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嘟着脣,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摳門,辯解道:“浪費是可恥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只要夠吃就成了,何必爲了排場弄那麼多菜充場面?反正肚子就那麼大。吃撐了身體走樣,可難看死了。”她又指着桌上的菜,“有葷有素有青菜,易消化,又營養豐富。爺有些挑食。這可是不成的,爺就該學學我,從不挑食。”她擺出大義稟然的面孔。
“全都是你愛吃的菜。”凌峰飛來一句,她確實不挑食,什麼都吃,這些菜確實做到了營養均衡,但也全是她愛吃的就是了。
徐璐滯了滯,馬上又理直氣壯地道:“外頭爺作主,裡頭,就得聽我的。這很公平呀。”
“嗯,確實很公平,爲夫受教了。”凌峰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最後又苦了臉,“可是,夫人,看在夫人如此辛苦養家的份上,可否給爲夫再添兩道菜?”
徐璐小手一揮,叫來梢間的蘭香,“去,吩咐廚房,再加兩道菜來。”
蘭香在外頭已把主子的話聽得清楚,不敢作主,又問:“少夫人,要添哪兩道菜?”
徐璐臉色一黑,“就添一道炒青菜,一道三鮮魚丸湯吧。”
蘭香偷偷看了凌峰的臉色,發現他並無不悅神色,這才領命而去,把徐璐的吩咐傳給廚房。
那負責跑腿的小丫頭很是盡責地把話傳給廚房,廚房的管事是凌家的老人了,聞言就再問了一回,“確定要給爺加一道炒青菜和三鮮魚丸湯?”
小丫頭點了點頭,“是的,那可是蘭香姐姐親自吩咐的。”
管事夫家姓方,人稱方有昌家的,方有昌家的是知道凌峰素日裡的飲食喜好的,聞言更是滿肚子的疑問,但上頭有吩咐,也得趕緊讓廚房的做了道過去。爲了表示自己的疑惑,方有昌家的還親自端了過去。
諾大的花梨木鑲大理石的桌上,除了邊上潤白瓷盤裡擺着一盞茶壺及幾個茶杯外,就光禿禿地兩盤菜,方有昌家的忍不住看了凌峰。只見他平靜至極,任由徐璐親自執了勺子舀了三鮮湯到他碗裡,他則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半絲猶豫也不曾。
“這魚丸很不錯的,我新提拔上來的廚娘做會做海鮮,沒有任何腥味,做出來的菜美味可口,可不輸給外頭的酒樓哦。”徐璐一邊服侍凌峰用飯,一邊細細解釋着。
乳白色的圓鉢形狀的湯碗,盛着乳白的濃濃,裡頭盛了指指大小的魚丸,湯麪上飄浮着少許綠油油的蔥花,看上去鮮嫩可口,令人食指大動。
“如今天氣炎熱,香蔥都很難買到了。也虧得這新廚娘很會過日子,在廚房的小後院裡栽了兩盆香蔥,專門用來衝湯,有了這香蔥,味道更加美味。”
方有昌家的顫危危地看着凌峰碗裡的青蔥,忍不住道:“少夫人……我們爺從來不吃蔥的……”
徐璐滯了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是爺的妻子,爺的喜好我還不瞭解嗎?”
方有昌家的明顯一滯,趕緊陪笑道:“少夫人誤會了,奴婢的意思是,爺以前可是從來不吃蔥,也很少吃青菜的。”
“誰說爺不吃蔥,不吃青菜的?”徐璐說,“你看爺吃得多開心。”
凌身看她一眼,對方有昌家的道,“下去吧,少見多怪。”
方有昌家的委屈,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恭敬地退了出去,在心裡不可思議地想着,世子爺怎麼忽然就這麼好養了呢?
等主子們吃過飯,廚房裡的活兒告了一段落後,方有昌家的回到後罩房,這兒有一溜排的屋子,足足二十餘間,居住着整個凌府的各大管事,方有昌家的是從京城凌府過來的,自然要比別的管事強上幾分,也分了四間廂房,和男人兒女住到一起,也還不算擁擠。
但這回方有昌家的並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廂房,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另一邊屋舍,這兒是文媽媽和凌大管事單獨的居所,她把剛纔的事兒全當稀罕事地告訴了文媽媽,想引發文媽媽的共鳴。
“世子爺好歹也是凌家的獨苗,以前在京中的時候,先少夫人可是變着法子的服侍,生怕沒能服侍好爺,一日三餐各九道菜,十天半月都無重複,點心消夜更是隨傳隨到。哪像咱們這位,摳門成這樣,當真是少見。今兒居然讓世子爺吃最不愛吃的青菜,那湯菜裡還有蔥花,也太不會侍候人了。上回我就與少夫人說過爺的飲食喜好,少夫人仍是我行我素,唉,到底年輕,又是那般出身,不知道女人就該以夫爲天……”
“行了,你這老貨,說什麼渾話呢。”文媽媽打斷她的話,慍然道:“也是少夫人太寬厚了,容得你這般背後渾說?”
方有昌家的這纔想到,文媽媽對少夫人可是巴結討好的,她真是昏了頭,居然在文媽媽面前編排少夫人的不是,不由腦門發汗,結結巴巴地道:“老姐姐誤會了,我可沒有編排少夫人的意思,只是覺得少夫人也太不爲世子爺着想了。世子爺他……”
文媽媽斷然打斷她的話,喝道:“世子爺可有在人前抱怨過少夫人不賢惠?”
“這,那倒沒有。”
“世子爺對少夫人安排的菜餚可有不滿意過?”
“這個……好像也沒有……”
“廚房每日做的菜,可有剩下許多?”
“那倒沒有,基本上都空了。”
“那不就結了。爺都沒說什麼,你窮擔心做甚?存心惹少夫人不痛快是不?”文媽媽瞪她,“少夫人雖然與先夫人比起來是較爲摳門了些,但更懂得過日子,更能知人善任,想想你以前的差事和現在的差事。你也該知足了。還在這兒說三道四,當心我一狀告在少夫人那,看你一家子有好日子過不。”
方有昌家的嚇得連連擺手,“老姐姐千萬別誤會,我只是說說而已,只是說說而已,你可千萬別當真。”
文媽媽又警告了她幾句,讓她多做事少說話,少議論主子的不是。方有昌家的連連稱諾,雖然她們都是武夫人的陪嫁,可在武夫人心中的地位,卻有着千差地別。文媽媽能力超羣,又有眼色,又會來事,男人又爭氣,兒子又是凌峰的心腹,她連嫉妒都沒資格的,只能以她馬首是瞻,不敢有絲毫不敬的心思。
只是告別了文媽媽,又回到自己的屋裡來,就摔了兩個枕頭,氣呼呼地道:“氣死我了,只是說說而已,犯得着這想下我的面子麼?不就是仗着男人兒子有本事麼?得瑟什麼呀。你再厲害,自個漂亮的閨女不也被少夫人防着麼,如今連二等丫頭都沒混上。”好歹她的閨女還在衡蕪院裡當二等丫頭。雖比不上夏荷泌香等人的“位高權重”,也是比下有餘的。
方有昌聽妻子在那兒嘀咕,話裡話外都指着另一人,不由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你少說兩句,人家那是識時務,懂嗎?”
方有昌家的不以爲然,“什麼叫識時務?她閨女長得標緻,她先前也是存了那等心思的,只是等少夫人進門後,見少夫人漂美如花,這才歇了心思,趕緊把閨女配出去了。我們是一起長到大的,她有幾根腸子,打量我不知道?”
方有昌家的卻說:“人家這就叫識時務。眼見爺喜歡少夫人,就趕緊給閨女另謀了出路。這豈不更好,不在一顆樹上吊死,纔是人家的本事。你呀,也該知足了,別成日渾說少夫人的不是,當心隔牆有耳。”
方有昌家的咕噥一聲,橫他一眼,“怎麼,連你也覺得這位好?哼,我就覺得先前那位比這位好多了。”
方有昌家的無耐地笑了起來,“那是,先前那位在的時候,你可是沒少撈油水。”
因是自己的丈夫,方有昌家的倒沒有被說破心事的難堪,反而理直氣壯地道:“那是自然,身爲主子,摳成這樣,未免讓人瞧不起。咱們是什麼人家,又不是過不下去。何必成日裡擺出一副窮酸樣。”
方有晶瞪她,“你還犟嘴。雖說這位在銀錢方面是卡得較嚴,但這樣方能顯出主子的精明厲害。你也不想想,自從這位進門後,雖說咱們家是撈不到更大的油水,但也不至於再像以往那般成日裡戰戰兢兢的。瞧瞧咱們的爺,自從娶了這位進門,有多久沒發過火了?咱們府上有多久沒死過下人了?你也該知足了。”
方有昌家的果然不再說話。
……
“方有昌家的挺忠心你的嘛。”徐璐又夾塊魚丸放到凌峰碗裡,笑咪咪地道:“瞧她那雙金魚眼,似乎要把我瞪穿,只差沒指責我不賢惠了。”|
凌峰淡淡地看她一眼,沒有理她,嚥下最後一顆魚丸,放下碗筷,“飽了。”
徐璐立馬放下筷子,揮手讓丫頭收拾桌子。
凌峰就瞪她一眼,“方有昌家的說得也對,你確實不夠賢惠。這時候,你就就該關心得問我,怎的不多吃些,可吃飽了?你看看你,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男人。”
徐璐翻翻白眼,他還當自己是沒斷奶的三歲小孩子呀?但嘴裡卻順着他的話道:“是,爺教訓得是,妾身知道了。以後妾身一定改正。”
晚上就寢時,徐璐親自服侍凌峰寬衣,並親自蹲下身子給他洗腳,凌峰趕緊收回腳:“讓丫頭來吧,你不是侍候人的料。”
徐璐不滿地道:“就是因爲不懂,所以纔要學呀。爺,來讓妾身服侍您洗腳嘛。”
凌峰抖落滿身的雞皮疙瘩,“行了,別裝了,再扮賢惠你也扮不像的。”
徐璐依然低眉順目地蹲了下來,“瞧您說的,我這不正在服侍您嘛?”她伸出纖纖玉指,給他按摩腳步,並來回搓揉着,凌峰被她柔軟的指骨弄得癢癢的,忍不住道:“重點,沒感覺,像搔癢似的。”
徐璐哀怨地道:“人家可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所以,你真不是服侍人的料。”凌峰收回腳,自己拿了帕子抹了腳,趿了鞋,“行了,只要在牀上賢惠就是了。我這個人很好侍候的。”一本正經的模樣,惹得徐璐恨不得把抹腳帕扔到他臉上。
“人家都賢惠了一整個下午了,你還要怎的?”她忿忿不平地揉着猶還痠軟的腰,怨恨地瞪着他。
凌峰目光壞壞地望着她哀怨的臉,忽然壞笑道:“沒事,今晚咱們換個花樣,保證你腰不酸,腿不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