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阻擋,慘劇終究還是發生了——人開始吃人了,極度的飢餓讓他們開始撕咬死去的人的屍體,連同叢生的菌落一同嚥了下去,從他們迷離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們很滿足,即便下一刻就會死去。
我們經過這羣人的身邊的時候,他們擡起頭看着我們,他們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莉亞的身上,好像看到了獵物一般的瞪的圓圓的。
“嘖嘖……一定很好吃。”扭曲的心理加上慘絕人寰的啃食,就連活人都成了他們的目標。
我把莉亞護在了懷裡,快速的走近了安妮的房間。身後的人只是靜靜的看着,並沒有做什麼,現在的我還是有一點威懾力存在的。
“現在營地裡就剩下我們,還有外面的幾個吃人的傢伙了,七個人了。”安妮也變戲法般的拿出了一罐食物,塞到了莉亞的懷裡,“給這個傢伙再喂點吧,免得一會出去成了別人的口糧。”
“謝謝安妮姐姐。”
“嗯,這麼有禮貌的小姑娘這年頭不多了啊。”
經過一天的睡眠恢復,我現在感覺腿腳還是輕飄飄的,大出血又得不到營養的補充,讓我看上去瘦了快兩圈。莉亞抱着罐子,把不多的肉乾一塊又一塊地往我嘴裡塞,直塞的我翻白眼。
“慢點,你又快把他噎死了。”
“哦,我說哥哥的眼睛怎麼越來越大呢。”
這些小插曲改變不了進程的推進,次一日的早晨,我的房門被一羣人踢打的碰碰直響,我打開門,看見的是一羣已經不能被稱之爲人的生物——除了形狀是人型,其他的都被暗綠的菌落掩蓋了。我本能的要關門,卻被來人一把頂住,撼動不得。
這些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是這些真菌,它們把人體當做武器一樣操作,失去了意識和痛覺的人,每一個都能發揮出極限的力量——我當然撼動不了他。
“哥哥?”
“莉亞!快去找安妮!快去!”我一腳踢開了堵門的傢伙,這用上了我八分力的一腳居然只能踢的他後仰,看來連耐力都開發出來了麼。我迅速插上了門栓,從後窗的小角落鑽了出去——爲了預防今天這種情況,我早早的就把退路給鋪好了。帶上等在外面的小莉亞,我們逃到了安妮的房間。
“這些真菌變得更強了,你現在這個熊樣,讓我們現在硬拼更沒有勝算。”安妮接應了我們,又從暗門轉移到了更遠的一間屋子,"躲貓貓拖不了多久,很快它們會找到這來。"
“不挖苦行麼,有什麼好辦法?除了逃。”
“沒有,逃吧。”屋外傳來了沙沙的走路聲,這些東西居然這麼快就找了過來,看來菌落已經發展出了社羣,每一個小孢子所經歷過的事情都會清晰的反應在它們的主腦中——我姑且這麼稱呼它,這個類似蜂王蟻后一般地位的存在。
感染者在打門了,安妮已經對這道門進行了加固,加了三道鎖和三道門栓,卻在感染者的踢打下隱隱開裂,這已經不是人類的力量了,就算我的潛能還在,我也最多把門踢變形,而不會踢破開來。
而現實是,我的潛能已經激發不出來了,身體
的能量太低,不足以支撐潛能需要的消耗,生物體進行最低消耗活動的本能,選擇了關閉這種功能,就好像嚴冬到來前,樹木會落葉一樣。現在的我就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還弱。
“走這邊。”擺脫掉了感染者的糾纏,我們轉到了一間低矮的房屋面前,安妮拉開了一道暗門,我們倆快速的鑽了進去,可是一進來就發現了不對,這個房間里居然再沒有出路了,咚,背後的鐵門被重重的放下了,我突然明白了安妮想要做什麼。
“安妮,快讓我出去!你不能一個人去面對他們!”我拼命擡起着鐵門,卻根本沒用,安妮是算準了我此時的力量無可奈何這道關卡,纔好像東躲西藏的一樣把我騙到了這裡來。
“叫姐姐,我就考慮讓你出來。”
“別鬧了!你快打開門進來!”外面傳來細細嗦嗦的鋪蓋聲,安妮在僞裝這個避難處的外形,不論我在裡頭怎麼努力,這扇門依舊是紋絲不動。
“好了,你們就好好的在裡面安全的活下去吧,沉默久了這些奇怪的生物還真把人類當成軟柿子隨便捏了,過幾天等你力量恢復了,你自己可以打開門的。”
“你別走!姐姐你別走!”情急之下,喉頭鬆動,我喊出了我一直不願意喊出的稱呼,姐姐,那你就是我的親人,我一直不願意承認,是害怕有一天親人的離去,會比夥伴離去更加的痛苦。
“呵,”安妮轉身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終於肯叫我了,我好高興,走到這一步居然還有可以去關心照顧的人,我一直以爲我會孤獨下去,好了,我的弟弟妹妹,姐姐會保護你們的。”
腳步聲漸漸變得微小,直到我也聽不見,我無力的從門上滑落,這就是失去親人的痛苦嗎?當初,父母親離去的時候我還小,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悲傷,而現在這種感覺充滿着我的胸腔,我感覺它們在膨脹,是要衝破胸膛出來一樣。
“哥哥。”一直在身後扶着我的莉亞,現在也蹲坐下來抱着我的頭安慰着我,感受着她身上傳遞過來的熱量,我覺得平靜了許多。安妮終究是沒有趕走這些人,所有才陷入了今天的危機,她還跟那個時候一樣的善良,阻止我們去接下那個任務那個時候,安妮一定經歷過什麼,纔會用誇張華麗的外表去掩飾她怯懦需要保護的內心世界。
猛的,我一拳打在了門上,該死的碳加生物,你們先後奪取了那麼多人的生命,現在還要試圖奪走我的姐姐的生命,我要變強,我要清除掉你們。
安妮考慮的很周到,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有着食物和飲水,還有乾淨的被子和枕頭,我跟莉亞緊緊挨着躺下,巨大的疲倦感衝潰了我的意識,令我再次沉睡。
前人曾描繪過世界末日的景象: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火山在噴發,大地在顫動,海洋在咆哮,冰層斷裂,海平面拔高,海水衝上了陸地,淹沒了所有的文明。冰雪覆蓋了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氣溫驟降,瞬間殺死了大部分的生物,僅存的人類躲在一個小小的暖爐旁,焚燒着記載文明的書籍,以此來獲得溫暖。而我所經歷的現實沒有那麼宏大的場面,
只有一扇門,隔斷了我所有的掛念。
我醒來了,莉亞早已經起來備好了食物,我坐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今天似乎又更有力量了,可能再過一天,我就能推起鐵門,走出這裡了。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沒有太陽的白天是難熬的,透過安妮給我們留下的氣窗,我能看到一點外面的情況——鴉雀無聲,連風都不哭了,氣氛壓抑的令人覺得詭異,又發生了什麼?
很多時候我們兩個就是這麼靜靜坐着,誰也不說話,狹小的空間裡,互相之間的呼吸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忽然之間,我發覺莉亞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還沒等我開口,莉亞卻先一步坐了過來。
“哥哥,”莉亞突然靠的很近,呼出的氣體都打在了我的臉上,“哥哥,我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千萬千萬不要丟掉莉亞啊。”
“說什麼呢,我怎麼會丟下你,從你帶回來沙螅救了我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是麼,所以……唔……”莉亞的脣突然印了上來,打斷了我的說話,小小乾乾的嘴脣生硬的在我嘴邊叼啄着,使我一時陷入了當機。我居然被一個小女孩強吻了,被人知道了……算了,已經沒有人了。小小的身子壓了上來,我感覺到她在發抖,如此大膽破格的舉動讓女孩子感到一陣害臊。
“我不想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悄無聲息的來,又默默無聞的走。”幼年的孤獨在莉亞心中留下了一塊傷痕,危機之中,生物強烈的留下子嗣保留火種的本能讓她退去了矜持。
“其實我已經十六歲了。”多年的營養跟不上,讓她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有些發黃的衣衫滑落,柔軟無骨的身體拼命的往我身體裡擠着——一時的手足無措讓她害羞不已,我慢慢推開她的身子一點點,撫摸着她的小臉。明天,我們就能出去了,這個夜晚就是這個狹小的空間最後的帷幕。
多少世代的物種更替,纔有了人類這一有着通天曉地的奇蹟,自然母親的臉上也洋溢着笑容。可是隨着發展進步,人類這個小兒子卻覺得自然給予的太慢了,進而開始主動的索要,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母親的健康。母親總是慷慨的,即使受傷也要爲了孩子奉獻,環境污染,植被褪化,天空中海洋中充斥着有毒的化學物質,這一舉動最終觸怒了天父。他出手了,以不可抵抗的力量抹去了人類賴以生存的文明,而母親,永遠是疼愛孩子的,她用她的力量給人類保留下了一片淨土——蛋殼裡的世界。
可是,他們真的明白母親的苦心嗎。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伐樹,後人遭殃。
跳動的燭火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了一般,毫無徵兆的熄滅了,我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指尖傳來的觸摸,光滑的小臉,小巧的瓊鼻,團長說道沒錯,我的確很行,也的的確確是個混蛋。
我拉過莉亞翻過了身,把她緊緊的壓在了懷裡,我已經很久沒有擁抱過異性了,生命有多久,時間就有多久。她的心跳的很快,劇烈的要破體而出,我感受着她有力的迴應。
一聲痛苦的悶哼,我們的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