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茶微微蹙了眉頭,聲線卻依舊柔和。
“只要沒有觸及底線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不過只是一個手鐲而已,雪茶還沒有到,要與連姐姐大吵大鬧的地步。”
若是百里連兒,與她是撕破臉皮對着幹的女人,毫無疑問,她自當百里連兒是有意爲之。
亦定不會那麼好放過她。
但……
百里連兒不僅待她極好,還多次以姐妹相稱,在蘇南星面前,幫自己說話。
若不是自己,因爲看在她是皇后身邊的人,一直對她有戒心。
眼下,還真說不準自己,是否已然視她如姐妹了……
除了自認倒黴以外,她還能說什麼。
就是可惜了,畢竟,那是昨夜才擁有的東西。
林雪茶剛要與她說,她要去用膳的時候,百里連兒卻猛地哭了起來。
她眼眶通紅,面上除了悽楚,深深的歉意,沒有多餘的神色。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若非是我不小心將你的手鐲摔了,你定也不會如此,那是你意中人贈與你的禮物,又還是你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你是該生氣的。
我怎麼能那麼自私的,要求你輕易原諒我,你想怎般對我都可以,罵我也好,打我也罷,只要你能消消火氣,我們還能是好姐妹的,對不對?”
之於她又突然卑微下來的姿態,林雪茶的眸光染上不解。
下一瞬,卻見眼前還哭的稀里嘩啦的女人,立時繞過她,跑到了她的身後。
林雪茶順着她跑動的方向看去。
只見身着一襲黑袍的男人,舍了平日坐着的推椅,正負手而立的,站在她的眼前。
清俊的容顏五官微寒,男人那雙漆黑深邃的雙眸,正直直的盯着她看,眸底淡漠冷清,卻又隱隱暗聚着什麼,黑色涌動。
百里連兒扯着男人寬大的衣袖。
她看着他,聲音已然帶着哭腔。
“南星哥哥,南星哥哥你來的正好,你快來幫我求求雪茶好不好,我不小心摔壞了她心上人,送她的玉鐲,她正生我氣呢,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南星哥哥,你快幫連兒說句話啊……”
男人冷冷的視線,一直凝在她的身上,林雪茶清冷的眸底,較之以往陰暗許多。
“連姐姐,我說了,我沒有再生你的氣。”
百里連兒咬着脣,勉勉強強止住了眼淚。
“可是,可是雪茶你方纔不是那麼說的,你說,那是你心上人給你的定情信物,你說,他贈你玉鐲,是向你求娶的意思,玉鐲玉鐲,可不就是想要,套住你一生的意思,你說,你收到這手鐲的時候,不知有多開心
如今被我失手打碎了,你立即衝我大發脾氣,還說,你昨夜才收到定情信物,今日就被打碎了,若是你心上人不要你了怎麼辦,你一個勁的怨我,你很害怕,你喜歡的人,會因此不要你,難道,方纔你不是那樣說的麼,怎麼這麼快,就換了言辭?!”
剛纔她是那樣說的麼?
林雪茶有點不敢置信的,望向百里連兒。
雖說,她對她沒有多少感情,但好歹,亦不曾有過惡意。
林雪茶深深的看了百里連兒一眼,這友誼的小船,翻的會不會太快了?!
她看了一眼,百里連兒身邊站着的男人。
見他眸底的黑色愈發明顯,怒焰灼燃,林雪茶笑。
果然麼……
這就信了啊。
信百里連兒所說,她兩面三刀?
可是,百里連兒此計,殺傷力會不會太低。
若換做是她,真想陷害一個人,不把那人往死裡整,她絕不會輕易出手。
要的,就是一擊必殺。
如今這麼快,就將自己真實的一面,亮出來,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少殺傷力啊。
不過只是一個手鐲而已,摔碎了就是摔碎了……
她再怒再惱再鬧,也只是她和她的事情,幹蘇南星何事?
可是,心底卻是突然涌起了一抹怒意。
也許罷。
她確實比較討厭,被人陷害的感覺。
不論這陷害,殺傷力有多小……
牽動的脣角,冷意不止一寸,林雪茶看着百里連兒,目光淡漠,口吻清冷。
“連姑娘的演技,着實令雪茶佩服,不過日後,連姑娘與雪茶說話,可就要多加註意點,莫要着了雪茶的道了。”
她收回視線,手裡握着玉鐲的碎片,連看都沒有看蘇南星一眼,便徑直的,朝大門走去。
手臂猛地被人拽住,林雪茶前行的身子,立時止住。
她眯眼咬脣,用力一甩,卻是沒有甩開。
林雪茶惱怒的看過去。
男人也回視着她,往日清淡的眸子又一團濃霧聚攏,“出去。”
百里連兒鬆開了,扯着蘇南星衣袖上的手。
她站在,蘇南星的身後,視線在林雪茶的身上,停留過幾秒。
她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意外,像是早已料到,會是這種場景。
林雪茶的餘光瞥向了她。
卻發現,百里連兒的脣角,不是得意的彎起,而是苦澀的勾起。
她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便轉身,出了房門。
林雪茶的視線隨着她走,眸光中,瞬間染上了不解。
百里連兒爲什麼,會是這幅表情?
不該是得意的麼?
至少蘇南星是要幫她整治自己了,不是麼?!
然,未待她想明白,男人卻是低着眸,與她道,“旁人送你的手鐲被人摔碎了,你很惱怒?”
林雪茶收回視線,擡眸對上男人的目光。
脣角一勾,她笑,笑意嘲弄。
“怎麼,難道殿下認爲,雪茶的東西被人摔碎了,還不能生氣是麼?”
話音停了一停,似是想到了什麼,林雪茶眉梢輕挑,眸色忽然寒了下去。
“不對,殿下應當是覺得,連姑娘說的有對,雪茶適才,就是爲難她了,殿下如今,是要爲她報仇麼?”
男人聞言,眸中的濃霧忽然間擴散。
“爲了那個手鐲,你當真爲難她了?”
也不知,是否是蘇南星問話的方式不對,還是他的語氣不對。
林雪茶心裡強壓住的怒意,噌噌噌的,便冒了上來。
她一把甩開男人的手,緊抿着脣角,卻又緩緩笑開。
“是啊,我就爲了一個手鐲,跟她鬧了,跟她吵了,殿下你想怎麼爲她出氣?”
“你很希望本王,爲她出氣是罷?”男人眯着眼,忽然朝她走了一步。
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可是那語調,卻是低的不能再低。
“他給你戴上手鐲,是爲了想套住你一生,你同意了,是罷?你不僅同意了,還很開心,是罷?如今手鐲碎了,你還很生氣,是罷?”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林雪茶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一步,卻是譏笑迴應。
“旁人送我東西,難道我還不能開心,東西被人摔碎了,難道我還不能生氣?這是哪家規定的?!”
“該的,你該生氣的。”男人又走近了林雪茶一步,眉梢挑起,漆黑幽深的眸底,暗沉之色更加濃郁。
“不如讓本王來出面,你告訴本王,你的心上人是誰,本王當面找他談談,讓他不要生你的氣?不,先讓本王來猜一猜,你的心上人是誰,誰讓你如此在意,誰的魅力那麼大,竟然能夠將初回帝京不久的玥兮郡主,傾心一片,不要告訴本王,是李初然。”
林雪茶又後退了一步。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退讓,待後背撞上身後的牆壁,冰涼的觸感傳來,她才嗤笑出聲。
“殿下理他是誰,只要雪茶喜歡不就夠了,雪茶可以因爲手鐲,被人摔碎了而怒,他若是因雪茶的手鐲被人摔碎了,而對雪茶生氣,那樣的男人,不要也罷,又何須勞動殿下,替雪茶出面?!
再者,殿下不過只是雪茶的教習師父罷了,也不是雪茶的誰,雪茶的婚事,還輪不到殿下插手,雪茶的事情,也輪不到殿下來教訓!”
蘇南星緊跟着林雪茶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眼睛眯成細細的一條縫,泛着冰冷危險的氣息。
“你再說一遍,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本王不是你的誰?!”
“本來就不是我的誰,再說一遍又如何!”
看着男人越走越近,林雪茶只覺得空氣陰鷙壓抑的要命。
她近乎難以喘息,卻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欺近。
“我知道你幫過我很多,但我告訴你,我的婚事,絕不由你指手畫腳,你若是惱了,大可隨時把我從這個府裡趕出去,我絕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可,你想要替旁人來教訓我的話,我告訴你,沒門,她是你的青梅沒錯,你要爲她報仇,那是你的事情,我卻不是個會任人宰割的,殿下你心裡最好有個底。”
男人忽然伸出一隻手,支在雪白的牆壁上,將林雪茶半禁,錮在他和牆壁之間。
他的眸色極深,一雙黑眸近乎看不見其他顏色。
“你就這麼想嫁,還不由本王插手,若是本王偏要插手,你又能如何!”
“我的婚事憑什麼要你插手,你憑什麼插手我的婚事?!”
林雪茶忽然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幾乎將她的理智燃燒殆盡。
雖然她想了一整晚,好好反省過自己,不該意氣用事。
但是……
但是憑什麼!
眼前的這個男人什麼都要管?
她青梅說她受了委屈,他要替她出氣,好,她忍,畢竟人家是青梅竹馬,感情好的不得了。
她手鐲摔了就是摔了,他憑什麼要替她出面,去跟鐲子的主人談話?!
她自己的婚事,又憑什麼要他插手?!
她嫁給誰,不嫁給誰,關他屁事!
“你是我的誰,我和你有什麼關係,不就是有師徒之名麼,其他什麼都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插手我的婚事,我要不要嫁人,嫁給誰又關你什麼事!”
林雪茶似是怒火中燒,有點口不擇言,只管說着自己心底的話。
她伸手就要將他推開,卻是被他伸出手,給牢牢的禁,錮在牆壁上。
見狀,她更是怒,竟也不顧對方還傷着,運起內力,手尖持着卒了麻藥的銀針,就要往蘇南星的後頸扎去。
男人的眸色轉瞬陰鷙了幾分,大手將她的手穩穩扣下,輕易的按在牆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