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映菊,綿竹密長,淡香匯濃的園子裡,衆人又陪着太后轉了一圈。
錢貴嬪與德妃相繼介紹着花兒的品種,不時的接着太后的話,奉承幾句,一時間園子裡倒是歡聲笑語,衆人也嬉笑着渡步。
掛着笑的太后在看罷了一盆延壽菊後,轉頭看了身邊不太出聲地皇帝一眼,見他似帶心事一般地只陪着走,便對身邊的錢貴嬪說自己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下。
錢貴嬪忙是招呼着人去了前面的涼亭,好伺候太后休憩一下,而此時太后卻輕撫了龍天舒地手說到:“兒啊,哀家想看看那盆,你陪我過去瞧瞧,她們嘛,就先去亭子裡吧!”
衆人明白這是太后想和皇上說兩句體己話,馬上都退開了去,於是太后便在龍天舒的攙扶下走到一邊:“我的兒啊!這般有福氣了,卻還時時思量,若是是前朝的事,哀家插不上嘴,也要誇你上心,可若是思量這後院裡的事嘛,那可是不應該了。”
龍天舒聞言衝太后笑了笑,有些無奈般地說到:“朕知道自己是有福氣的,不然也不會成爲一朝之主,可是再有福氣的帝王,也會有心中的不適。”
“不適在何處?”
“……”龍天舒沒有回答。
“不適在不能隨心所欲,也不適在千百雙眼中?”太后說着眼看到面前的大葉菊說到:“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也沒釋然。可當初你不是因着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一一答應了嗎?如今你有喜歡的玉蝶成了後,你身邊還圍轉着她們,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朕滿意就真的可以了嗎?不是一樣不行!”龍天舒的眉蹙着,帶着不滿的怨。
“誰讓你是皇上呢?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雖在皇位,但以後的大統總是臣民要去想的,玄兒去了,你可以藉着傷痛不再立。但是再過一兩年你覺得你可以拖的下去嗎?皇子們在長大,既定的皇子教育也要開講,哪時你還不是要立!難道你要你的臣民和你的天下都是爲將來而惶惶不安嗎?”太后說着伸手撫摸那朵大葉菊:“兒啊,你是皇上啊,不能只盤算着你那點小心思,你要看的是整個天下啊!”
“整個天下,朕在看顧,只是爲何每每要委屈的是朕?”龍天舒的眼中有一絲霧氣。
“就你一個委屈?哈,難道她們不委屈!”太后忽然轉身指了指那些亭子裡的女人們說到:“皇上你自己看,看看她們哪個不緊盯着你!她們若是被你棄了,就是老死在宮中也不能說什麼,難道她們就不委屈?你自己看看,要嬌媚的有,要溫潤的有,要賢淑的有,難道有他們你還委屈?”
“母后!您明知兒子的心在哪裡啊!至於她們,不過是爲了穩局而已,如今玄兒不在了,你看看她們處處又在鬥着,難道真當朕是啞巴和聾子嗎?好好就算朕是,可朕有雙眼在這裡,難道朕看不見?哼,一個個自大的女人,竟然想借朕來玩弄權勢嗎?”龍天舒說着一臉的厭惡。
“兒啊,你還記得你當初多鐘意那董溫儀嗎?哀家還記得,我和你父皇爲你選了玉蝶做後,你當時毫無意見,可等到太子妃攜董蘇二人一同入住東宮的時候,你就跑來找哀家,問哀家爲什麼不把董溫儀選爲太子妃,因爲她是那麼的美,美的你一見之下就愛上了她。”
“只可惜她……”
“只可惜她紅顏薄命,當初哀家與你父皇沒選她的因由和你解釋的清楚,說的是因爲背後的身家差別。可是時至今日,哀家也該告訴你實情,當初沒選她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爲她太美!身爲一國之母,端莊賢惠纔是首要的,而她的美叫我們看不到她別的一絲好來,對於這樣的女人,我們可不能把後位給了她,免得你只看着她,任她去攪亂整個後宮……”
“母后,芳兒不是那樣的人。”龍天舒說着嘆了口氣:“她不爭不鬧,安靜的如同一隻貓,你們擔心着她亂來,而她卻是最不亂來的一個,不講是非,不論她人,只安靜的坐在角落裡彈她的琴,唱她的歌,就是見到朕也不是那般諂媚的笑顏,而是對朕似近似遠的一張冷臉……”
“就是這樣才更爲哀家所不喜!”太后說着拉了臉:“溫儀的時候就總是一副冷臉。見到哀家也那副德性,你繼位之後她爲貴妃,還是那個樣子,走在宮裡,哀家瞧着都比皇后還有架子了,一天到晚冷着她的臉算什麼?難道整個皇家都虧了她嗎?哼,還好她那身子骨弱走在哀家前頭,要不然哀家天天看着她的那張臉,只怕先死了去!”
“母后!兒子沒……”
“不用說了,這個女人都死了這些年了,咱們也不說她了,倒說說你那皇后吧,你看你現在不也一顆心在她身上嗎?這證明哀家和你爹給你選的沒錯啊!”太后擺手說着,自轉了話頭。
“玉蝶是不錯,當初雖然她是三個裡最不出衆的,可是她這人心好且善,也的確賢惠,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朕那時只專情於錦瑟,忽略了她和錦衣,可是當錦瑟去了,倒是看到了玉蝶那細膩的心,說真的那時要不是她陪着朕,只怕朕也不會從那陰影裡走出來。”
“是啊,玉蝶的確是個賢惠的人,而且這些年來哀家時常抱恙,可她卻來伺候着哀家,夜裡竟還守夜,比那些丫頭們都用心。所以哀家才說,後宮裡有她是你的福氣啊!”
“是,這個兒子是知道的。”
“知道,你知道的太清楚了!”太后說着衝龍天舒輕搖了腦袋說到:“哀家當初看着玄兒封太子,想着我兒終於是可隨心了,可是誰料到玄兒卻……如今拖了這些日子,大臣們是不是已經不安份了?”
“還不是催促着要朕早立太子,看來,他們也覺得過了這些日子,朕的悲傷該結束了。”
“沒辦法,這是大事,一日不定就不得安心。皇上是個什麼打算?”
“盤兒的年歲是合適了,可是他畢竟是德妃所生,你知道的這也是大臣們口中反對的藉口,如今彤兒的呼聲最大,可是,他太小了,而且,他身後的勢力也是朕所顧忌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打算繼續拖了?”
“不拖還能怎樣?原本朕打算讓玉蝶將盤兒過繼了去,可是每次一看到玉蝶的眼,朕就難以開口,您看今天,您不過逗弄一下彤兒,她就觸景傷情紅了眼,這般的話,朕怎好提?”龍天舒說的是十分無奈。
“皇上還是處處留心她的反應啊,既如此,那皇上也該明白她的心思啊?”太后說着擡了下下巴。
“母后的意思是……”
“什麼叫我的意思,你不是早明白的嗎?你能允了她妹妹進來,自然是知道她心思的啊,何必在哀家面前裝傻。”
“母后兒子不是裝傻,只是知道她這也是無奈之舉。您別看她說着要把妹妹送到朕跟前,可是在朕臨幸的當夜卻看到她妹妹帶着朕送給她的金鐲子,您說朕該怎麼做?”
“自然是該怎麼就怎麼了!她送個鐲子給妹妹而已,不過是她們的姐妹情深,就算皇后她真的心中委屈放個鐲子來提醒你,你也要硬下心來該如何就如何,別忘了,她是爲什麼要她妹妹進宮的!一個當家主母要是膝下懸空她拿什麼來臉面來面對列祖列宗?她的確賢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既然她知道怎麼也要選一個,當然寧可要自家的也不願意認了別家的了,而皇上你若是知道她這份痛苦,就該趕緊好好寵了她那妹妹,讓其早有龍嗣,只怕她也就可安心,不必這般小心翼翼又前後矛盾了。”
龍天舒看着太后那雙清明的眼,點點頭:“母后總是看的清楚,朕知道該如何做了。”
“皇上又在討好哀家了,哀家不過幫你提點一下,也不見的就是真正的清楚。說來說去,這立嗣的事不是兒戲,而皇上你的心裡有看重着皇后,哀家自然也是願意推波助瀾的,可是哀家要提醒你一句,寵那柳貴人可以,哪怕你把她寵到天上去都可以,但是卻不可專寵,那些沒嗣的,像韓家的,陸家的這些,還有你那些美人容華什麼的,就都去寵幸了吧。”
“母后,難道你要朕做個風流的皇帝不成?”龍天舒聞言無奈地笑着。
“風流不風流的,哀家不說什麼,只知道開枝散葉是大事,難道你要哀家就等着柳貴人的肚子嗎?哀家可以給她機會,但是國之大事怎能獨等一人,自然是看誰有福氣了。皇上,你就是再不樂意,爲了國家大統,還是委屈下吧。”太后此刻一臉嚴肅的告誡着。
“恩。”龍天舒點了點頭,他只有答應。
“瞧你那不樂意的樣,人家巴望着身邊的嬪妃多些,就你沒這些心思,好似真吃了虧似的。”太后說着一笑而後又認真地說到:“對了,錢貴嬪和德妃這些有了皇兒的你倒可以晾晾,暫不寵幸。”
“母后,那樣她們可要爭風吃醋……”
“爭?哈,我看她們怎麼爭!無非心中不安尋點事罷了,可若皇上你根本不給她們撐面子的話,你說她們還老實不老實?晾晾把!誰叫她們太想得到了,晾晾她們叫她們知道這立嗣的事不是她們想如何就如何的,就是爭也要顧着臉面知道大小,別沒個分寸!”
“好,隨母后的意思吧。”龍天舒點頭應着。
“好了,皇兒快扶哀家去亭子裡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