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擡起了手,微微向下壓。
等到羣情激昂稍微平復,能讓他開口把話給講下去的時候,他才道。
“誰也不曾料想,四國大比之上,竟然會有人幹如此胡作非爲。不過,既然是公正公平的比賽,事情既然發生了,必然是要有一個值得信服的解決之道。段小白與銀覺,他們的武功的確是很好,但武功好並不代表可以無法無天,武功好更不可能理所當然的用陰謀詭計去拿走那些豐厚的賞賜,今日他們若不能給出一個值得信服的說法,皇上必不會繞過如此狂徒。”
七皇子生長在帝王之家,富貴逼人,卻也逃不過爾虞我詐。像是這般煽風點火的行徑,他做起來最是容易。
顧惜年纔要張口,‘段小白’卻是搖了搖頭。
張口發出來的聲音,也去之前沒有區別,沙啞、撕扯,聽着的感覺好像有個銼刀在耳朵裡亂捅,不舒服極了。
“我的確,身受重傷。”
七皇子鼓起掌,發出一陣脆響。
他冷笑:“受了重傷,你還有力氣站起來爲了第一名而戰?你這個謊一點都不高明,怕是三歲的孩童都騙不過去。”
“的確是重傷。”‘段小白’並不解釋很多。
但他身上,也沒有心虛的氣場。
對方問,他便答,一切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惜,七皇子並不肯放過他。
“你如何能證明你身受重傷?”
‘段小白’鏗鏘有力,中氣十足的回:“傷在我身,我自然知道。”
七皇子等的就是他說出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語來轉移視線。
自覺抓住了把柄,他冷笑:“你知道有什麼用?如今是天下人不信呢,你需讓天下人信服。”
顧惜年上前了一步,就要擋在‘段小白’面前。
‘段小白’卻是更快一步,攔擋住了她。
“天下人信不信,與我何干?”
顧惜年聽着這話,直跟着皺眉。
他如此回答,不是在火上澆油的嗎?
果然,七皇子一聽他如此講,頓時鬥志昂揚。
“四國大比,乃是四國之最大盛事,並非是你一人能決定之事。皇上要求的是公正公平,而今你故意以傷病爲藉口逃避比賽之事擺在了天下人面前,你自然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多麼冠冕堂皇的一番話,七皇子講完之後,也禁不住面露得意。
他這一次,必定是要將這二人逼至山窮水盡。
護龍衛想救主?他若不答應,那便是癡心妄想。
可那‘段小白’不緊不慢,根本沒露出擔憂之色,長劍提了起來,還劍入鞘。
這是一名武者對於宛若戰友般的武器,所給出的最基本的尊重。
“你要怎麼證明?”‘段小白’開了口。
七皇子冷笑:“應該是你要怎麼證明自己纔對,這件事,非是本王要去考慮的問題,從來都是你的事。”
“是這樣嗎?”‘段小白’完全提不起來心情的樣子,他站定,想了想,“真是麻煩。”
“怕了?”七皇子音量擡高,這句話顯然是希望更多的人聽到。
“爲什麼要怕?”‘段小白’遞了個眼神過去。
七皇子對上他那雙陰測測的眸子,小腿不自覺的發軟。之前他跟段小白有過幾次接觸,每一次帶來的感覺都不太一樣,各有各的難受,但唯獨這一次,他彷彿站在了深淵的邊緣,距離墜落只有一步之遙,從死亡的彼岸捲來的狂風,捲走了呼吸,令人動彈不得。
周圍很多人在起鬨。
聲音此起彼伏。
每個人都是羣情激憤,舉起手指,握成了拳頭,務必要求一個說法。
在這樣的聲勢之下,段小白再想超然於外,便說不過去了。
“既是如此……”‘段小白’忽的轉過身,對顧惜年說了什麼。
別人聽不清楚,但七皇子卻是聽的明明白白。
他說:“我要脫衣服。”
顧惜年轉過身去,背對了段小白,目光放在擂臺的另一邊。
於是,‘段小白’便開始大刺刺的扯開了衣襟,露出肌肉糾結的前胸。
除了那些顯露出來部分,更讓人爲之關注的是他的身體大部分都纏着布條,有血跡透過了布條,怵目驚心,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你這個……”七皇子纔想再懟幾句。
就見‘段小白’已經不用人提醒,直接開始解那些布條,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根本沒有停頓。
當他心口處幾乎洞穿了心臟的傷口露出來時,全場突然死寂一片,不再有人叫嚷。
“可以了嗎?”‘段小白’問。
七皇子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看到了傷口,他張大了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真的是非常嚴重。
血水仍在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外翻的傷口,上了些藥,但依然還是顯露出了猙獰的一面。
而且傷口並不是特別新,應該已是經歷過了一天左右,已經能看到一些癒合的跡象了。
“這……”七皇子嫌惡的把臉扭到了一邊去,違心的說了一句:“看起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並不是很嚴重。”
“嗯,那這裡呢?”‘段小白’開始解腰帶,看樣子是想連褲子都脫了。
七皇子被他的操作給驚呆到了:“衆目睽睽之下,你想要做什麼?休得無理,那邊還有許多尊貴的女嬌客在呢。”
‘段小白’慢吞吞的講:“腿上更加嚴重,你不是要看嗎?給你看。”
七皇子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窒息,他咬緊了牙根斥責:“誰說要看了?”
‘段小白’答:“你剛纔不是說我是在裝着受了重傷,非要我證明。證明的意思,不就是要看看傷口嘛?現在給你看,你又說我無理 了?”
七皇子被對方的反問頂的回不過氣來。
‘段小白’是得理不饒人:“你是七皇子,你怎麼說都有道理,我與你爭辯不過,但你也休想誣賴於我,強加罪名在我頭上,我卻是不願意的。”
顧惜年只用聽的,都覺得這個‘段小白’比之前那位,可是口齒伶俐的多了。
若是換成是他,他才懶得跟七皇子講這麼多,八成是會換成一種更加暴力簡單的方式,狠狠的打臉回去。
想到這裡,顧惜年禁不住微微擔心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程先等人派出了個假的,不知有沒有把另一個藏的妥當些。
依照她對七皇子的瞭解,若是一計不成,他必定是要使上另一計。
而無論是哪個段小白,他身上最容易引起攻擊的點便是,他臉上的那張烏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