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出於禮貌秋歌應了一聲便將目光投向了秋爺爺。這個長者一直是她和陳紹的保護神，但此時的秋爺爺未沒有給秋歌任何可以想像的支撐，他正打量着叢康。
叢康微微一笑並不介意秋歌的冷淡，他從沙發上站起友好而禮貌地伸出手：“你好，秋歌，我是叢康。”
秋歌收回投向秋爺爺的求助目光，遲疑了一下還是搭上了叢康伸出的手，一觸即離：“你好。”
叢康怔了下卻不計較，大方地落了座。一旁的秋爺爺卻說：“秋歌，爺爺的老花鏡落在寧湖那邊的茶館裡了，你幫我去拿回來。”
秋歌剛坐下，聽了這話便馬上起身說好，擡腳就要上去找陳紹。哪知秋爺爺接下來卻說：“我聽說叢康不是H城人，不如跟秋歌一起去，順道看看寧湖風景。”
“爺爺。”秋歌心一陣涼，語氣裡有了急躁。除了初見陳紹的那一剎外，她感覺爺爺對陳紹的關心越來越流於表面，不似從前發自內心的真誠。在陳紹發病後的那晚，她還親見爺爺默認了爸媽要將陳紹送去醫院的建議。若不是她極力保證陳紹會乖，而接下來陳紹確實沒出什麼岔子，不然現在的陳紹或許真的會呆在冰冷的牢籠裡。而現在爺爺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她突然就感覺到了莫大的無助和恐慌，在這個家裡，失了爺爺的庇護，陳紹能呆得下去麼？
“爺爺放心，我們這就一起去。”沒等秋爺爺迴應秋歌的不滿，叢康已將話題接了過來，並再度起身站到了秋歌身邊，好似他們之間並不是第一次見面。
“快去吧。”秋爺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去。
“我，上樓去下，電腦還沒關。”秋歌想了想說，這樣把陳紹一人留在家裡他不放心。
“多大的事呀，我去幫你關，你快去吧別影響爺爺看晚報。”秋媽媽阻止了女兒的想法。
秋歌恨恨地瞪了一眼秋媽媽。一旁的叢康笑道：“我們快去快回吧，那風景以後看也不遲，影響爺爺看報就不好了。”說完拉了秋歌便出了門。
院外汽車的引擎聲響起時，站在院門口的秋歌忍不住地轉頭看向了爺爺書房的那扇窗戶。陳紹挺拔的身形印在窗邊，那目光專注而認真，之後竟開心地笑了。他應是學會了寫新的字，否則不會有這樣的笑容。
叢康拉開了車門，極具紳士風度地請秋歌上車。秋歌沉默着上了車，車子在開出小區後不遠，一個熟悉的車牌號拐進了小區。很快秋爸爸下了車，快速走進了家門。
客廳內，陳紹已端正地從坐在沙發邊。秋媽媽嘆了口氣，她已在陳紹的固執中敗下陣來，見了進門的秋爸爸便說：“聯繫好了，那邊怎麼樣？”
“是個不錯的地方。一應俱全。”秋爸爸靠在沙發上坐下。自陳紹發病後，他便忙着找人託關係爲陳紹尋了一處不錯的療養院，中午時總算確定了下來。
“我真是對不起老陳啊……”秋爺爺看了看陳紹，抹了一把淚。
“爸，是這權宜之計，等秋歌死了這條心，再把陳紹接回來。那邊真的很不錯，還有專人看護比家裡都還好。”秋爸爸安慰着秋爺爺，轉頭又對陳紹說：“陳紹，叔叔給你找了新地方，跟我去看看。”
“不去，我要等秋歌。”
“秋歌跟你不會有可能的。”這是秋媽媽凌厲的聲音。
“陳紹，你來爺爺這裡。”秋爺爺朝陳紹招了招手。陳紹乖巧地過去坐在秋爺爺身邊。秋爺爺摸了陳紹俊秀的臉，漸漸地動了容。“是爺爺沒有用，這麼多年都沒有去找你。讓你吃了不少苦。可孩子，你是個男人，就算再怎麼吃苦也不能失掉自己的尊嚴，也許你現在不會懂，不會懂也好。但你要知道，爺爺今天不要你絕不是因爲你病了，而是因爲你曾經犯了錯。秋歌不能嫁這樣的你。爺爺給你聯繫了好的醫院，找好很好的護工阿姨。你去了那裡就像在家一樣……”
“那秋歌呢？”陳紹打斷了秋爺爺的話。秋爺爺說了一大堆，他只聽到了就像在家一樣，既然就像在家一樣，那麼爲什麼不提起秋歌？
“秋歌……，會來看你，爺爺也會來看你。”秋爺爺說。
“不要。我要跟秋歌在一起。”陳紹看向秋爺爺，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晰。
“陳紹，秋歌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一旁的秋媽媽再也受不了秋爺爺惟惟而勸的態度，她激動地說。自那晚秋爸爸將從楚千荀那裡聽來的陳紹過往的那些不堪經歷說出來後，她就再也沒法忍受秋歌愛上一個身價五百萬的少爺陳紹，更受不了她對陳紹的體貼和維護，一個失去傲骨和尊嚴的男人，一個熱衷浮華的男人即使他再愛自己的女兒她也不允許，更何況現在他還是這個樣子。
陳紹愣了愣，不解地看向秋媽媽，秋媽媽帶刺般的目光讓他陣陣膽怯，他小聲問：“爲什麼？”
“因爲跟你在一起她就吃不了好飯，穿不了好衣，住不了好房子。因爲你做錯了事，你是個少爺，是個傻子。”秋媽媽一口氣說完，說完後又怔愣了下，雖然這些話確是她內心所想的，但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說出來。她犯錯般的目光看了看身邊的秋爸爸和秋爺爺，但見他們並沒有指責的意思，才鬆了口氣換了柔和的語氣問：“你願意秋歌那樣嗎？吃不到好飯，穿不成好衣，住不了好房子，永遠瘦成一把骨頭長不胖嗎？”
“不要。”陳紹下意識地就說了。隱約間他想起了不足他一掌大的臉，她曾說過‘好好吃飯就能長大，跟從前一樣。’如果吃不了好飯還能長大麼？
“那就去吧，爺爺給你安排的地方叔叔也去看過了。真的很不錯。”秋爸爸發了話。那是H城著名的療養所，除了少了秋歌，各方面都不比家裡差。
“等秋歌一起去。”陳紹又固執了起來。
“秋歌不會跟你一起去的……”
“秋歌現在在外邊不在家，讓爺爺和叔叔帶你去找吧。”秋爸爸打斷了秋媽媽的話，又給秋爺爺使了個眼色，秋爺爺起身一起將陳紹帶離了家。
寧湖邊某茶樓，秋歌果真拿到了秋爺爺忘在這裡的老花鏡。
“我沒有時間陪你看風景，我家裡還有事。”秋歌攥着老花鏡很直接地對着叢康說。
“沒事。那我送你回去吧。”叢康不以爲意，這個女子自上了車就一直催他快點再快點，完全不把他的安全考慮在內。對於初次見面就這樣無理並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女子，他是頭一次見，難免得就起了好奇之心。她的家裡有什麼急事？她媽媽沒說清楚呀。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你帶錢了嗎？”叢康抱着臂笑着問。
秋歌一陣尷尬，出來得太突然，別說錢就連手機也沒帶。“那就謝謝你。”
“榮幸之至。”叢康笑着，順手就拉過了秋歌。
秋歌腳一頓，想抽出去時叢康卻說：“想快點，就跟上我的腳步。”
叢康話是這樣說，但步子並不快，似乎是看夠了寧湖的風景後纔回到了車內。
車後座的陳紹怔了，隔了車窗望着寧湖邊的一雙身影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他想起了那張瘦到極致的臉。她需要好好吃飯才能變大。
秋歌回到家時秋媽媽正安心地修剪着一個禮拜前沒有剪完的花木枝丫。見了陪同而來的叢康，很客氣地笑了笑，叢康便自然地消失了。秋歌一圈下來自然沒有找到陳紹，她恍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由，衝到秋媽媽面前奪了那把大剪刀，聲音一瞬間變得哽咽：“陳紹呢？”
“你這孩子，嚇死我了。”秋媽媽奪回剪刀，神色有掩飾不了不自然。
“你們把他弄哪裡去了？”秋歌拽緊了秋媽媽，哭着問。
秋媽媽默不作聲。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陳紹去了哪裡，那個地方是秋爺爺和秋爸爸選定的。
“你們就那麼容不下他？他什麼都不懂，你們就連個孩子樣的人也容不下？一定要趕走他？你們就這麼狠心？”
“是他自己同意走的。”秋媽媽終於應了一聲。看了秋歌怔愣的神情又說：“他不算傻，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配不上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更配不上你，給你不了好的生活，也就同意離開了。秋歌，你是怎麼想的，那樣的骯髒的男人你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