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丫跟那壯漢隨着隊伍默默往前走,那大漢身旁的幾個同伴都緊張的口脣發白,就在靠近人工河河面最窄的一段兒時,虎丫卯足了氣力,一聲嘹亮的口哨怵然響起!
“弟兄們!跑!”
一瞬間,俘虜隊伍中衝出十幾道身影,虎丫和大漢一馬當先,直奔人工河而去,不論是人還是妖,多少都有從衆心理,眼見有數量不明的人脫離隊伍逃生,旁邊的俘虜也都安分不住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跟着挑頭逃跑的那些人一起狂奔起來。
“妖孽脫逃啦!攔住他們!”
幾乎與此同時,兩側負責押送的氏族風水師們高呼着朝逃散的妖衆追過去,一邊追趕一邊毫不猶豫的祭出各自法器,無情出手。
俘虜隊伍數量龐大,延綿十數裡,走在最前和最後的妖衆俘虜們還不知道中間有人脫逃,但騷動已經在整條隊列裡蔓延開了。
“喂,聽說前面有人帶頭逃跑了!”
“是啊,說是跑了好幾千人,都過河了,要不咱們也......”
“噓!你小聲點兒,能跑到哪去?被追上了還不是個死?”
“那可不一定,你可別忘了,這是在畜道區,大林子多了去了,往裡面一跑,一時半會兒還真抓不住。”
“那待會兒經過的時候,我們也跑?”
“我看行!”
......
這種類型的對話在數十萬妖衆俘虜中不斷出現,聽說機會脫逃,所有人的心思都活泛起來,誰不想活命。
俘虜大軍蜿蜒數十里,像是一道堤壩,只是中段位置已經處於決堤的狀態了,妖衆們如同氾濫的洪水一般涌向人工河,在場風水師眼瞅着局面失控卻來不及控制,儘管增援正在趕來的路上,可眼下只能眼睜睜看着俘虜們逃竄。
說實話,就連逃亡大計的始作俑者,虎丫,都沒想到情況會是這個局面,在她的設想中,自己連同臨時叫上的大漢這一跑,頂多引起一陣小騷動,到時候押送他們的風水師會把注意力投在自己這側,小鹿精茸茸就能趁機躲藏到另一側的廢墟中了。
可眼下局面徹底失控,萬人奔逃,場面混亂到極點,虎丫當即放棄渡河的計劃,直奔茸茸可能藏匿的那片廢墟,她要直接帶着小丫頭跑。
現場異常騷亂,不斷有後續隊伍加入逃亡大軍,俘虜組成的長龍如同一掛被點燃了的鞭炮,以極快的速度自下而上,分崩離析,後來的人已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了,乾脆憑着自己的感覺瞎跑。
一時間,數萬人四面八方的逃散開去。局面之混亂致使姍姍趕來增援的風水師大軍也手足無措,他們可以迎擊叛衆,可以撲滅反抗,但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規攏一盤躁動的散沙。
虎丫趕到廢墟,看着往來奔逃的妖衆和尾隨撲殺的風水師,心急如焚,小丫頭一定是躲在某個角落裡了,可是環境如此嘈雜,她的呼喊聲壓根不可能傳到茸茸耳朵裡,況且自己曾再三叮囑過,不到天黑絕對不能出來亂跑,茫茫廢墟中,身形嬌小的茸茸可能藏匿在任何地方,一時半會兒根本無從找尋。
此時的現場,連逃的帶追的,近十萬之衆混雜在一起。其中不乏一些有血性的妖衆,也不逃生,就地跟風水師們廝殺起來。
虎丫在廢墟中焦急的尋找茸茸,一面躲避爭鬥。不經意間,當她擡頭擦汗時,看到半空中懸着一個小黑點兒,細看之下,居然是個人。
那人浮在空中,負手而立,冷眼看着下方,因爲距離有點兒遠,虎妞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來自那個人的恐怖威壓,那是一種自然散發出的念力壓迫,他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立着,卻讓人從心底萌生出俯首稱臣的拜服感。
從看到那人的一刻起,虎丫的腿就開始不聽使喚了,她發現自己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根本無力擡起。
在強撐着邁出一兩步後,她終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她再次擡頭看向半空,只見那人正斜眼瞟着自己,冷酷的視線幾乎凝結成冰。
“螻蟻。”
那人輕輕吐出兩個字,目光掃過下方的大地,而後緩緩擡起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天空的誇張姿勢。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虎丫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是什麼時候哭的,對方只是隨便看了她一眼,就輕易鉤出了她心底的懼意。
忽然,一聲極爲低沉的吟唱在虎丫腦海中炸響,這聲音並不刺耳,卻異常扎心。好像有人在自己腦袋兩側綁了兩個大功率低音炮一樣。
剎那間,虎丫就覺得天旋地轉,五內皆顫,她感覺自己正副肺腑正隨着那串低沉的吟唱上下躍動,這種共振的感覺着實讓人生不如死。
毫無疑問,這勾魂奪魄的沉吟來正是來自那浮空之人。若是海二春在這裡的話,他準能一眼認出,此人正是鬼谷老祖,王羽!
得知數十萬妖衆俘虜暴動,在人魔喂道陣圖中收益頗豐的王羽很是不悅,因爲負責押送俘虜的都是他的手下,眼下場面在自己人手上失控,他自然不能坐視。
此時趕來救場,等於打斷了他在陣圖中的修行,王羽心中極爲不悅。到場之後當即以大道梵音進行鎮壓。
鬼谷羽是何等道行,在他浩蕩如煙海般的念力加持下,梵音之力摧枯拉朽,以他爲圓心,音波所及,方圓十餘里內所有反叛妖衆當即哀嚎癱軟下去,有些正在渡河的妖衆甚至無力游水,在驚恐殞命河底。威壓之下,妖衆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正如王羽剛剛自己所說,螻蟻。的確,在他看來,這些普通妖衆命比草賤,弱不禁風, 不用任何風水玄術,單是以強大念力直接威懾就能達到鎮壓的目的,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多餘。
遠處,馬作靈安坐於總部大院的喂道陣圖中,他眯眼看向正在發威的王羽,表情閒淡,不露情緒,只是某一瞬間,他的面部肌肉輕輕抽動了一下。
“誰帶的頭?”
半柱香的功夫,王羽便將數萬叛衆全部懾服,他浮空而立,宛如天神,在念力加持下,他聲如洪鐘,四字出口可爲振聾發聵,在場所有妖衆皆寒蟬若驚,俯首戰慄。
“老夫再問一遍,何人帶頭作亂?”
王羽語調平和,聽不出半點怒意。數息過去了,依舊無人應答......
“啊!”
“啊!饒......”
下方妖衆中,十幾人同時發出慘叫,其中一人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在一股詭異的偉力壓迫下爆成一團血霧!王羽高高在上,只是伸手一指,十幾條性命瞬間泯滅。
“老夫問一次,殺十人,再問一次,殺百人,再問,便是千人,直到有人向老夫坦白,何人帶頭作亂。”
話音一落,在場妖衆無不低聲哀嘆,有人甚至抽泣痛哭起來,十萬之衆,他們哪裡知道誰是牽頭造反的人。
“啊!”......
“救......”
......
沉默數息之後,緊接着又是一串驚懼哀嚎,只是這回聲音更大,因爲這次,王羽果真如剛剛所說,擡手便滅殺了一百妖衆,也就是一擡手的功夫。
“再來就是千人了。”
他的聲音冰冷異常,話語出口幾乎冒着寒氣。下方衆妖皆面無血色,抖如篩糠,那些在王羽鼻子底下的人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這一輪除殺千人肯定有自己的份兒。
虎丫很害怕,帶頭的人就是她,她知道自己站出來必死無疑,但她更加無法繼續忍受讓這麼多無辜的人替自己去死的場面。終於,就在王羽準備再度大開殺戒之際,虎丫踉蹌着站了出來,她揮着手臂,面如死灰,卻仍強打精神一步步走向王羽。
“你?倒是讓老夫意外了,一介女流,居然有這般膽識。老夫答應你,給你個痛快,絕不讓你受苦。”
看着前來自首的居然是一介女妖,王羽古井無波的眼瞳中閃過一絲波瀾,不顧也就一瞬而已。他緩緩探出手臂,食指輕擡,遙遙點向斜下方的虎丫。
“不要殺虎丫姐姐!姐姐!”
一聲稚嫩的童音傳來,虎丫剛剛一直苦尋無果的小鹿精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大哭着一頭鑽進虎丫懷裡。
虎丫自知將死,自此誰離她近誰倒黴,見茸茸抱住自己不放,她目眥欲裂,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她使出蠻力,想要把茸茸甩開,只是讓她意外的是,以往弱不禁風的小丫頭此時居然如同長在她身上一般,任憑虎丫如何發力都不能將小丫頭摘開。
“無妨!既然你們姐妹情深,老夫送你們一同上路便是。”
王羽可不管這些,多殺一個燒殺一個,不過是呼吸一般平常的事情,妖衆本就螻蟻命,根本觸動不了他那刻冰冷的心。
虎丫不再努力,茸茸不再掙扎,兩人死死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帶雨。下一刻,只見王羽一指輕彈道:
“死。”
......
一陣風吹過,所有人都無比惋惜的看着那對抱在一起的小姐妹,王羽的保持着手臂探出的姿勢,只是數息過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虎丫和茸茸哭聲依舊,卻是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