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參如被焦雷所劈,周身大震,耳中轟然,腦中空茫一片,怔怔良久,忽然喃喃自語道:“那個,怎麼可能?蘇飲雪姑娘和杜大小姐是同一個人?杜大小姐不是死了好幾年了嗎?怎麼會、怎麼會變成蘇飲雪了呢?”
微生宗睿笑岔了氣,噗通,連人帶椅翻倒在地,好半晌,方踉蹌着扶腰站了起來,兀自大笑不止,“老花,你不是被蘇飲雪迷得神魂顛倒麼?怎的竟沒認出蘇飲雪,便是當年的杜遙嗎?喔喔喔喔喔,我知道啦,這些年來,你身邊的野花謝了一批,又盛開了一批,再謝了一批,又再盛開了一批,早把那杜大小姐長什麼模樣,忘得一乾二淨了吧?哦啊哈哈哈哈哈哈……”
瞟了微生宗睿一眼,藍花參擰了眉頭,努力回想杜遙的容貌,然後,與蘇飲雪的臉容進行仔細對比,“若論面容,蘇飲雪與杜遙確有幾分相像,但兩女身上的不同之處,似乎要更多一些。”
在藍花參的內心深處,隱隱希望杜遙早已經死去,“會不會是陶世子認錯了?”巴巴的望着微生宗睿,期盼微生宗睿給出的答案,能夠安撫他惴惴不安的心。
瞅着藍花參的那副愁苦模樣,微生宗睿只覺春風拂面,頓時神清氣爽,心裡頭是說不出的歡悅,當即齜牙咧嘴不答反問道:“老花你自個兒說呢?”
死死地抱住一絲僥倖心理,藍花參如何都不願放手,“依我看,很有可能是陶世子認錯人了,嗯,是認錯人了,畢竟蘇飲雪的身形和相貌,皆與杜大小姐有幾分相像。”稍微停頓了一下,藍花參立即補充道:“不過也僅僅只有些相像而已,絕對不會是同一個人!”
微生宗睿斜斜挑眉,“人家青梅竹馬的老情人陶立博都說了,蘇飲雪就是杜遙,老花你又究竟憑什麼敢說,杜遙和蘇飲雪不是同一個人呢?”
藍花參幾度欲言又止,搜腸刮肚,到後來總算找到了一個,勉強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天籟妹子曾說過,杜婉秋不但給杜遙下毒,還在杜遙臉上劃了好幾刀,太子爺,您瞧蘇飲雪姑娘像是毀過容的樣子嗎?”
微生宗睿略思索,旋即搖頭道:“如果毀容能變成那般的容貌,恐怕這世間所有人都想毀容了。”
藍花參撫着胸口,暫且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蘇飲雪姑娘和杜大小姐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微生宗睿啐了一口,罵道:“老花你這個薄情寡義的東西,你巴不得杜大小姐死是吧?”
“我非聖賢,焉能沒有私心?”藍花參伸手想端茶碗,摸了個空,方想起茶碗已經摔碎了,便起身走到桌邊,自己動手沏了一碗茶,“對於杜大小姐的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
微生宗睿:“呸!”
藍花參扭頭問道:“太子爺喝茶不?”
微生宗睿掃了一眼空茶碗,點了點頭道:“喝。”
藍花參笑道:“要喝茶自己去倒。”
微生宗睿脣角一勾,捲起一抹森然寒意,不安好心的道:“老花,天籟那小東西有沒有告訴過你,杜婉秋不止給杜遙下毒毀容,順便還將杜遙的腿給打斷了?”
藍花參聞得此言,驀地想到了一茬,一口茶噴了出來,險些嗆死,連連咳嗽道:“太子爺你說什麼?”
蘇飲雪的腿有殘疾,難道是……
微生宗睿沒喚外面的僕從,自個兒端着空茶碗,慢悠悠晃倒桌邊,“我什麼也沒說。”
藍花參細想當日,樓天籟所說過的所有言語,面上的驚駭逐漸散去,“天籟妹子可沒說過這話!”
微生宗睿倒了茶,返身回來,放下茶盞,拉起椅子坐下,笑道:“老花,我今兒才發現,原來你跟陶立博是一路貨色?”
藍花參擡眸,“怎麼?”
微生宗睿道:“事實擺在眼前,卻不肯相信。”
知道微生宗睿想說,蘇飲雪就是杜遙,藍花參大搖其頭,“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杜遙高貴典雅,雖然冰清玉潔,但與蘇飲雪姑娘相較,卻是截然不同,蘇飲雪姑娘優雅淡遠,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微生宗睿惡意提醒道:“都過了六年了,人總會變的。”
藍花參瞪眼,“……”不往他傷口上撒鹽會死麼?混蛋!
微生宗睿眉飛色舞,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三口居啊?”
藍花參怒目而視,“……”還敢再賤一點麼?混蛋!
微生宗睿滿臉邪惡笑意,“親口問問蘇飲雪姑娘,總好過這般胡亂猜測不是?”
藍花參:“……”是該問問蘇飲雪姑娘,不過……還是過幾日再問吧,他得做好心理準備。
微生宗睿拍了拍肚子,“現在去,說不能還能趕上吃午飯。”
藍花參翻白眼,恨恨道:“都什麼時辰了,吃什麼午飯?”
微生宗睿笑嘻嘻的,衝藍花參眨了眨眼道:“接受現實吧老花。”
手臂撐在桌案邊沿,藍花參扶着額頭,悲哀的長嘆一聲,自欺aa欺其人了半天,到了此刻,不得不沉重的點了點頭,承認微生宗睿所言。
“是了,這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改變,時隔多年,花草樹木皆有枯榮,人當然也會該變,而杜遙歷經磨難,九死一生,縱然與從前有些不同,那也是十分正常的。”
微生宗睿幸災樂禍道:“老花,你死心吧。”
老花這個人吶,就是這副鬼德行,越是難摘的花,越能激起他的興致,只不知蘇飲雪這朵雪蓮花,能讓他迷醉多久呢?
藍花參委實不敢相信,近半年來,令他魂牽夢縈的蘇飲雪,居然會是當年,也曾使他心動過的杜遙!
倘若蘇飲雪和杜遙當真是同一個人,那他和蘇飲雪之間還有機會麼?
多半沒有機會了。
因爲當年之事,樓天籟和天籟園衆女,均將他視作洪水猛獸,每逢他出現,便將蘇飲雪給藏起來。
藍花參沮喪已極,默然不語,良久良久,忽然一拍桌案,“事在人爲!”
微生宗睿嚇一跳,手一抖,茶水灑了一身,登時跳將起來,哇哇大叫道:“老花你被蘇飲雪迷了心竅吧!”
遭逢小小挫折而已,何須沮喪?這世上,沒有攀不上的花枝,只有不努力的兒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杜大小姐原該嫁與陶立博的,因爲杜婉秋的惡意挑撥,加上他無意中的離間,終斷了與陶立博的姻緣,多年後化身蘇飲雪,再次與他相遇,焉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藍花參想到此處,彷彿雲開雪霽,豁然開朗,心頭大轉舒暢,衝外面喚道:“來人。”
兩名堂倌應聲而入,藍花參朗聲道:“上酒上菜!”
微生宗睿賊兮兮道:“老花,咱要不要去丞相府偷點兒美酒?”
藍花參面上木無表情,“我還沒活夠,不太想死。”
微生宗睿頗爲失望,卻沒死心,“老白出城了,多好的機會啊,不可錯過,不可錯過呀!”
老白此刻是不在府裡,但遲早會回來的不是?藍花參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滿臉溫和的笑容,恭維慫恿道:“太子爺本領高強,縱橫東盛二十餘載,從未逢敵手,入丞相府偷點兒美酒而已,對於太子爺來說,簡直小事一樁,我便在這鳳歌苑裡,恭候太子爺得手回來。”
微生宗睿舔了舔嘴脣,一甩手道:“算啦,等老白回來後,再去丞相府討點。”
東盛第一不要臉之人,與東盛第一財神爺,對丞相府酒窖裡的美酒,垂涎不已,雖然均心生不堪想法,但終究沒敢付諸於行動。
三品居。
大門附近的樹蔭下,擺了一張竹製搖椅,午後,徐老伯安逸的坐在那兒,正閉着眼睛搖頭晃腦,輕聲哼唱着小曲兒,忽聽到女子說笑聲,越來越近,睜開眼,瞧見了白芷和白芨,兩女手挽手,正向這邊走來,徐老伯忙站起身,樂呵呵問道:“兩位姑娘是要出門呀?”呢所是雷。
白芨笑吟吟道:“徐伯,我們出去買些東西。”
徐老伯邊與兩女寒暄,邊手腳利索的打開大門。
白芷和白芨甫一走出大門,擡頭便瞧見了對面槐樹下,那白衣翻飛的青年男子,不由均是一愣。
徐老伯訝然道:“誒?西伯侯世子怎麼還在這兒?那會兒不是隨太子爺和藍二爺一起離開了嗎?”
白芷奇道:“西伯侯世子之前也來過?”
徐老伯點頭道:“好多次了,都是這般站在對面,也不上門。先前倒不識得那是西伯侯世子,今兒聽藍二爺說起才知道。”w7j6。
白芷蹙眉道:“好多次?”
徐老伯又點了點頭,“嗯,可不好多次了嘛,有一回我跟老爺說起過此事,老爺說,人家既沒妨礙咱們,那便不用管了。”
白芨忽然驚呼出聲,白芷回頭問:“怎麼了?”
白芨急忙捂住嘴,低聲道:“陶世子哭了。”
白芷聞言一驚,擡頭細看,雖然隔得遠,但仍能瞧見,陶立博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