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8 繼位,出征,死無葬身之地③(一更4000)
江陵城外,一片繁雜勝景。商攤小販綿延數十里,人羣往來,更有說書先生擺了一茶桌,依依呀呀不停地敘述。身邊喝彩的聽衆圍了整整三層。
忽然一匹馬,載着一男一女,從這正熱鬧的街巷裡斜刺裡衝了出來,直奔城外更遠處。
人們慌不擇路,被嚇得抱頭?竄,一時間雞飛狗跳,咒罵聲連成一片,更加熱鬧。
那馬匹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忽聞馬背上,一聲女子的嬌喝當頭傳來,再然後是凜然的一鞭,狠狠抽在馬鞍上。
“啪”的一聲脆響!
馬兒飛快地踏起四蹄,風一樣呼嘯而過,終於消失在遠處。
越往城外走。環境越荒涼,最後只剩一片沿河瘋長的草。
跨過江陵城的界山之後,眼前便是連綿的丘陵。
耳邊聽聞風聲呼嘯,送來陣陣金戈鐵馬刀槍撞擊聲。辰靳勒緊了馬頭。帶着一臉焦急的林陌染,謹慎前行。
山的另一邊,兩方人馬廝殺正酣。血沫橫飛間,是一個個倒下的身體。看得林陌染一陣心驚膽戰,手越握越緊,渾身僵硬。
“他不在這……”辰靳思疑地嘀咕了一句。
林陌染心一涼,“燕肅祁也不在!”
辰靳狠狠一拽馬頭,“走!”當下趕着馬飛奔闖過交戰的人羣,往山的另一邊去,“沿着車輪的印子,這邊還有另一隊人馬!”他快速給她解釋。
奔出數裡。冷不防馬蹄子突然一抖——
“不好!絆馬索!”辰靳一聲驚呼,已然將林陌染整個裹了起來,單手撐着馬背,借力一躍而起。
瞬間飄忽落在一旁。再一看,馬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該死!”辰靳懊惱一嘆。“方纔太急,未曾覺察!”他驚惶察看被護在懷中的林陌染,“你可有受傷?”斤廣華血。
林陌染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沒有了馬,怎麼趕上他們……”然而她搖頭之際,目光卻越過他,投向了靠近懸崖的地方。
那裡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外,還站着一個人,直勾勾地陰笑着,看着他倆。
燕肅祁帶着一絲狠笑,身後烏金銀緞狐裘大麾在風中獵獵作響,“來了?”一開口就是無比諷刺的聲音。
林陌染厲然直視他,“燕樂晟呢?”
“他?呵!”燕肅祁淡淡瞥一眼懸崖,“他在下面呢!你要不要下去找他?”
“我先找你!!”
誰也料不到。就連辰靳都還未動時,毫無武功功底的林陌染竟然快步衝了過去,反手從髮髻抽出一把短刃,猛地抵在了燕肅祁咽喉!
這是燕樂晟臨走前給她防身用的。此刻,她只想用它來殺人!殺了眼前這個屢次擋在他們面前礙眼的男人!
就是他!在幕後和趙家狼狽爲奸!幾次陷她和燕樂晟於不利!他早該死了!
“你表面貪財,實際上,卻是在秘密籌資暗中培養孽黨!這麼多年來,你在衆人面前一直扮演着懦弱無能的樣子,真是演得一手好戲碼!”
林陌染毫不留情一一揭穿他,“眼見着燕樂晟的注意力被轉移到趙家,你就趁機高調崛起,先是扮演深情王爺,企圖在百姓心目中塑造一個仁義的形象,想借此籠絡民心。然後又迅速集結逆黨,準備攻打江陵城,取得帝位!”
她頓了頓,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甚至連諭旨都準備好了,就藏在那晚來靈堂祭拜的趙楚珩身上,想讓他暗中來個偷樑換柱,將趙琅坤藏在林萱腹中的真諭旨給掉包……不幸的是,卻被我一把火。把趙楚珩和僞造的諭旨都給燒成了灰燼。”
“不錯。趙琅坤這個老東西,差一點壞了我的棋局。”
“想當然,趙琅坤身爲北燕老臣,自然是希望能以和平的手段取得帝位,而你,卻慫恿他兒子趙楚珩,企圖用武力謀反!生生使得他們父子反目。”
林陌染冷笑搖頭,“趙琅坤爲了阻止你瘋狂的計劃,委婉地提醒了燕樂晟,要攻打南燕。這才使我們的注意力從西域乾羅國轉移到南燕和你身上!你得知後,暗中派人將他趕盡殺絕,逼得他不得不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隻身逃亡南燕!”
“分析得一點不錯!”燕肅祁直認不諱,“你們也不賴!我原以爲,燕樂晟被封爲戰王出征,真的是去攻打南燕。沒想到,竟是你們設好的套!他在城外設下埋伏,只等我領兵潛逃……呵!”
他一陣冷笑,“我折了三千多人馬,取他一條命,也算值了!”
話未盡,脖頸上的刀鋒瞬間逼近,在他早就被風吹得乾裂的肌膚上劃出一道血口。
林陌染雙眼通紅,發狠道:“你敢殺了他!我先殺了你!”
燕肅祁在她的逼視下,從容不迫地用眼神指了指他們的頭頂,“殺了我,你們也活不成。”
兩人聞聲望去,頭頂不過五六米高的地方,正懸着幾塊巨石,被幾個虎背熊腰的外地裝束的男子用粗繩捆着,粗繩之下,竟然吊着幾個遍體鱗傷的人!!
細眼看去,卻是之前聽從她的命令去江陵城散播謠言的丹色閣成員,還有……!
“黎笙!”林陌染失聲喚道。
身側,辰靳亦是繃緊了神色。
被吊着的幾人,包括黎笙在內,卻都是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滿臉堅忍之色。
燕肅祁神色瞬間無比得意,“你以爲,你能佈局害我,我就不懂反將一軍的道理?左右燕樂晟已經墜亡在崖底,不若你從了我,跟我回南燕,還能救這幾人的命!回南燕後,我定叫父皇好好疼你!你知道,鳳大將軍平生最愛兩種東西,一是酒,二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水嫩無比的女人!”
“呸!”辰靳對着他的臉猝了一口,“鳳大將軍?!他就是個竊取皇位的陰險小人!只要我辰靳還活一天,南燕的帝位絕對輪不到他來坐!而你,你竟然認賊作父!愧對鳳將軍多年來對你的念念不忘之情!”
“念念不忘?”燕肅祁頓時覺得可笑,“他明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卻還是任由我被北燕帝困在這裡當人質!!你說我認賊作父?這麼多年來,我在這當個毫無實權的狗屁九王爺,喚那死老頭一聲父皇,才叫真的認賊作父!”
一旁林陌染皺眉詫道,“他是你弟弟?”
“不是。”辰靳飛快解釋,“鳳疏狂當年將我抱出宮,逃亡南燕時,並沒有帶上他的家眷。先皇便將他妻兒殺了,只留下一個六月大的男嬰,當皇子養在了身邊。”
他轉向燕肅祁,很是憤慨,“父皇從不曾虧待你,相反,因爲當年對鳳將軍一家痛下殺手,他一直心懷愧疚,是以這麼多年來,始終將國內最好最珍貴的賜予你,甚至叮囑燕樂晟,要好好對你……”
燕肅祁一聲冷哼,嗤之以?,“好好對我?!好好對我的下場就是把我攆得跟落水狗一樣滿地找牙?!”
辰靳怒喝,“那是因爲,你有了反心!”
“夠了!”燕肅祁冷冷回敬,“有反心也是被你們逼的!當年鳳家一門忠烈,爲大燕打下多少江山,卻因爲一句功高震主,被問斬九淵臺!我父親迫不得已叛逃嶺南,自立南燕!而狗皇帝,竟然殘忍地殺了我全家!!這筆債他怎麼還?!燕樂晟怎麼還?!”
一語罷,他似再也不能等,眼中倏忽騰起怒卷的殺氣。
忽地反手一揮,大聲朝上頭喝道:“放巨石!”自己卻迅速反身,一手扯住身邊的林陌染,將她甩進了身後的馬車裡。
辰靳飛身要救——
不料林陌染猛地回身,一掌將他推開,柳眉屏着狠戾又堅毅的神色,“救黎笙!!”
下一刻,馬車捲起滔天的塵埃,飛馳而起!
辰靳微微一怔,死死擰緊了眉,然後不及猶豫,扭頭閃進了紛雜砸下的巨石塊間——
身形如箭,長臂瞬間救起幾人,又飛身而退。
腳步剛沾地,幾人堪堪站穩,還來不及言謝。
就見辰靳一言不發,又是幾步縱起,已然輕躍追向那輛早已不見蹤影的馬車。
馬車裡,林陌染因爲被突然甩入,一頭狠狠磕在了車窗欄上,頭暈眼花。好半晌回過神,才發現車裡除了燕肅祁外,還有另一個女人,正陰冷冷地看着她發笑,那張豔麗的面容,散發出一股狠然的戾氣。
“林妹妹,真沒想到還會見到你呢!我們家王爺惦記着你,就連逃亡都要帶上你,你該覺得榮幸纔是。只不過啊……”她忽然掩面嬌笑一聲,窩進了燕肅祁的懷中,嬌滴滴衝着燕肅祁道:“爺,能不能別讓林妹妹當側妃了,就讓她去南燕宮的浣衣局,當個伺候馬伕的小丫鬟吧。省得總在妾身面前晃,鬧心得很!”
燕肅祁雙手裹緊她的肩膀,笑道:“愛妻想怎樣,就怎樣。”
說罷,竟然毫不顧忌車裡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俯身低下頭,就噙住了她飽滿的柔軟,狠狠吸允起來。
趙婉瑩的嬌吟聲頓時傳遍了一整個車廂,還不忘對林陌染投來挑釁的目光,盈盈的笑意裡滿是怨毒。
不過轉瞬間,面前的兩人已經衣衫不整,呈上下姿勢交疊在馬車的軟凳上,粗重的喘息聲,聲聲如悶雷,吵得林陌染頓時心悶煩躁。
偏偏這兩人還以爲她是被氣的,動作更加狂狼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水漬聲、激吻聲和嬌吟響作一片,整個馬車都跟着他們在前後左右地震動。
林陌染只覺得噁心,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爲淨。
若是方纔那柄短刃還在她手中,說不定此刻她真的會突然發難,一刀把燕肅祁的那處給廢了!
馬車駛過這片丘陵後,走進了一片更加嶙峋的山脈。四周荒無人煙,唯聞馬蹄聲陣陣,踏破此地的空落。
林陌染大概聽林奕他們說過,要從江陵去南燕,除了過長江之外,就是走五峰山。山路雖然崎嶇,但勝在隱蔽,很多逃犯匪盜爲了躲避追蹤,都會選擇走這條路。
果不其然,馬車才走了片刻後,就有一隊人馬從山道兩旁衝了下來。
來者和車伕嘀咕了幾句,言辭間一開始還挺客氣,後來漸漸有些分歧,吵了起來。
燕肅祁皺眉,放開一身歡愛紅痕的趙婉瑩,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一撩車簾走了出去。
“什麼事?”
“太子殿下,你不是說,要帶你的人來支援我們嗎?前方那個將軍,武力好生了得!兄弟們都快支撐不住了!後面來的那人,雖只有一個,也是個能打的!兄弟們爲了拖住他,死了不下十個啊!再這樣下去,我這班兄弟非都死光不成!”
燕肅祁漠然道:“我還沒說你們不頂事呢!你們倒好,來找我要人?!”
“太子爺!當初你可不是這樣的,說了只要我們跟你聯手滅掉這支精銳隊伍,將來你們打下北燕的江山,也會封我們一官半職!你這今天要是出爾反爾,可別怪兄弟們立刻撤人啊……”
“慢着!”燕肅祁這次放軟了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誰也沒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對不對?你也看到了,方纔出江陵城不遠的山坳處,我已經摺了三千人馬,如今是真的騰不出人手來幫你們……不若這樣,你們先頂着,放我過去,等我回了南燕,向父皇請示後,立刻派兵過來救援你們,如何?”
來者猶猶豫豫,開始推三阻四談條件,無疑是在說自己定了多大的壓力,付出了多少。
燕肅祁這時又開口說了句什麼。
林陌染一時沒聽清,正想將身子探過去,聽個仔細——不料就在這時,左手卻被什麼東西突然一繞!一股巨大的衝力猛地襲來!
緊接着,她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後狠狠摔了下去!
想象中的巨響並沒有傳來,反而是身子,突然產生了失重感!
林陌染瞬間睜大眼睛,擡頭看去——
自己一手被細繩綁着,整個人飛出了馬車後窗,已經有半個身子懸空在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