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但不知怎的四葉的眼皮直跳,俗語有云: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一早上,右眼皮就不曾停歇,大跳大舞,四葉用盡所有的辦法都不管用,正苦惱着突然一聲拉長音的“王爺駕到”,讓她一驚,眼皮瞬間停跳。
以爲自己出現幻聽的四葉不雅觀地掏了掏耳朵,抱起地上的月牙兒,柔軟的觸感讓她受驚嚇的心漸漸平復。
“娘娘!”玉麒拉拉四葉的衣襬,指着她背後軟軟道,“那個大叔是誰啊?”
大叔?哪個大叔?
四葉轉身,呵,活生生的王爺嗎?
眼前的人從上到下都體現了一個字“貴”,束髮的冠又是鑲金又是帶玉的,白色的蟒服做工和衣料均屬上乘,就連腳下的靴子亦是鑲玉繡玟,更別提鑲嵌了十八顆璀璨明珠的腰帶。
嘖嘖,權貴階級的奢侈。
四葉心中鄙視,面上仍恭敬地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大膽奴才,見到王爺竟不下跪。”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半彎下腰的四葉心中腹誹:太監果然都是狐假虎威的。
猶豫了片刻她正準備下跪,卻聽一個醇厚的男中音道:“不必多禮,姑娘請起。”
四葉毫不猶豫地直起腰,眼神不經意掃過泰王碧月眩的面容,剛纔光注意他的貴氣了,如今一瞟之間的俊逸容貌讓四葉心中一凜,這容顏,竟……
“姐姐,你弄痛麒兒了。”玉麒小小聲抱怨道。
四葉連忙放鬆手勁,安撫玉麒道:“麒兒,有沒有很痛,來,吹吹……”
有些怕癢的玉麒“咯咯”直笑,躲避着四葉的呼呼。
碧月眩看着兩人的嬉鬧,眼神黯了黯,一旁的太監尖聲呵斥道:“王爺面前如此放肆,成何體統。”
四葉與玉麒停止嬉鬧,兩雙墨玉般的眸子齊刷刷無辜地看着某太監,就聽玉麒脆生生道:“姐姐,這個叔叔是王爺嗎?”
“不是。”四葉搖搖頭。
“那他爲什麼總是大聲說話呢,不是說王爺在府裡最大嗎?”玉麒天真道。
“咳咳……嗯,這個嘛,姐姐不是太監,不清楚他們的心理。”四葉掩住笑意,一臉正經道。
“太監是什麼東西?”好奇寶寶玉麒再次發問。
四葉這邊很有耐心地給玉麒講解何謂太監,那邊作爲試教內容的某太監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嗯,更正,沒有吹鬍子只是瞪眼。
一旁的碧月眩好笑地出聲道:“福安,你且帶着他們退下。”
被換做來福的老太監不甘願地離開,轉身前狠狠瞪了一眼偷笑的四葉。
瞬間,整個院中只剩下四葉、玉麒、碧月眩,呃……以及月牙兒。
四葉選擇性地無視那位王爺大人,抱着玉麒進屋,片刻後後獨自一人出來,直直走向碧月眩。
碧月眩一挑眉,看着毫無懼色地像自己女人,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他會對這個女人感興趣,這樣看還真是有點像。
兩人的距離縮短到五步時,四葉緩緩跪下,碧月眩一愣,有些愕然道:“你這是作什麼?”
“民女求王爺一件事。”
碧月眩斂眉道:“何事?”
“關於麒兒的身世,”四葉直視碧月眩的黑眸淡淡道,“我希望得到王爺的一個許諾。”玉麒眉目之間與眼前人竟有三分相似,她原不想賭,但如今看來只能賭一賭了。
那個孩子?碧月眩似乎有些明瞭她此舉的目的,他略微沉吟道:“你且說說看是什麼許諾。”
“請王爺先答應。”四葉眼神堅定道。
碧月眩蹙眉,厲聲道:“你不配與本王討價還價。”這個女人可真是大膽。
四葉不卑不亢道:“民女確實不配,但關係到麒兒,民女原意一搏,只求王爺成全。”
說完,她緩緩低下頭,一下一下地磕頭,口中亦道:“求王爺成全。”
沉悶的磕頭聲一下接一下,彷彿每一下都敲在碧月眩心中,他有些苦澀地開口道:“你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
“民女什麼也不知道,還請王爺成全。”四葉擡頭冷聲道,青紫的額頭隱隱有些滲血。
碧月眩眸中幾經掙扎,最終他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本王且允你一件事,你說吧。”
“王爺,不論結局如何,請放玉麒一條生路。”四葉如釋重負道。
不爲自己求條生路嗎?碧月眩看着眼前的女人,緩緩道:“我允諾,玉麒將會一生平安。”
“多謝王爺。”四葉喜道,並沒有注意到碧月眩竟沒有自稱本王。
沒有被四葉的喜悅感染,碧月眩黑眸卻是深處一片森然,這個女人,不能留……
“你私自見了她?”冷懷意表情陰冷道。
碧月眩自書桌後起身,淡淡道:“是。”
“啪——”清脆的掌聲響起,碧月眩撫摸着自己紅腫的右臉,澀澀道:“從小到大你都不曾這樣對我,你爲了那個女人連我們多年的情誼也不顧了嗎?”
“她只是個棋子。”冷懷意轉身背對着碧月眩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呵,你現在還能當她是棋子嗎?”碧月眩冷笑道。
“棋子就是棋子,不會變。”冷懷意強硬道,是說給碧月眩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這個‘棋子’什麼時候發揮它的作用,不要忘了,我們沒時間了。”
冷懷意不語,大步離開書房,他身後碧月眩神色黯然地喃喃道:“你動心了,對不對?呵……你竟然對一個棋子動心了?”
離開書房後,冷懷意漫無目的地行走,漸漸地一座院落出現在眼前,他擡頭,熟悉的雕花木門此時卻猶如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呆滯了片刻他旋踵準備離開,突然院裡傳來飄渺的歌聲: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
嘆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
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長夜漫漫不覺曉
將快樂尋找”。
彷彿受蠱惑般,他立在門外直至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方回神。
他伸手推開門,四葉正抱着玉麒坐在鞦韆上一蕩一蕩,兩人的笑聲此時聽着竟有些刺耳,曾幾何時,他也曾這般天真的笑,但有人毀了他所擁有的一切,他發過誓,要奪回自己所擁有的,所以,所以……
四葉注意到冷懷意像被點了穴似的立在那兒便抱着玉麒下來走到他跟前,伸手想探他額頭看他是否腦子抽了,卻不料半路便被擒住。
冷懷意抓住四葉的手,垂眸正對上某人疑惑的黑眸,有些挫敗地鬆手。
“你怎麼了?古里古怪的。”四葉揉着自己有些淤青的手腕嘟囔道。
看見自己造成的淤青,冷懷意有些懊惱,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眼神一瞟恰看見四葉額上被頭髮遮住大部的青紫,眼神一冷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有些跟不上他思維的四葉傻傻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額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冷懷意按捺住怒氣道。
“哦,不小心磕的。”四葉無所謂道。
“不小心?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來騙嗎?”用扇面挑起某人的下頜,冷懷意似笑非笑道。
四葉扭頭不語,心中彆扭的緊,我憑什麼事事都要想你報告。
冷懷意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四葉愣愣地立在原地,心裡更加彆扭,卻又不知再彆扭什麼。
“唉!”
“唉!”
“唉唉!”
“唉唉!”
四葉低嘆一聲,玉麒就有樣學樣地也嘆氣起來,看着玉麒人小鬼大的皺着一張臉唉聲嘆氣,四葉忍不住笑出聲,這一笑牽動了額上的傷,痛的她嘶嘶哀叫。
忽然一陣帶着菊花香氣的冰涼觸感襲上額頭,四葉一擡頭,視線順着骨幹分明的指節到手臂再到某人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冷懷意三分寵溺三分無奈道,但手上的動作卻是異常輕柔。
冰涼的感覺漸漸擴散,痛意漸漸遠去,但臉上的燥熱卻“不畏嚴寒”,且火勢愈演愈烈。
“呦,看來這祛痛冰散不怎麼頂用啊。”冷懷意看着某人佈滿紅暈的雙頰,調笑道。
四葉“惱羞成怒”,一把排開某人的狼爪,轉過身自己動手塗抹,心底忍不住暗罵自己不爭氣,又不是沒見過帥哥,至於這樣嗎?
臉色漸漸恢復正常,四葉方轉過身,面無表情道:“多謝冷公子賜藥。”
呵,生氣了?
冷懷意笑得不懷好意道:“舉手之勞罷了,不過……”
“不過什麼?”冷懷意的停頓讓四葉一驚,難道這個藥有毒?
“喂,不要總把人往壞處想好不好。”看見四葉一臉“你下毒”的驚恐表情,冷懷意忙喊冤。
你的人格不值得相信。四葉在心底鄙視道,但眼底的警覺淡了幾分。
“我的不過是,你要給錢?”
“哈?”四葉有點懵了,敢情這位冷大公子是爲守財奴嗎?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要知道那藥可是御藥,價值千金。”冷懷意的輕描淡寫讓四葉頓感無力,千金?賣了她都出不起,於是她決定來個耍賴,抵死不承認自己用過這個藥。
“什麼藥?我可不知道?”
“這樣也行?”冷懷意忍不住佩服起某人的厚臉皮,“我又不是真要你千金。”
不要錢你要什麼?四葉用眼神詢問,她相當懷疑他的動機。
“呃,這個嘛……”
“不要賣關子,要說快說。”四葉催道。
“我要你當我的貼身丫鬟。”“砰”一聲,冷懷意丟出一個足以波及十公里的炸彈。
“貼身丫鬟?”四葉高聲道。
“嗯,‘貼身’丫鬟。”揉了揉耳朵,冷懷意再一次強調。
你想死!四葉的眼裡足以噴出憤怒的火花。
冷懷意假裝沒看見某人包含殺氣的眼神,繼續道:“期限是一年。”
“一年?”再高八度的聲音傳出,四葉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潛能,或許當時參加個超女什麼的,也能拿個名次,呃,扯遠了……四葉回過神來企圖用燃燒着小宇宙的眼神殺死某人。
不怕死的某人繼續自顧自道:“月錢什麼的你可以提要求。”
四葉已經懶得再發出任何聲音了,她轉身抱起玉麒向屋內走去,卻不料玉麒掙扎着下地,站在她的面前手叉腰,脆生生道:“姐姐不是好孩子。”
“啊?”四葉有些好笑地看着人小鬼大的玉麒,道,“姐姐怎麼不是好孩子了?”
“姐姐教過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玉麒奶聲奶氣道。
“啊?”四葉突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連忙辯解道:“麒兒,你聽我說,這個,那個……”唉,還真不好說。
冷懷意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欠扁表情,恨得四葉牙癢癢。
“麒兒……”四葉試圖挽救,但玉麒卻一臉要哭的表情道:“難道姐姐以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不,當然不是。”
“那你是答應了?”冷懷意趁機道。
狠狠地白了一眼趁火打劫的某人,四葉咬牙切齒道:“是,我答應了。但是——”
“但是什麼?”冷懷意直覺這個“但是”後面有一個未知的陷阱。
四葉心中嘿嘿一笑道:“我的月錢要是普通丫鬟的一百倍,而且,你必須找專人帶玉麒並且不能離我十步遠。”
冷懷意看着眼前滿臉得意的小女人,嘴角微挑,心情大好,“我答應。”
“你答應,你確定你答應。”四葉急道,據她所知王府的月錢比別處高,大概有二三兩左右,一百倍也就是二三百兩,以他一個王府幕僚不可能有這麼多錢更何況派遣人專門照顧玉麒的權利,看來是他低估之人在王府之中的地位了,早知道就說一千倍了。
四葉心中所想全表現在臉上,冷懷意眼底的笑意加深,“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儘量滿足。”
四葉心中怨恨不已,卻又無可奈何,“罪魁禍首”玉麒不明所以,對着冷懷意甜甜一笑道:“冷叔,抱。”
冷懷意從四葉懷中接過玉麒,道:“麒兒,明天咱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
“好。”玉麒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開心道,冷懷意一回頭恰看到某人怨恨的眼神似在說,你敢搶我的麒兒,老孃跟你沒完沒了。
冷懷意挑起嘴角,這個小女人跟只貓似的,動不動就炸毛。
他這一笑在四葉眼裡看着卻似挑釁一般,她上前一步,抱過玉麒轉身快步進屋。
“砰”一聲,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冷懷意摸摸鼻子,朗聲道:“記得,明天早上到我的漪瀾院。”說完,他退後十步,不消片刻房門被打開,一個不明飛行物飛出堪堪落在他先前站的地方並伴隨着某人的獅子吼:“給老孃滾,有多遠滾多遠!”
“哈哈哈……”冷懷意大笑着離開,徒留四葉一人在房中鬱悶,兜兜轉轉來到王府還成了她避之不及的奴婢,難道是老天整她嗎?
玉麒見四葉生氣了,連忙用肉肉的小手拍着她的背,口中還煞有介事道:“娘娘莫生氣。”
四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當真讓人捨不得,罷了,算她與這孩子有緣,索性送佛送到西,就再送他一程吧。
是夜,四葉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只帶些換洗的衣服,手抄版的《洗冤錄》、那塊古怪的“皮膚”以及玉麒那枚玉佩都被她包好藏在了隱秘的地方——牀後一塊鬆動的磚頭後。對於這個地方,四葉是相當得意,想當年看電視劇時她就十分羨慕別人隨手這麼一撥拉就能發現個寶藏,於是她也有樣學樣地挖出一塊磚頭藏東西。
收拾完畢,四葉便抱着玉麒上牀睡覺,睡夢中,直嚷嚷“賊狐狸”。
同一時刻,冷懷意卻無一絲睡意,他仰躺自牀上,看着雕花牀頂,喃喃道:“孃親,你告訴孩兒這樣做對不對?”
眼前漸漸浮現一張端莊秀美的面容,冷懷意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抓,滿眼痛楚,“孃親……”
一夜未眠的冷懷意卯時三刻起身,就着盆裡的水清洗,突然一塊乾淨的布出現在眼前,他擡頭,看着拿着布的人,有一瞬間的呆愣。
“冷公子,奴婢來‘伺候’您了。”
冷懷意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四葉,右眼皮突然就跳了起來……右眼跳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