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一聽這話,估摸着,一定是一件必須得生氣的事。
可她做生氣的事也不是一次,只得無奈答應。“好。這回又是何事?”
龍奚蘭聽見他答應了,才頷首小心翼翼地說:“今日在西城遇見幾個羽林衛,其中有一個是鐵字隊王楊,他約我明天在東城馬場比武……”
“胡鬧!”對於她要說的事。儘管李淮已做好準備不驚不怒,但她這一說出來,竟沒控制住。
平日裡,他對任何事都十分能忍,可唯獨對她,真是不能倖免。
奚蘭聽此,立刻知錯道:“我知道。這很荒唐!但是,人意氣用事起來,確實很難理智。”
李淮一臉嚴肅地回答她:“你也知道意氣用事?這王府隊沒人了嗎?那王楊怎麼專挑了你?”
比武之事,在皇城禁軍裡,其實也挺常見的。
不過通常,羽林衛都在宮中,極難出來。是最近皇帝五十壽辰,來往進京的人比較多。宮裡便編了幾隊羽林衛到宮外巡視,也就是說,那王楊幾個是不用回宮的,這些日子都落腳在防衛司。
“防衛司人多口雜,有不少太子的人,回去之後難免說起……”
奚蘭忙說:“我今日已與王楊商量好,此事不必張揚,就哥幾個知曉便好。”
“你想得天真,本王不准你去!”李淮黑下臉來。不可商量的說完,就轉身往大門步去。
夜幕降臨,他們還要去防四軍軍營。
奚蘭自然不幹,她跑到李淮前面,振振有詞道:“我雖不是男兒,但自小我爹都是將我當男兒養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君子一言?你可知,本王一言,賽過無數君子!不準去就不準去,哪有那麼多的理由,本王往後再不這般縱容你了,今次是要去和羽林衛比武,下次是不是要帶軍殺敵了?”
她想了想,嬉笑道:“這也不是不可啊!孫子兵法,自小就讀!只是沒機會歷練罷了!”
李淮站停下來,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還真當真了?
奚蘭看他這般面容,再不敢說下去了,只不過小心翼翼試探道:“那明日,真就不准我去了嗎?羽林衛那邊,我不去豈不是有了說辭?我一個人將王府衛的臉給丟盡了!”
“與丟臉相比,跟你去比武被傷才嚴重!那羽林衛一個個皆是鐵漢錚錚,還有你說的那個王楊,去年禁軍比武會上,連傷了王府衛幾人,出手尤其重,你去和他比什麼?”如果只是隨便比一下倒無所謂,王府衛整天不就是打打殺殺,可他實難不考慮,對方是何動機。
畢竟太子那邊,這些時日沒有動作,直叫他不安。
奚蘭聽了這話,倒有些不服氣,“難道我在王爺眼裡,就那麼弱?”
當初將軍府,她一人面對二十多名白夜門殺手,紅金山上、她獨自殺上風雪頂,哪一次遇見的,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力量比不過,拼腦子她會輸嗎?
聽了她這問題,李淮在暮色李最後的光暈中凝視着她,片刻,纔回答:“你在本王眼中,一點也不弱,但自古以來,最先倒下的,卻是強者。”
她聽了這話,也有些感嘆。
在這歷史的車輪中,確實有許多強大人之衰落,是因爲他太強,自負被人算計。
今日這事,也怪她自己,自從穿上了這身威武的王府軍衛甲,便得意忘形了!
她與李淮在這一點上,她的好強與對方的隱忍,起到了互補的作用。
“好,我聽你的!”
要聽她這樣一句話,李淮實在不容易啊!
嘆了口氣,兩人繼續往前走。
出府院大門,下面的人早已幫他們將馬備好,騎上馬,趁夜往城外的防四軍營而去。
進去軍中營帳時,李淮大概將防四軍的情況給她講了一下。
這防四軍是一直駐守在京城外的護城軍隊,一共編排了一萬人,正都統李淮,副都統戴昌峻,協都統、參領、軍校一共二十八人,及皇帝登基後,一直由晉王直接調遣,五年前,晉王被告策劃謀逆,被賜毒酒,晉王府其餘人被髮配到北疆充軍,這防四軍便收回了皇帝手下,這些年來,皇后一直想將軍令爭到太子李權手中,朝上也不時有臣提出這類諫言,但皇帝自有打算,趁胥王大婚,由季大將軍口出諫言,這防四軍,就落到了李淮手中。
李淮纔剛掌管不到兩月,防四軍就鬧出軍亂這等大事,朝堂之上,有不少說辭。
自然是太子一派的人,藉機說胥王爺無能掌管防四軍,想要逼皇帝收回防四軍軍權。皇帝爲一國之主,就算再有私心,也不敢充耳不聞,只得督促李淮趕緊將軍中整頓,把潛在隱患給連根拔起,避免以後再出現此類事件。
李淮很清楚,若再鬧出事,皇帝那邊也頂不住的,到時候,好不容易得來的防四軍軍權,必然就落到了太子手中!
所以這些時日,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防四軍這邊。
“上次鬧事的人,現在怎樣了?”奚蘭一路跟着,到了軍帳裡面,就趕緊問。
他回答:“除了死傷的,其餘五十幾人,全部被關了起來。”
“可知道爲何會打殺起來?”
軍中士兵之間有所摩擦觸碰
,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瞭解清楚在行判斷,是最重要的一步。
“據說是兩個協軍校言語不合,打了起來,兩協軍校下面的人也這樣打了起來。”
“那兩協軍校還在?”奚蘭之所以這般問,是因知道大前夜鬧事時,死了不少。
李淮的答案,也正式了這一點。
“那兩個人當場就死了,互砍了對方數刀,終斷氣!”
一說到這個,他臉色難看。
都是軍人,沒上沙場奮戰,倒是在自家地界裡,互相殘殺。
這種事,無論發生在哪個軍營裡頭,都不可饒恕,外面的人,就抓住這個由頭,將事擴大肆意炫耀!
她聽了,腦子裡不免想象了當時的場景,若有所思的問:“互砍了對方數刀?何樣的仇恨,可以讓人這般?”
“說起原因來,也是奇怪,嚴挺問遍了活下來的所有參加當時打殺的士兵,沒一個知道原因,更奇怪的是,這兩個協軍校一起入伍,還是老鄉,這些年在軍中關係一直都很鐵!”
奚蘭聽了這個,更加奇怪。
“既然是這種關係,互砍對方數刀,那也許是兩人常年就擠壓了很深的恨意纔會這般吧?”
李淮也是這般覺得,因爲那天他受了傷,還沒機會親自來盤查。
奚蘭又問:“那樑少聰是也是這兩個協軍校下面的人?”
李淮搖頭,清淡說:“本王當年看他聰明過人,便破例將他送到軍中歷練,如今,四年多時間,已是協參領的位置了!”說完,他回憶起來:“當年樑少聰破例進來,因爲是謀逆之王府裡呆過的下人,沒少在軍隊裡被歧視欺負過!自然也有不少人,說過本王的閒話,這小子也勤奮耐苦,依靠自己的實力,後來給本王爭回了不少面子……”
她聽此,可以想象,即使知道有人會說閒話,他也將這樑少聰救下來,除了仁慈以外,對此人報以了很大的希望和信任。
這世間最爲痛苦之事,並非遇見惡人欺凌,而是被信任之人狠狠捅上一刀吧?
“既然並非鬧事的兩個協軍校一夥,卻又偏偏那時行兇,實在巧合,我覺得,鬧事的事也實有蹊蹺,我們還是去看看那兩個協軍校生前所住的地方。”
李淮也正有此意,他說:“前日,本王已吩咐嚴挺將那二人的遺物都暫留原處了!”
說完,他走前面,奚蘭緊緊跟隨在後面,穿過防四軍數座軍帳,纔到了目的地。
那兩名協軍校一人叫劉濤,一人叫劉平。
“同村同姓,想必還是兒時的玩伴吧?”奚蘭問。
“應該是,據說他們一入軍關係就很好。”
兩人的軍帳就隔了三座大帳,他們先去的是劉濤的軍帳,帳門口,早已站着一個穿着戎服的小兵。
“這是劉濤手下的人,當天並未參加打殺。”嚴挺即使給主子說明。
兩人都將這小兵打量了一番,是李淮先問:“叫什麼名字?”
“孫阿強!”
奚蘭後入爲主,問道:“孫阿強,那日事發時,你在何處?”
“屬下新入軍不久,所以幫隊裡的兄弟洗衣服去了,回來的時候劉協軍校他們已經死了!”
“那你可知,他們因爲何事起的爭辯?”
對方謹慎回答:“屬下不太清楚,不過前些日子,聽說他們一起進了城,認識了什麼姑娘……屬下想,或許是因爲……”
奚蘭與李淮相視一眼,這倒不失一個好原因。
英雄一怒爲紅顏嘛!
“走進去看看!”幾人進了劉濤的軍帳,裡面擺着一些男兒簡單的物品,木盆、半舊軍甲、軍刀,不容忽視的是,那軍刀上面,還有早已幹掉的血跡,因爲那天事後,嚴挺受李淮所命,將兩人的所有東西都還原回了各自的軍帳中。
奚蘭在軍刀旁邊,還看見了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匕身也十分窄,她拿起來看了看,那匕把上纏着紅色的布繩,因爲常年使用,被所用之人持捏得變了顏色。
“這東西也殺不了人!”她隨意說了句。
李淮看了一眼,便說:“本王兒時,也有一把那樣大的,後來送給了李冭。”
這邊看完,幾人出來,又往劉平的軍帳去。
軍帳裡面,劉平的物件也差不多,唯一多的是木板上,放着的一個木雕。
李淮看到木雕,點了點頭說:“當年李冭要了我的那把匕首,便也是拿去雕這東西。”盡司以技。
奚蘭看見那個木雕拿過來一看,眉頭跟着一緊:“這二人的家鄉,可是在泉州?”
“你怎麼知道?”李淮吃驚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