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善被人欺,做媳婦也一樣呀。”李老太君感嘆,對連氏說,“當年,你初進徐家門,若也像小璐這般滑不溜手,何至於受那麼多委屈?”
連氏苦笑,卻沒有多說什麼。
在李家吃了晚飯,徐璐與連氏出身差不多,都是高嫁,從先前的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再到現在的當家作主,自然就有不少的共同話題。
李老太君又正是話嘮的年紀,最愛講當年自己如何如何,雖然有時候愛重四遍四地反覆地說來說去,到底也有不少規矩道理在裡頭,加上聽者都帶着顆尊敬之心,倒不覺得難受,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凌峰與李駿自不必說了,都是出身公侯之家,又都各有各的委屈或風光經歷,男人間的話題自然離不開朝堂,及對各自的競爭對手的剖析和算計,這頓晚自是吃得賓主盡歡。若非時間已晚,怕是還得再說上一會兒。
“那個,剛纔有李老夫人在,我還沒給表哥說容嬤嬤的事呢。”回去的路上,徐璐又想到還在泉州孤苦伶仃的容嬤嬤,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舅婆。
凌峰說,“再有兩日,容嬤嬤便可回京了。不過我估摸着,她也不可能住進李家去。”
“這是爲什麼?”徐璐很快就明白過來,語氣惆悵,“也是,容嬤嬤雖是表哥的親祖母,可表哥如今已過繼到李老夫人名下,名義上便是李家子弟了。”過繼出去的孩子,原則上是不會再認原來的父母親人了。可規矩歸規矩,但在自己的至親面前,誰又能真正做到視若無睹?
凌峰笑道:“這有何難,容嬤嬤當年能把李駿送到令國公府,原意也只是不想讓李駿和她一樣過着顛沛流離的日子。你祖母有心養她,但也明白,出身平民身份的李駿,哪比得上國公府公子這一身份?對於容嬤嬤來說,如今李駿果真如她設想,重入勳貴圈子,她自該高興了。不管進得京來,李駿是否認她,她也會高興的。”
徐璐想了想說,“也是,表哥沒法子養她,我也可以呀。更何況,李老夫人也不是那種人,應該不會阻攔表哥認養容嬤嬤的。”她又想到另一個問題,“聽表哥說,當年祖母爲了讓徐老太君收養表哥,可是舍了兩萬兩銀子和兩處莊子,這,這應該不可能吧?”
如果祖母真的那麼有錢,那又何必過着精打細算的日子?人心都是自私的,雖說李駿是祖母的親侄孫子,可到底又隔了一層。沒道理傾盡家產,就爲了給侄孫子一個優越的出身和名份?如果換作是自己,就絕對做不到這般舍已爲人。
凌峰笑了笑,“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當年,琿王府在毀券奪爵之後,王府產業便成了香饃饃一個,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你祖母一介女流,想要把琿王府的產業全帶出京城,估計也難。還不如順手推舟,把已無把握帶走的產業送給徐老太君,換得徐老太君一個承諾,一個撫養李駿,以國公府嫡子的身份成人的承諾。這樣一來,你祖母也算是儘夠了長輩的責任,也對得住已逝的兄長。李駿有了新的身份,便可以權貴子弟的身份長大成人,甚至建功立業。若是跟了你祖母去了泉州,也不過是普通老百姓,想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徐璐點頭,說:“兩萬兩銀子,加兩處莊子,養一個次房嫡子,徐家可不虧呢。”
凌峰笑道:“是呀,剛開始李駿身份曝露後,徐三夫人可是叫囂得最猛的,要李駿償還徐家的養育之恩,否則就進宮舉報她。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徐家可是得了天大好處的,這纔沒再吱聲。不過也正因爲徐三夫人自毀長城,倒可以讓李駿正大光明脫離徐家。李駿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這倒也是呢。”
京城的消息自是無比靈通的,加上有心人有意的宣染,徐璐這個出身低微的外地媳婦,瞬間變得非比尋常。昔日琿王府平陽郡主的孫女,護國侯的表妹這些身份一亮了出來,那些還有紛議的立馬閉了嘴。
而她與文繼軒曾有過的婚約,在文家諸人在凌家站了兩個時辰的崗後,一切不言而明,京城的風向標自然就轉了個方向。
就算不去外頭應酬,徐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良名聲已被洗清,加上護國侯表妹這一身份罩着,以後再出去應酬,應該不會再有不識相的人了。
“那些能站在權利尖端的貴人們,就算沒有七竅玲瓏心肝,至少也是極識時務的。如今你可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外地媳婦,而是有靠山有背景的。那些還想給你使絆子的,總得墊墊自己的斤兩。”凌峰對徐璐是如此說的。
徐璐想了想,也頗覺有道理,正大光明地繼續隨武夫人一道外出應酬。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文家的親自陪禮道歉,加上護國侯李駿這個靠山,接下來的交際應酬,確實要省心多了。至少再也沒有不識相的人當衆站出來向她嗆聲了。
“可惜了,這陣子四處應酬,卻沒能再看到葉徐氏了。”這日徐璐對凌峰感慨說,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她原本還熱血沸騰地想着,下回再遇上這徐夢雅,一定要狠狠還擊回去,讓她見識下自己的厲害。可人家卻連面都沒露一個,害得她滿腔的興奮全化爲失望。
凌峰淡淡一笑,“這人一向愛鑽營,京中各世家勳貴,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必定有她的身影。”
“可我真沒有見過她呀,席間也有客人提起過,與那徐夢雅交好的人說,人家染了風寒,正在家中養病呢。”
凌峰眼裡閃過了然,“她得罪了你,是該好生病一病了。”
“什麼意思?”徐璐不解。她雖然靠着凌峰和李駿暗中施力,重新翻了身,可自己有多少斤兩,她再是清楚不過了。
凌峰淡淡一笑,“忘了與你說,再過兩日,英國公府大公子成親的大喜日子,你可得事先替我預備好表禮。”
徐璐瞪他,很是不滿他的說一半露一半。不過這男人就這樣的脾氣,改也改不掉了,只好悶悶地點頭,“好吧。先前在泉州的時候,你也曾要我給英國公府備過禮,不過那時候也只是送些泉州特產,這回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馬虎了。對了爺,你與張家大公子交情如何?”
“還行吧。禮多人不怪,除了爹孃那一份外,我還得另外再補上一份,你自己看着辦吧,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凌峰拿了披風披在肩上,又說了句,“以前這些事兒是外書房在辦,以後都全交由你吧。”說着便出去了。
……
像凌峰這樣的勳貴子弟,有能力,手握重權,又一心想要光耀門楣,其外書房的功用自然就不只是書房那樣簡單。在泉州,凌峰的外書房便有十數暗衛輪留守護,負責外書房秩序,在外書房聽侯待命的大廝便有好幾個。也不知道京城凌家的外書房又是何等模樣。
徐璐原本要去外書房瞧瞧的,不過瞧着被寒風吹得呼呼作響的窗櫺,又打消了這個主意,重新縮在炕上,只讓人去把外書房的大廝叫進來問話。
外書房的大廝不再是朱小航,也不是染墨,而是叫墨硯。
墨硯約有二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很是沉穩,向徐璐磕了頭後,雙手垂立於廳前。
徐璐隔了一道梅花折枝琉璃落地屏風,輕聲問了墨硯好些話題,比如凌峰在外書房一般做些什麼事兒,外書房又還有哪些人服侍之類的,得知外書房也與泉州外書房那樣,還有四個大丫頭服侍,並且,還有一個婢女還是凌峰離京之前就被收房裡的通房丫頭。
徐璐承認,胸口有些酸酸的,不過倒也沒有到嫉妒的地步,不過是通房丫頭罷了,對她還構不成威脅。
最後,她才問了凌峰往年走禮程序。
墨硯說,“回少夫人話,小的們只負責外圍事務,外書房收禮不歸小的們管的。是由芝蘭姑娘攬總,平日裡是月梅姑娘登帳,東西一應由芝蘭管着,每個月對一次帳,庫房的鑰匙是由綠翹姑娘管的,若是少夫人要備禮選東西,小的覺得,不如找芝蘭把以往的禮單檔子送來,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東西簿子來選才便宜。”
徐璐便笑了起來,不愧爲凌峰身邊的大廝,果然有眼色,於是便說,“也罷,那你就再辛苦一趟,把管這事兒的丫頭叫來吧。”
“能替少夫人跑腿,是小的榮幸,小的這便去了。”墨硯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個叫月梅的丫頭來向徐璐請安,“奴婢見過少夫人,給少夫人磕頭。”
“你叫月梅?”
“是,奴婢叫月梅。素日裡都是在外書房負責登記賬本禮薄的。剛纔芝蘭姐姐有事兒,無法抽手,所以奴婢自告奮勇過來了。”月梅臉盤兒生得頗是耐看,性子看起來也沉穩。
徐璐挑高了眉毛,拉長了聲音,“看來外書房倒是忙得很呢。”
月梅訕訕地笑了聲,趕緊遞上手裡的一個簿子,說:“少夫人先將就瞧瞧這本吧,若是要別的,奴婢再去要。”
夏荷接過,但並未遞給徐璐。
徐璐在炕上另外換了個坐姿,斜斜靠在金菊色的四方枕頭上,聲音懶洋洋地道,“你這要來何用?我要的是禮薄冊子。”
月梅有些詞窮,“少夫人,禮薄冊子在芝蘭姐姐那,芝蘭姐姐現在有事兒抽不開身……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吧。想必這時候芝蘭姐姐應該有空了。”
“也好。去吧,我可沒多少耐性的,可別讓我久等。”
等月梅離去後,徐璐側頭問夏荷綠,“你們怎麼看?”
夏荷說:“在我從三等丫頭裡被文媽媽選中一起去福建時,那芝蘭便服侍在爺的外書房了。大概是覺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吧。”
“芝蘭在府裡有幾個年頭了?”
夏荷搖了搖頭,“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外頭服侍的,還真不知道的。不過奴婢聽說,這芝蘭以前是在夫人院子裡侍候的,因做事勤快,人又伶俐,又有顏色,就被先少夫人瞧中了,親自要了來,開了臉,給爺做了通房。後來先少夫人沒了後,芝蘭就替代先少夫人,管理外書房總事兒。”
居然還有主動給男人擡通房的,這楊氏未免也太賢惠了。
徐璐乍舌的同時,也沒有過多的意外,高門嫡女自有高門嫡女的氣度,不像自己,小裡小氣的,一聽凌峰有通房心頭就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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