“媽媽,今日洪氏在我院前鬧時,可是您親自去處置的,可有看到我說過那洪氏半句?可看到我對那洪氏動過手?”
白媽媽訕笑着,陪着小心道:“不曾,大少奶奶您當時正病着呢,門都沒出,哪裡會打罵於她。”
“那可是她自己不聽您的勸,要尋死覓活?”素顏又追問了一句。
白媽媽正爲這事擔着心,洪氏可是在她手上撞了樹的,聽素顏這樣問,立即點了頭道:“確實如此,奴才好言勸她回去歇息,說大少奶奶身子好了,自會見她,她卻不聽,非要自己尋死……”
她話還未完,侯夫人就一眼橫了過來,看熱鬧之人也更是清楚,原來,這新媳婦真是半點錯處也沒有,竟然這樣,還被婆婆打了,這個婆婆可還真兇惡,她教養下的姑娘,怕也不過如此吧……
侯夫人聽人連着自已的女兒都議論上了,更是又氣又急,再也懶得維持面上的和氣,板了臉道:“藍素顏,你回是不迴轉,不迴轉就等着一紙休書吧。”
藍大老爺聽得大怒,上來拉着大夫人和素顏就往馬車上推:“走,走,回去,讓他們侯府送休書來,老夫就送鬧到金鸞殿上去,也要把這婚事給和離了。”
藍大夫人再不遲疑,帶着素顏上了馬車,藍家馬車開動走了,楊得志氣得直嘆氣,白媽媽也垂着頭,無奈地看着自己的腳尖,侯夫人如今是越發的糊塗了,那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既然肯停等着她,並不立即上馬車,就是不是真心想讓大少奶奶和離的,明明好說幾句,放軟些身段就能解決的事情,被夫人越弄越糟,這下看如何收拾吧。
侯夫人卻是怒目瞪視着白媽媽,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府去。
回到府裡,侯夫人卻沒有立即往自己院裡去,而是去了葉紹揚的書房。
葉紹揚正站在桌案前畫畫,丫環巧蘭站在一旁磨墨,偶爾微偏了頭,溫柔地看葉紹揚一眼,見到葉紹揚畫得認真,額頭冒着細汗,便乖巧地拿了繡帕給葉紹揚拭汗。
侯夫人進去時,正好就看到一副翩翩佳公子紅袖添香的美景,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也不多說,走上前去,拍的一巴掌向巧蘭打去,大聲道:“將這狐媚子給我拖出去賣了。”
葉紹揚大驚,忙攔住侯夫人道:“娘,您這是怎麼了,巧蘭她犯了什麼錯?”
侯夫人鐵青着臉痛苦的看着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揚兒,你要給娘爭氣,要好好讀書啊,不能被這些狐媚子擾了心神。”一看桌上葉紹揚畫的正是巧蘭,那畫只畫了一半,卻是將巧蘭的風韻全都聚於畫面,更是心火直冒,抓起那畫便撕了個粉碎,眼裡流出淚來。
葉紹揚一見侯夫人哭了,心也慌了起來,掀了袍子就跪了下來:“娘,我錯了,我以後會用心念書,爲您爭氣的。”
看着兒子那張俊逸溫潤的臉,侯夫人的心又軟了,伸了手去扶葉紹揚起來,關切地問道:“你那病,可又曾發作過?”
葉紹揚聽得臉一白,眼裡閃過一絲痛色,低下頭道:“沒有,近一個月沒有發作了,娘,您不要太擔心了,都好些年了,兒子也還是活得好好的,應該沒事的。”
候夫人長嘆一口氣,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繡凳上,愛憐地撫着葉紹揚的臉道:“娘沒本事,暫時不能給你應得的東西,但不管如何,你的命娘是要保住的,就算吃再多的苦,娘也不怕。”
卻說素顏坐在馬車裡,伏在大夫人懷裡又哭了一場,終是又痛又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馬車行到半路,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藍大夫人不知道發生何事,讓紫睛掀了簾子去看,紫睛依言看了前方一眼,俏麗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紅暈,大大的杏眼也驟然明亮了起來。
紫綢看着就覺得奇怪,扯開她,自己掀了簾子看去,頓時沉了臉,回頭對大夫人道:“中山侯世子在前面攔了下了大老爺的馬車。”
大夫人聽得眉頭皺了起來,垂了眼看懷裡的素顏,不由悲從中來,當初,若自己堅持,素顏應該還是嫁給了中山侯世子吧,中山侯夫人那樣喜歡素顏,又怎麼會打罵欺虐於她,可憐的孩子,若不是要救大老爺,又如何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上官明昊騎着馬追上了大老爺的車,他翻身下馬,玉樹臨風般立在大老爺的馬車前。
大老爺無奈,他此時也不願意看到上官明昊,當初是藍家執意要退掉這門親事的,如今女兒嫁得不好,人家找上前來,定是奚落自己的,何必送上前去給人笑話?
上官明昊似是知道大老爺的心事,恭謹的在馬車前行了一禮道:“世伯,小侄這廂有禮,小侄聽說大妹妹受了委屈,送些藥來看望大妹妹,並無他意。”
聽了這話,大老爺再窩在馬車裡不出去就是失禮了,他無奈的掀了簾子下車,乾笑着對上官明昊道:“世侄有心了。”
卻並不去接那藥,心裡卻在想,這上官明昊的消息也太快了些吧,轉頭又想起方纔在寧伯侯府門口鬧時,好多人在圍觀呢,先頭只想着出侯夫人的醜,沒想到這一些,如今連中山侯夫都知道了,這滿京城裡,怕是不少人都知道,藍家大姑奶奶嫁得不好了吧,一時心裡又酸又痛,酸是失了面子,痛是心痛女兒,更是可惜了眼前這個俊逸多禮的少年。
上官明昊見大老爺並不接他的藥,爾雅一笑道:“世伯,這是宮裡來的最好的傷藥,聽說大妹妹傷了額頭,塗了這藥定不留下疤痕。”
大老爺聽得就心動了,他也擔心素顏頭上會破相,伸了手正要接,另一隻手卻是先他一步搶了過去,就聽一個聲音懶懶的,帶着一絲壓抑的憤怒說道:“不勞上官兄關心,我家娘子自有我的藥來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