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孝,這位老練沉穩的人物,聽聞“錦衣衛”三字,臉上並未顯露絲毫懼色,反而從容不迫地反問,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難道有旨意到來嗎?”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沉穩與力量。
秦翼明輕輕點頭,神色凝重,彷彿揹負着千鈞重擔:“確實如此,姑姑請速去接旨。”他的語氣中既有對簡明孝的敬重,也有對即將來臨的風暴的憂慮。
簡明孝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起身,步伐穩健地走向門外,每一步都顯得那麼堅定,彷彿她早已做好了面對一切挑戰的準備。
門外,站着兩位身形似縴夫的男子,他們的存在彷彿與這綿綿細雨融爲一體,成爲了這灰暗天氣中的一抹獨特風景。其中一位年逾三十,面色黝黑如深夜,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彷彿剛從一場無情的風雨中走來,他的眼神深邃,透出一種歷經滄桑的堅韌;另一位則約莫二十歲,妝束與前者無異,面容同樣無悲無喜,宛如兩座沉默的石碑,靜靜地守候在這裡。
“錦衣衛百戶王忠,錦衣衛王永新,見過秦將軍!”兩人上前一步,行禮如儀,動作幹練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職業的冷靜與果決。
“不敢當,簡明孝見過兩位上差。不知兩位上差爲何會來到這忠州?”簡明孝心中疑惑叢生,語氣中帶着幾分探究,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線索。
此時的長江上游,洪水肆虐,逆流而上至萬縣便無法前行。不僅河道被淹,連河道兩側的道路也已消失在洪水之中。若人行可通,那張獻忠早已攻來,局勢之危急,可見一斑。
王忠抱拳拱手,聲音沉穩而有力:“我等出京後,一路向西南,經懷慶再向西,穿真定府石門(今石家莊)入山西,後轉陝西,經漢中而至忠州!”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歷經艱難險阻的堅韌不拔。
簡明孝聞言一愣,凝視王忠雙眸良久,那雙眼睛彷彿能洞察人心,她緩緩言道:“佩服!王百戶藝高人大膽,錦衣衛果然能人輩出!”她的語氣中帶着由衷的讚歎,同時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她不得不服王忠。山西、陝西皆在李自成之手,王忠竟敢攜聖旨從此過,其膽識之大,令人讚歎!這其中的艱難險阻,可想而知,而王忠竟能安然無恙地將聖旨送到,這份能力,確實非同一般。
實則此路乃王忠不得已之選。皇帝命他一月內將聖旨送至簡明孝手中,時間緊迫,任務艱鉅。安全之路乃先去天津,然後南穿山東至長江沿岸,或乘船入海至南京,再逆流而上去四川。然而此路太過繞遠,耗時太長。權衡利弊後,他們決定冒險穿越李自成之地。幸運的是,路上未露破綻,終於順利抵達。
王忠曾見過簡明孝,但按流程仍需互相查驗手續。確認無誤後,王忠伸手入懷,取出那份沉甸甸的聖旨,立於高臺之上,低聲朗誦:“簡明孝接旨。”他的聲音雖不高亢,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簡明孝立即帶人下跪,聲音恭敬而堅定:“臣簡明孝恭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對皇權的敬畏,同時也透露出一種即將肩負重任的決絕。
王忠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道:“林小風十七年三月,流賊攜十數萬之衆進犯京師,京師告急!得上天庇護,先祖保佑,朕與京師百萬軍民奮勇殺敵,終將流賊擊退。”他的聲音在雨中迴盪,帶着一種歷史的厚重感。
“然而,大明內外交困。外有建奴、蒙古人虎視眈眈;內有李自成、張獻忠之流四處作亂。動搖我大明根基,傷害我大明國本!”王忠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憂慮和無奈。
“爲穩固各方局勢,朕決意詔安張獻忠。但在詔安之前,朕需一場勝利以逼張獻忠臣服。”皇帝的意圖明確而堅決,這場勝利對於大明的未來至關重要。
“即日起,遷簡明孝爲四川、湖廣、雲南、貴州四省總督,四省兵馬皆聽其調遣。”這道聖旨如同一道驚雷,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之震驚。
……
領旨謝恩後,簡明孝仍處震驚之中。她未料到形勢變化竟如此之快,彷彿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翻了個個兒。尤其是李自成,前腳剛圍北京城,後腳便兵退大同,這其中的變故讓人措手不及。更爲震驚的是,她被封爲四省總督,節制四省所有兵馬!這代表了什麼?她現掌控了大明的半壁江山!大明有十三個行省,陝西、山西、河南已失,剩下的十個行省她掌控了四個,可見皇帝對她的信任之深。尤其是便宜行事的權利,這四個字便是尚方寶劍,足以讓她在危難之中擁有更多的靈活性和自主權。最爲震驚的是,皇帝竟對藩王下手了,這其中的政治博弈和權力鬥爭,讓人不禁爲之咋舌。
震驚過後,簡明孝並未急於調兵遣將。張獻忠來勢洶洶,但被水患困於萬縣以西,暫時無法動彈。兵貴神速固然無誤,但她並不缺時間。長江發大水非想停即能停,當務之急是制定防守策略,然後準備輜重、調兵遣將!有時候軍心是士氣,有時候軍心則是糧草。越是這時候越不能着急,必須穩紮穩打,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思索良久後,簡明孝問王忠:“王百戶,陛下可曾有其他話交代?”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邃的光芒,彷彿想要從王忠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有!”王忠想了想,“陛下說,秦總督可以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也可以用空間換時間,同樣也可以用幾場小敗換一場大勝,但此戰最終的結果必須是勝利。如果敗了,影響的不僅僅是西南戰局,還有中原腹地以及遼東戰場。”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所以秦總督,要想辦法取勝啊!”王忠擦着額頭上的汗水,一臉的擔憂。他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對於大明的未來至關重要。
“對了,陛下說成都城內有一位曾英曾公子,頗受百姓信賴,秦總督可以嘗試用一用。”王忠又補充了一句。
簡明孝先是點點頭,隨後皺着眉頭思索良久。她深知這場戰爭的艱鉅性,也明白皇帝對她的期望之重。天色漸晚時,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先是詢問道:“兩位上差可有其他任務?”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王忠搖頭:“陛下讓我等任憑秦都督調遣!”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對簡明孝的敬重和服從。
“好!”簡明孝狠狠地握着拳頭,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的決心。她吩咐秦翼明:“擂鼓,升帳。”她的聲音高亢而有力,彷彿要喚醒所有人心中的鬥志。
忠州城本就不大,再加上張獻忠在百里之外的萬縣虎視眈眈,形勢之危急可想而知。所以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簡明孝麾下所有戰將齊聚一堂,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堅毅和決心。
簡明孝甩出一道手令,對着秦翼明說道:“翼明,稍後你隨本都督去往重慶,接管陳士奇手中的三萬七千兵馬。然後將所有兵馬調往重慶,等待本都督將領。”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果決。
(此處的“兵”指戰兵,非守兵)
“遵命!”秦翼明拿過手令,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對簡明孝的敬重和服從。他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對於大明的未來至關重要,也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之重。
“佐明,你帶本都督手令去往順慶,將他手中的三千兵馬調往重慶,然後等待本都督將領。”簡明孝又吩咐道。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對全局的掌控和調度能力。
“馬萬年,你隨本都督一同去往重慶。到達重慶後,本都督會給你十萬兩銀子,你帶着這些銀子去西南招募一萬溪峒兵來,不得有誤!”簡明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對馬萬年的期待和信任。她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不僅僅取決於戰兵的數量和質量,更取決於對地形和民心的掌控。而溪峒兵作爲西南一帶少數民族軍隊的統稱,對於這場戰爭來說無疑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簡明孝的孫子馬萬年一怔,臉色複雜。溪峒兵歷史悠久,最早可追尋到兩宋時期。當時的溪峒兵叫峒丁,是兩宋時期邕州地區少數民族所組成的軍隊。到了明代,溪峒兵便成了西南一帶少數民族軍隊的統稱。簡明孝掌管的石柱土司位於三省交界處,人員構成十分複雜,所以溪峒兵的數量比較多。但是這些少數民族士兵平日裡只幹守軍的活,想讓他們出戰必須得加錢!這是他們的傳統習俗,也是他們的一種生存方式。
“奶奶,溪峒兵分佈廣泛,若想招募一萬人,少則半月,長則月餘,再加上往返的路程,一個月時間根本不夠。”馬
在京師這塊寶地之上,皇極殿巍峨聳立,其金碧輝煌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莊嚴非凡,彷彿是天地間的一座豐碑,見證着大明朝的興衰更替。關於建奴南下的傳言,不過是無根據的猜測罷了,如同夏日午後的雷陣雨,雖聲勢浩大,卻來去匆匆,不留痕跡。在它們真的到來之前,一切事務都應當按照既定的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動搖國本。
此刻,朝堂之上,羣臣匯聚一堂,共同商討國家大事。內閣首輔李邦華,身着華貴的朝服,面容嚴峻,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挺身而出,向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林小風稟報:“陛下,金之俊、楊汝成、解浩傑等人,不僅私下與建奴勾結,還與流賊有所往來,證據確鑿無疑。經過三法司的聯合審訊,他們現已被囚禁在天牢之中,等待最終的裁決。這是他們的供詞。”
林小風聽後,眉頭緊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複雜的神色,既有憤怒,也有無奈。他問道:“此案究竟牽涉了多少官員?”聲音低沉而有力,彷彿每一個字都蘊含着千鈞之重。
李邦華嚥了口唾沫,嘆息道:“此案共涉及三十九名官員,其中五品以上的高官就有十七人,五品以下的也有二十二人。”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顯得格外沉重。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氣氛凝重得彷彿能滴出水來。這些可都是主謀啊!如果要將他們的黨羽一網打盡,那麼朝堂之上的人恐怕要減少一半了。爲何會如此?只因爲大明朝堂之上,渾濁不堪,如同一潭死水,想要在其中立足,就必須趟過這灘渾水。那些私下與建奴勾結的人,怎麼可能把“給建奴提供物資”這樣的話寫在臉上呢?他們肯定會用各種隱秘的手段,獲取各種手續,藉着合法的名義,行非法之事。
比如說,如果想要將火炮運送到邊關,就必須先找到下家,而這個下家肯定是邊關的守軍。邊關想要得到火炮,兵部就要給予批准,然後戶部就要撥款,工部負責製造。製造完畢後,由工部或者兵部、戶部派人押送到邊關。這其中的手續繁瑣複雜,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如果遇到較真的人,還必須下發公文到邊關進行確認。如果想要加快速度,就必須打通關係,而那些中間審批的人,並不知道火炮的最終去向,以爲這些火炮是用來抵抗建奴的。
李邦華繼續說道:“另外還有二百零八名不知情的人士,他們都在六部及其他重要部門擔任要職。因爲他們並不知情,所以我沒有將他們羈押。”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無奈和惋惜。
林小風沉吟片刻後,目光如炬,掃視着朝堂上的每一個人。他問道:“李閣老,這些人的九族加起來,一共有多少人?”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其中蘊含的威嚴卻讓每一個人都感到心悸。
李邦華面色一變,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一下身後的人羣,聲音顫抖地問道:“陛下所說的人,是指涉案的官員,還是所有的人?”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安和惶恐。
“涉案的官員!”林小風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在朝堂上回蕩。
聽到這個回答,李邦華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取出另一張紙,展開後念道:“一共有一萬八千四百二十六人。”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其中的震撼卻讓每一個人都感到心驚肉跳。
林小風聽到這個數字後,愕然不已。他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人牽涉其中。將近兩萬人啊……如果人數少的話,還可以斬盡殺絕,背上暴君的名聲也無所謂。但是這兩萬多人,實在太多了,如果全部誅殺的話,肯定會影響時局的穩定。而且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如果過分殺戮的話,肯定會挫傷官員們的積極性。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後果。更讓他擔憂的是,有人會私下裡混淆視聽,將這些罪行都歸爲工作失職。他們會說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一旦形成這種風氣的話,那麼大明的官員們肯定會選擇不作爲或者少作爲來應對。這種風氣一旦蔓延開來,大明的江山社稷將岌岌可危。
思索片刻後,林小風做出了決定:“主犯金之俊、楊汝成、解浩傑三人,私下與建奴勾結,罪不可赦,誅滅他們的九族!其餘的從犯,雖然不是主謀,但是也參與其中了,所以都誅滅他們的三族以正視聽!”他的聲音如同寒冰一般冷酷無情。
“大家覺得這個決定怎麼樣?”最後,林小風反問了一句。他一方面是想觀察朝堂上其他人的反應;另一方面也是想給李邦華撐撐面子。他的目光如炬,掃視着朝堂上的每一個人,彷彿要將他們的內心都看透。
衆人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不需要李邦華帶頭,他們就紛紛下跪領旨謝恩了。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感激之情。
“諸位!”林小風站起身來,他的身影在龍椅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高大威猛,“大明的官場與以往不同了。多做並不一定就會多錯!不做更不會沒錯!只要你們心中想着大明、想着朕的話,那麼無論你們做得對還是錯,朕都能容忍你們。”他的聲音如同春風一般溫暖人心。
“吾皇萬歲!”衆人紛紛高呼萬歲以表忠心。他們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着,顯得格外響亮和堅定。
處理完通敵賣國之人後,李邦華將話題轉到了賑災之上。這個問題看似嚴重又似乎不嚴重。因爲災情嚴重的地方都已經淪陷了,比如陝西、山西、河南大部、四川部分地區以及湖廣少部等地都已經被李自成或張獻忠等人佔領了。其他地方雖然也有災情但是相對較輕,而且朝廷已經免除了全國一年的田賦,所以滿朝文武對於賑災一事並不怎麼重視。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和不在意的神情。
然而林小風卻並不是這麼想的。他想要借這個機會來整頓吏治並且制定土地司的制度。其實早在林小風元年的時候,這位大明皇帝就已經在全國範圍內整頓過吏治了,但是結果卻並不怎麼理想,因爲很多官員被罷免導致那一年田賦徵收不及時甚至無人徵收,最後只收上來了三百多萬兩白銀。第二年國庫吃緊,林小風要求各部減少支出,於是袁崇煥裁撤新兵的政策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然而新兵尚未裁撤完畢,便發生了薊州兵變……這或許就是大明朝的蝴蝶效應吧……
“陛下,”戶部尚書邵師韓站出來說道,“夏糧即將收割!況且朝廷已經免除了全國一年的田賦,所以此時賑災意義並不大!即使現在進行賑災,等人員物資運送到災區時,夏糧也已經收割完畢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屑和輕視的神情。
“臣附議!”
“臣也附議!”十餘位大臣紛紛出班拱手支持邵師韓的觀點。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贊同和附和的神情。
林小風淡淡一笑,反問道:“你們說賑災的目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如同清泉一般清澈明亮。
目的?文武百官互相看了看,都察院左都御史施邦耀拱手道:“救民命、平民怨、收民心。”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其中的堅定卻讓每一個人都感到心悅誠服。
“說得好!”林小風對施邦耀的回答十分滿意,“那麼流賊爲什麼會興起呢?”他的目光如炬,掃視着朝堂上的每一個人。
“一方面是因爲災情肆虐,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吏治出了問題。”一位大臣回答道。他的臉上露出了沉思和憂慮的神情。
“大明對地方官員有兩項重要的考覈指標,一個是賦稅徵收,另一個則是當地治安。”林小風繼續說道,“有些官員只對上級負責,卻不管下面百姓的死活。旱災發生時,陝西和山西兩省的官員在幹什麼呢?他們在徵稅!田賦加上正役和雜稅,本來就已經很高了,再加上遼東戰事臨時加徵的三餉,直接讓農民們沒有了活路。這還不夠,他們甚至還會因爲農民交不起稅,就把他們抓進大牢用刑拷打。很快,州府之監獄便關滿了拖欠稅款的老百姓。爲了活命,老百姓只能揭竿而起,反抗官府。這種只對上級不對下級的吏治行爲簡直可笑至極,朕一定要改一改這種風氣了!”他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在朝堂上回蕩着,顯得格外激昂和堅定。
“所以朕決定……”就在林小風打算宣佈他的決定之時,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從殿門外跑了進來。他神色緊張,步履匆匆,彷彿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稟報。他來到郭天陽身邊,將一封密信遞了過去。郭天陽掃了一眼信封,便急忙將密信遞給了林小風。信封上是公孫遇春親筆書寫的四個大字:“河間急報”。
這四個字如同四道閃電一般,瞬間劃破了朝堂上的寧靜,讓每一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手持密信,林小風的臉上並未顯露出太多的驚訝。自從李自成撤軍之後,他便命令公孫遇春撤走了京師大部分錦衣衛。這一舉動,不僅是爲了鍛鍊錦衣衛的實戰能力,更是爲了重建大明的情報體系,尤其重視北京城周邊的情報收集。如今看來,錦衣衛的情報蒐集工作正如他所願,正有條不紊地恢復到往日的高效狀態。
林小風輕輕拆開信封,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迅速掃過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隨後便將密信遞給了身旁的李邦華。李邦華看完後,神色瞬間衰老了許多,原本就佝僂的身體更加彎曲了。他擡起頭,白髮蒼蒼,眼中佈滿血絲,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陛下,這……”林小風淡淡地說:“無妨,念給大家聽聽。”
李邦華點了點頭,用顫抖的聲音朗讀道:“駱文彬所部一萬五千兵馬,已於前日早晨離開河間府,退往真定府。”聽到退兵的消息,朝堂上頓時響起了一片低聲議論:“退兵了?這是好事啊!”又有人說:“流賊顯然已經害怕了,退兵是他們的上策。我看我們不如趁機攻打河間府,收復我們大明的河山。”還有人興奮地說道:“何止河間府,保定府、真定府的大部分地區也可以收復。這些流賊就像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聽到朝堂上百官的樂觀言論,林小風心中暗自嘆息。這些人的軍事眼光真是短淺,不過心態倒是不錯,壞事也能看成好事。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初秋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閃爍着耀眼的光芒。然而,這美好的景色卻掩蓋不住大明朝內憂外患的殘酷現實。
“今天的早朝就到這裡,內閣和武將留下,其他人退下。”郭天陽一聲令下,文官們緩緩離去,內閣和武將留下來商議軍國大事。雖然聽起來人多,但實際上在場的人並不多。在場的有京營總督蔣太微、誠意伯劉孔昭、京營將軍賀珍,以及三大營的幾位副將。五軍都督府中,除了蔣太微外,沒有人到場。實際上,都督到場也沒有什麼用,因爲自從大明戰神留學歸來後,文官的權力日益增加,軍隊的調派和統領之權早已歸兵部所有。
林小風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他們的臉上或喜或憂,各懷心思。他看着其他人樂觀的態度,心中感到一陣無奈。尤其是左都督蔣太微,先是喜悅,然後又擔憂起來,眉頭緊鎖。林小風注意到他的變化,心中稍感安慰。蔣太微的武力雖然平平,但他的目光長遠,是個可用之人。
李邦華首先發言:“各位,你們怎麼看?”誠意伯劉孔昭抱拳拱手,聲音中帶着一絲急切:“陛下,我願意帶領一萬兵馬收復河間府!”劉孔昭本人並不出名,但他有一位出名的祖先,那就是第一代誠意伯劉伯溫。實際上像劉孔昭這樣的勳貴本來並不受重用,然而林小風在十六年十月於煤山(萬歲山)舉辦了一場勳貴後裔的騎射比賽,名爲“以備干城之用”。在這場比賽中,只有襄城伯金耀忠連中六箭,其他勳貴的表現都不佳。比賽結束後,金耀忠、撫寧侯朱國弼、誠意伯劉孔昭以及忻城伯趙之龍被啓用。
邵師韓瞥了劉孔昭一眼,悠然地說:“不如讓駐守良鄉的保定總兵李性忠去收復河間府。”如果要選擇帶兵的武將,邵師韓一定會選擇李性忠。大明的勳貴已經百年沒有戰鬥過了,早已廢弛。而李性忠則不同,他長期駐守遼東,經歷過許多戰事,是個難得的將才。
成慶華看着這一幕有些不忍,他曾經在兵部任職過,目光深遠。他拱手說道:“各位,我們還需要派兵去收復河間府嗎?陛下只需要派一個太監去,就可以讓守軍投降了!”“陛下召我們來這裡,並不是要討論誰去收復河間府,而是要根據駱文彬的動向來判斷李自成接下來會攻打哪裡!”“然後再調兵遣將!”這句話一出,衆人都相視而看,陷入了深思。
中原的戰局看似明朗,但實際上卻非常混沌。陝西、山西都已經失守了,河南也失去了一半,北直隸也失去了三分之一。李自成流竄作戰,無人能知道他下一步會攻打哪裡。然而他一定會攻打中原之地,因爲這是兵家必爭之地。
過了很久都沒有人能說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來。林小風看着眼前的地圖,見沒有人說話,便沉聲說道:“各位,李自成爲什麼要流竄作戰呢?”衆人一愣,都看向了林小風。
李邦華思考了一下,說:“打仗需要錢糧和兵馬,李自成流竄作戰,一來可以趁機招募流民,二來可以搶奪錢糧充當軍餉。”
林小風指着桌上的地圖,問道:“河南誰最富有?”繆一奎心直口快地說:“藩……”說到一半,他突然覺得不妥,便立刻停止了說話。因爲李自成殺了很多藩王,這兩個字幾乎成了皇帝的逆鱗。
然而林小風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接着他的話繼續說道:“邱尚書說得有理,大明朝的藩王最富有。”“自從開國以來,河南有多少位藩王呢?範尚書說說這些藩王的現狀吧。”
明初,皇家宗室事務都是由宗人府來管理的,後來宗人府併入了禮部,禮部便接管了皇家宗室事務。作爲禮部尚書的成慶華對此消息瞭如指掌:“陛下,自從開國以來,河南分封過十一位藩王。”
“徽王在嘉靖年間自縊,被廢除了藩王身份;尹王也在嘉靖年間被廢除了藩王身份;衛王在正統三年因爲無子而被廢除了藩王身份;汝王在嘉靖年間因爲無子而被廢除了藩王身份;秀王在成化年間因爲無子而被廢除了藩王身份。”
“唐王因爲犯罪被陛下關在鳳陽;福王朱由崧因爲流賊避難而前往懷慶,後來又去了淮安;鄭王被封在懷慶,與福王一同前往淮安避難;潞王因爲流賊作亂而前往南京避難。”
“崇王全家在我朝十六年被李自成殺害在泌陽。”
“趙王居住在彰德府,而周王因爲開封的水患而遷往彰德府,前些日子他送來消息,說周王去世了,陛下命令他的孫子朱紹烱繼承王位。”
在大明朝的天下,朱家藩王的生育能力着實令人驚歎,僅在河南一地,藩王之數便達十一位,現今尚存六位。然而,當務之急並非處理藩王問題,而是針對李自成的軍事部署。他搶掠之地越多,兵馬錢糧便越充裕,無論建奴是否入關,都必須先讓李自成安定下來。
林小風凝視地圖,指出河南境內尚有趙王與周王兩位藩王,均駐彰德府。他目光堅定,擡頭望向衆人:“我們必須周密計劃,既要收復失地,又要確保藩王安全。此戰艱鉅,但我們別無選擇。”
我心中暗想,李自成的目標無疑是彰德府!他正招募士兵,企圖掠奪趙王與周王的財產充作軍餉,其心思之曲折,堪比九曲黃河!
李邦華聞言,身形一震,目光落於地圖上的彰德府。此地位於開封府北、真定府南、太行山東,地理位置險要,如中原明珠。若李自成真欲攻打彰德府,南北夾擊之策,實乃高明。
駱文彬從真定府撤軍,恐怕正是其計謀之始!李邦華望向林小風,眼中滿是敬佩。這位大明皇帝,身形瘦削,眼神銳利如鷹,心思細密。僅從駱文彬撤軍一舉,便猜出其進攻方向,實乃軍事奇才!衆人亦恍然大悟,震驚不已。
然而,表面雖明,深層難題依舊如厚重雲層,遮蔽前行之路。李邦華焦慮問道:“流賊欲攻彰德府,陛下欲派何人救援?”林小風緩緩道:“黃得功!”李邦華一愣,環顧四周,似在尋找答案。林小風之前曾言此乃機密,故未透露黃得功行蹤。
林小風揮手拂去紛擾思緒,堅定有力地道:“朝中奸細已除,黃得功行蹤,現可告知大家。”接着,李邦華將消息告知衆人,又道:“陛下,黃得功已到淄川府,距京師八百里,距彰德府卻不足八百里。若派快馬傳令,兩天可達。”
蔣太微急切開口:“黃得功手下有四萬兵馬,他們在湖廣與張獻忠交戰許久,野戰經驗豐富,定能解決彰德府危機。若陛下擔憂,我願帶五千兵馬前往救援。”
林小風沉默片刻,衆人以爲他在擔憂趙王與周王安全。未料他突然道:“你們先退下,我與李閣老有要事商量。”其聲音低沉有力,蘊含無盡力量。衆人行禮後退下。待人走光,林小風對旁側屏風道:“公孫遇春,出來吧。”
公孫遇春大步走出,身影如山間松柏,堅韌挺拔:“陛下。”林小風問道:“宣府北面,有何消息?”李邦華聞言,眉頭微皺,覺其中蹊蹺。宣府北面?難道陛下已與蒙古人聯繫?
果然,公孫遇春謹慎地道:“陛下,有兩封信。一封是閻總督密信,言錦衣衛已與蒙古喀爾喀部取得聯繫,他們願與大明共攻建奴,但需我們提供糧食、鎧甲、火器和火藥。”
“祝鳳翽擔心喀爾喀部背信棄義,故未立即答應。請陛下定奪。”林小風沉思片刻,眼神深邃,彷彿在黑暗中尋找光明。聯合盟友,非易事,需有所付出。當年蒙古人被皇太極堅固鎧甲和火器打敗,現欲抵抗,必須提供同樣裝備。
雙方需在同一起跑線上,蒙古人纔敢出兵。想到這裡,他揮手道:“告訴祝鳳翽,給喀爾喀部提供一千套鎧甲,還有糧草、火器和火藥。這些足夠喀爾喀部應急之用,且不會損害大明利益。”
“但是.”公孫遇春面露憂色,彷彿即將到來的風雨,“若喀爾喀部收了東西卻不出兵,如何是好?”林小風道:“告訴祝鳳翽,跟他說若大明滅亡,他們也將無法保全自己!我並非要他們出兵攻打我們,只是要他們騷擾建奴後方!若他們連這個都不敢做,就讓喀爾喀部早點投降建奴吧!”其聲音中帶着一絲決絕。
“是!”公孫遇春記下這些話,又道:“第二封信是來自蒙古鄂爾多斯部的牧民所寫,錦衣衛在邊關互市時得到。信上說十天前建奴開始徵召各部兵馬,雖未說出兵具體日期,但根據徵召人數、準備馬匹和攜帶口糧來看,我估計建奴將在五月中旬入關。”
“入關地點尚未確定!”五月中旬.地點未定林小風又看地圖,心中煩躁。按計劃,駱文彬約於五月中旬到達彰德府城下。而建奴入關時間也在五月中旬.
李自成與建奴這兩方勢力,似乎約好了一般,一方在關內橫行霸道,另一方則準備入關劫掠。他們莫非有所勾結?現已是四月底,黃得功五月中旬可到達京師。若派他救援彰德府,則無法圍剿建奴;若派他圍剿建奴,則彰德府無法救援。
唉,真是難題啊!林小風心中如翻涌海浪,無法平靜。想了一會兒,他看着李邦華道:“李閣老啊,黃得功不能去彰德府了,他是我手中殺手鐗,是用來對抗建奴的利器!但彰德府也不能丟啊!一旦丟失,李自成勢力將更大,中原地區再無能與他抗衡之力!”
“你覺得誰能領兵救援彰德府呢?”李邦華也覺爲難,眉頭緊鎖,彷彿無法解開的謎題。山海關的吳三桂不能動,他如堅固磐石,守護着大明東北。薊州的冀資深、高第、李守鑅也不能動,即使能動也因路程太遠而無法及時救援彰德府。
現唯一能用之人便是良鄉的李性忠了。但李性忠手下士兵皆是曾投降李自成的明軍,若其中有奸細,則李性忠有全軍覆沒之危!且李性忠等人本是用來對付建奴的!他們的技戰術訓練皆與建奴有關!
更重要的是保定府和河間府尚未收復!李性忠所在的良鄉如同京師西南門戶,不能放棄!李邦華想着想着,只覺頭昏腦脹,彷彿無法承受之重壓。他拍了拍昏沉的腦袋道:“陛下啊!我想了又想啊!實在是想不出合適之人啊!”
林小風又想了一會兒,其眼神如銳利之劍,穿透眼前迷霧。終於,他做出決定:“李閣老啊!你馬上擬旨啊!派李性忠和他手下一萬兵馬星夜馳往大名府啊!設法把駱文彬擋在大名府以北之地啊!守城所需物資就用宣府的駱駝隊來運輸啊!”其聲音堅定有力,彷彿給衆人注入一股力量。
“臣遵旨!”李邦華迅速退下,其身影如即將出徵的戰士,充滿決心和勇氣。“郭天陽啊!你擬一份中旨給周王和趙王啊!告訴他們不要學福王啊!不要弄得人財兩空啊!讓他們想辦法招募百姓一起來抵禦流賊啊!”林小風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急切。
“公孫遇春啊!你給祝鳳翽寫封信啊!告訴他可以按照之前的計劃行事了啊!”林小風的聲音如洪鐘大呂,響徹整個宮殿。其眼神中充滿堅定和決心,如即將決戰的將軍,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