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坐在上桌的秋爺爺終於耐不住,對着桌邊的秋媽媽、秋歌和陳紹說:“都別等了,吃吧。”
秋歌忙舀了小碗蔘湯,放在自己跟前。秋媽媽正心疼着女兒這餓狼般的模樣,卻見秋歌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身旁陳紹的嘴裡。剎時,秋媽媽那臉就佈滿了烏雲。原來想着陳紹就是智商差了點哪知就連這麼基本的生活也不能自理,她越想越來氣,越想越覺得虧,越想越覺得自家這老頭的可恨,胡亂地扒了幾口,丟了碗筷就離了桌。
秋歌不是沒有感覺到秋媽媽那殺人般的目光,但她不予理會,陳紹目前就是這樣,她必須得照顧他,並且要讓家人習慣這樣的陳紹。
“好喝嗎?”秋歌在喂完了那一小碗後問道。
陳紹點頭:“好喝。”
秋歌笑了笑,放下碗又說:“這是蔘湯,陳紹今晚只能喝一碗,明天可以多喝些。現在開始吃飯。自己吃試試看。”她將筷子遞到陳紹手上,陳紹接過便扒了起來,落了一小半飯粒在桌上。
“這,還是找個人來照顧他吧。”秋爺爺嘆了口氣說。總不能讓秋歌就這一直照顧着陳紹吧。
“不用,以前是因爲沒有人耐心教他。給他點時間這些他都能做好的。”秋歌嚼着飯小聲說着。伸手爲陳紹夾了半隻獅子頭,又夾了一塊魚肉開始認真剔刺。
“你不知道,你爸公司現在正缺人手,你弟還沒畢業,你回來剛好去接接手……”秋爺爺喝了口湯,說得很自然,事實上秋家的境況也確實如此。
“秋凱再一月就畢業了。”秋歌淡淡指出事實。秋凱這一年來雖在Q大上學,但受楚千荀的影響很深,對經商充滿了興趣,上回楚千荀就曾提起過秋凱拿她的離職證據向他要走了一筆小買賣。雖是拿自己親姐的把柄要脅了自己親哥一樣的人讓出了一樁生意,但那種決然的狠戾倒讓秋歌和楚千荀讚了一把。
“你爸媽已經安排他去國外留學了,手續正在辦理。原本打算也是等你弟出了國就讓你和陳紹回來接管公司生意的。現在你們回來了,陳紹這樣不適合但你還是得去去的。”
“我再看看,陳紹有好轉了,我就去。”秋歌應着,心裡卻隱隱覺得爺爺這話裡已包含了其他意思。
“那也是,你這陣子也好好在家養着,也不看看自己瘦成什麼樣了。80斤有沒有?”秋爺爺說着就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秋歌頓時就噎住了。
飯後好一陣子,秋爸爸還沒有回來。陳紹微微有了睡意,秋歌便在媽媽那種怎麼可以的目光中將他帶去了自己的房間。哄了陳紹入睡後,便下了樓,陳紹這事目前是家人最最關心的,媽媽和爺爺等在客廳也就爲了爸爸回來能一起商量出個結果。
當她下樓後才發現秋爸爸已經回來了,三個長輩正坐在沙發邊臉色卻有驚人的統一,除了震驚同情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秋歌走了過去,先是喊了聲爸爸,再在爺爺身邊坐了下來。秋爸爸重重哼一聲,算是迴應了秋歌的那聲喊叫。
長輩們都沉默着,壓抑的氣息使得秋歌很不安,她按捺不住找了個話題說道:“媽,明天陪我去買衣服去。順便給陳紹也買些。”
“嗯。”秋媽媽喉眼裡應了一聲,看了看對面的秋歌和秋爺爺又看了看身邊秋爸爸,最後說道:“秋歌,今晚就跟媽媽睡吧,媽媽好久沒跟你好好說話了。”
“不行,陳紹醒來找不到我會着急的。”秋歌果斷拒絕了秋媽媽的話。
“怎麼會,讓你爸爸睡你房間邊上的客房,陳紹醒了就讓先他哄着。”
秋歌還在猶豫,秋媽媽拉了秋歌又說:“就這樣吧,我們睡去吧。讓你爸爸跟你爺爺談點事。”
晚上,秋歌被秋媽媽抱在懷裡,她豎着耳朵在聽,但聽的不是身旁秋媽媽心疼的嘮叨而是隔壁的對面自己房裡的響動。秋媽媽嘮叨了好一陣子後,聽着懷裡的女兒淺淺勻致的呼吸又緊了緊手臂輕嘆了一口氣說:“我的秋歌怎麼能愛上這種人呢?”
秋歌着實在秋媽媽懷裡睡着了,但不多久便醒了過來,醒過來時秋媽媽環着她的手臂已經鬆開。秋歌輕輕翻身下牀,快速回了自己房間,摸索着躺在了陳紹身邊。剛躺下便被陳紹抱在懷裡。
“秋歌,我怕。”黑暗裡陳紹眼睛睜得閃亮閃亮的。
“不怕,這是自己家。”秋歌柔聲安慰着,伸手環了陳紹腰際輕輕拍着。
“你不在。”
“我在,剛剛陪了媽媽,媽媽睡着了我就過來了。陳紹,乖,現在很晚了再不睡明天要起不來了。”
陳紹很聽話,閉了眼睛很快入了睡。
這一夜,是秋歌這近百日來睡得最爲香甜的一夜,在自己家裡,陳紹的懷裡,忘卻了擔心。於是第二天當秋家三長輩推開門時看到的便是相擁而眠,睡得極香的一對男女,那女的小臉緊貼男子頜下,帶了溢於言表的滿足。那男子長臂從女子頸下穿過,攏在她的肩頭,整張臉埋在女子髮絲裡,看不清表情。
秋爸爸目光掃過身邊的秋媽媽,秋媽媽臉上頓時一慚咕嚨了聲:“我真是在她睡着後才睡的……”
“叫起來吧。這都幾點了。”後面的秋爺爺發了話,牀上那一幕使他心頭亂得很。
於是秋歌和陳紹被秋媽媽棒打鴛鴦般地拆散了,秋歌一臉緋色,陳紹一臉茫然。
上午,陳紹在秋歌和秋爺爺的陪同下去了醫院,一番細緻的檢查後,得出的結論和白大褂所說的相差無幾。出了醫院,秋歌掩了傷心拉了陳紹逛街,出門時秋媽媽塞了張銀行卡,特意叮囑買自己想買的。於是等到下午回家時,秋歌陳紹兩手拎滿了各式各樣的袋子,從益智玩具到補腦保健品,從腳上鞋子到頭頂帽子無一不是陳紹的家當。反觀秋歌自己只買了只包。當然秋家對於這些是不會在乎的。
很快一週就過去了。秋歌在營養美食的滋養下微微長了些肉,已不似剛回時那般瘦骨嶙峋。而陳紹在秋歌形影不離、孜孜不倦的教導下已懂得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還學會了看些圖片認些字。這期間陳紹曾發作過一次,那是兩天前的一個下午,在陳紹洗完澡後,秋歌拿了搖控讓陳紹呆在臥室裡看電視,自己則進了浴室洗澡。哪知纔剛將自己弄溼,便聽到了門外陳紹的一聲大叫。她慌忙裹了浴巾出來,原本坐在沙發裡的陳紹已蹲在了牆角里,見了秋歌突然就猛撲了過來,死死摟緊壓在身下不停地大喊不要。聽到聲音而來的長輩們,費了很大力氣纔將他拖開,從那以後秋家便多了一付麻繩。
接下來的兩天,秋歌一直在研究着當時各個電視臺播出的節目,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場人體解剖的醫學紀實節目上。看着視頻裡那祼着的軀體,陳紹曾說過的那個地下組織以及自己曾在尚錦園內看到的錄像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眼前。她隱隱確定了陳紹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或許在他失蹤之後的那段日子裡,他曾被迫去過那個地下組織。那剜心般的痛忽就陣陣襲來。
秋歌關了電腦,一旁的陳紹正拿筆寫着什麼。
“秋歌,你下來一下。”樓下有秋媽媽的聲音。
秋歌看了看認真執筆的陳紹,下了樓。
樓下坐着的除了秋爺爺和秋媽媽還有一個三十左右的陌生男子,秋歌一見便知道了下文,礙於媽媽和在旁的爺爺的面子沒有作聲。
秋媽媽拉過女兒向陌生男子說道:“秋歌,這是叢康,媽媽單位裡的新同事。最年輕的局級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