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林雪茶抿着脣點着頭,倏地就笑了。
“雪茶在殿下身邊,只有惹殿下生氣的份,只有多才多藝的連姐姐在殿下身邊,才能讓殿下開心開心一點。”
撫琴下棋……
她在外頭風花雪月,他也不差。
與百里連兒詩情畫意的了一整晚,心情極好,哦,看到她後就惱了就怒了心情就不好了。
林雪茶咬着牙笑了,“既然殿下不喜雪茶,那雪茶離開便是,再不礙殿下的眼。”
她掙扎着起身。
因爲是壓在男人身上的緣故,男人一隻手緊鎖着她的腰身,她起不來,手又被死死扣着,動又動不了。
兩身相貼,這種姿勢極爲親密,卻也是最難以擺脫的。
林雪茶眸色隱着怒火,“你快放開我,我們又不熟,至多便是師徒關係,你憑什麼用手按着我,憑什麼扣着我不讓我走!”
男人的眸底,瞬間染上了一抹陰霾,臉色是林雪茶不曾見過的陰沉可怕。
林雪茶心下一跳,話一出口,她也有些後悔。
再怎麼樣,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比一般的師徒關係要特別的很多。
可,可是這種姿勢,她也沒有說錯。
就算他們師徒的關係,再怎麼特別都好,都是不對的,是錯誤的。
他們畢竟不是戀人。
且,他心裡還有喜歡的女子,又怎麼能夠那般待她,就不怕她誤會麼?!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也沉默了半晌。
最後,他鬆開了她的手,緩緩放開了緊扣着她腰身的手,將她的身子推了出去。
他一語不發,眸中霧靄沉沉,一動不動,就那樣看着她,模樣看起來極是嚇人。
室內的氣氛,靜謐的近乎要人命。
林雪茶咬着脣,“殿……”
男人怒斥,“滾!”
……
林雪茶只覺着耳朵嗡鳴,被這麼一個字震得回不過神來。
這是蘇南星第一次朝她說重話。
就這麼一個字。
都能讓她呆愣好久。
林雪茶怔怔看了他幾眼,甚至忘了施禮告退,她便轉身,打開品茶軒的木門,走了出去。
施禮……
都要她滾了,還施什麼禮!
林雪茶不容易失眠。
除了十年前,她生母死的那幾天,她被人丟進湖裡的那幾天,她失眠過,一般而論,她不會有失眠的時候。
至多便算是睡的不好。
比如在崖底,與蘇南星同牀共枕的時候。
可最後,她終究還是有歇息的。
然而這一次,沒有。
一點都沒有。
她躺在牀榻之上,蓋着薄薄的被子,閉着眼睛睡不着,然後就睜開眼睛去看帷幄沙幔,一看,卻是看到了天亮。
屋外天色大亮,室內的光線卻依舊暗淡。
林雪茶依舊沒有一絲睡意。
這些天她都是自己起身,不用紫卉服侍的,今日卻是懶懶的不想動。
林雪茶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最近失控的情緒太多太多。
這樣不冷靜,不沉穩的林雪茶,還真是令人深惡痛絕。
過了半晌,林雪茶緩緩睜開了眼眸。
她掀開隨意搭在身上的被褥,沒有拿起外衫披着,就這樣翻身下榻。
走到鏤花窗前,將簾幔一把拉開,大亮的光線,從窗外透了進來。
林雪茶從窗外望出去,只見昔日蔚藍的天空,如今卻是烏雲密佈,天色黯淡,且還飄起來小雨。
她站在窗前久久不動,盯着飄落的雨花,靜靜的看了半晌。
隨後,才緩緩的打開了窗戶,有細微的雨點,打落在她的手背上。
帶來一絲涼意。
林雪茶轉身。
對鏡梳妝,洗漱一番,換上外袍,走出了房門。
紫卉見林雪茶今日起得晚,正想要來尋她,看看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
剛走到門口,便見林雪茶從屋裡走了出來。
紫卉忙上前行禮,“郡主。”
林雪茶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未多話。
紫卉卻是給她遞了把油紙傘,“郡主,殿下在涼亭用膳。”
從這邊走到涼亭並不遠,就是有一段路,是露天的。
林雪茶接過,面色沒有多大情緒。
她邊往前便問,“當時,你替我收拾衣物的時候,在安平侯府可有留一兩件?”
紫卉跟在她的身後,聽此不由應道。
“奴婢還留有一兩件,因爲想着郡主,並不是長期住在九王府裡,所以,還留有一些,郡主是要奴婢給您取過來麼?”
“不用。”林雪茶眸色淡淡,“我只是隨口問問。”
紫卉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林雪茶猶豫了一會,想了想,還是與紫卉道。
“今日我要回府住一晚,你就留在九王府,候着罷。”
紫卉反應了一瞬,眸色微閃,隨後才躬身,“奴婢知道了。”
“嗯。”
林雪茶朝她淡淡的應了一聲,打開油紙傘,便踏步步入了雨中。
她不是先去涼亭,與蘇南星和百里連兒一起用膳,而是先去了品茶軒。
昨夜顧着與蘇南星爭吵,倒是忘了,先前她爲了泡茶,而取下的玉鐲。
倒不是說,她極爲珍視那手鐲。
只是覺得,那畢竟是李初然的一番心意,既然她收下了,那自當好好護着。
就像當初,蘇南星帶着她去見他師父的時候,他師父贈與了她一本武功秘籍一樣。
雖然不熟,但畢竟是心意,她自然該好生保存纔是。
林雪茶推開品茶軒的大門。
意外的,屋裡竟站着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女子。
那女子手裡拿着,昨夜她擱下的玉鐲,舉在胸前,正呆呆的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雙眼有些黯然。
林雪茶走上前,喚了她一聲,“連姐姐?”
女子似是被驚到一般,霍然擡眸望向林雪茶。
待看清是林雪茶的時候,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手上突然一鬆,玉鐲跟着掉落。
林雪茶眉睫一動,反應迅速的將手鐲拾起。
在她的手都要抓住手鐲的時候,身前的女子,卻像是猛地才反應過來,立即俯身,企圖去抓住掉落的手鐲。
然……
她抓住的,不是掉落的玉鐲,而是林雪茶那隻,快要抓住玉鐲的手。
啪嗒一聲!
白裡透紅的玉鐲,毫無意外的,摔落在地。
兩人都怔住。
林雪茶有點莫名的,看了滿臉震驚,一副不敢置信的百里連兒一眼。
隨後,她皺着眉頭收回視線。
同時,將被百里連兒抓着的手,抽回來。
她蹲下身子,用手將地上的玉鐲拾起,放到手絹上包好。
百里連兒眸色微閃,猛地蹲下了身子,倏地抓向林雪茶的手。
林雪茶本來就用手撿起碎片,她的力道太猛太快,林雪茶的指尖,一下子被她戳到了碎片上,溢出點點血珠。
“嚇――”
百里連兒倒吸了口涼氣,她將林雪茶的手指擡起,一個勁的道歉。
“雪茶,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都是越幫越亂……”
她手腳利索的,從袖中掏出手帕,給林雪茶包上傷口。
林雪茶的眸光輕晃了下。
她的視線凝在百里連兒的面上。
只見百里連兒緊咬着脣,面上一片悽苦不安,滿懷歉意。
“怎麼辦,你意中人送你的鐲子,被我摔碎了,你還被我不小心弄傷了,這下,這下南星哥哥該要說我了……”
林雪茶只覺得詭異,卻又說不上來什麼。
適才,她明明已經要接住玉鐲了,百里連兒的手猛地衝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白白失去了機會。
這也便罷了,她除了感覺怪異,但也不會多想其他。
畢竟,馬有失蹄,人有失足的時候。
但,方纔百里連兒那一下,力道極大,好像在報復着什麼般,直接將她的手指,戳向了地面。
這,就很奇怪了。
哪有人會平白無故的,隨便對一個撿着碎片的人,出手?
似是覺察到,林雪茶在想什麼,百里連兒咬脣道。
“我,我剛纔伸出手,只是怕你會不小心,被碎片割傷,這才激動,一時沒有控制住力道,沒想到,竟是幫了倒忙,雪茶,都是連姐姐的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林雪茶將碎片全部拾起包好。
她除了說沒事之外,好像也說不了其他。
她的眸底染着猜不透的光芒,起身,她的聲音極淡,淡到沒有起伏。
“雪茶見連姐姐,一看到這玉鐲,就容易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的,是不是這玉鐲,勾起連姐姐什麼回憶了?”
百里連兒緩緩起身,眉眼之上都是柔弱之氣。
她勉強笑道,“沒有啊,南星哥哥又不曾送過我手鐲,我有什麼好失魂落魄的?”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立即看向林雪茶,白皙柔美的玉手,也跟着拉住了林雪茶的手臂。
“雪茶是不是覺得,我是故意摔壞你玉鐲的,我,我只是覺着這手鐲漂亮,也想讓南星哥哥送我一個,這纔拿着看了很久的。
至於摔壞,許是你突然出現,我有點嚇到,這纔不小心失手,摔壞了你的玉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雪茶,你定要原諒連姐姐,好不好?”
不知爲何,林雪茶忽然覺得,百里連兒這幅嬌柔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有點……
她將百里連兒的手拿開,聲音儘量溫和。
“人總有意外的時候,連姐姐不必自責,雪茶還沒有用膳,先去用膳了。”
百里連兒沒有應她,柔和的目光中,依舊染着可憐兮兮的神色。
“雪茶,確定不會生連姐姐的氣,對麼?”
“難道,連姐姐還想讓雪茶生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