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後, 仙界。
“你當初，向幽冥求救不得時，很失望吧？”紫瀚靜坐在一旁很是低落的垂着眼道。
“嗯？”吳煦收回盯着殿外的目光, 轉而看了紫瀚一眼, 笑道“沒有。”
紫瀚驚訝的側過頭看着他又問。
“沒有失望？”
“不, 是沒有求救。”吳煦還是看着紫瀚笑, “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們兩個啊。”
“落天那麼縝密的人, 他會由着我向你求救麼？你會坐視不理我們兩個自相殘殺麼？”
“他當然不會，你也當然不會。所以像我這麼聰明的人當然早就想到了，就不會去做什麼無用功了。”
銀月側目……。
不知道你隱隱的得意感哪來的, 這有什麼好自豪的。
“是嘛。”紫瀚也輕笑着挑了挑眉。
“是的。”吳煦突然湊到紫瀚跟前，頗爲意味不明的道。“瀚君, 再給你一次機會, 證明你確實是即使我跟落天反目成仇了, 也都認可的好兄弟。”
“嗯？”
紫瀚輕嗯一聲，等着他的下文。吳煦退了回去, 慢悠悠的道。
“你猜，落天是會馬上趁着仙界剛剛歸位尚還不穩定的時候直接攻過來？”
“還是，會再找機會徐徐圖之？”
紫瀚盯着吳煦看了一會兒，又轉回頭去垂下了眼眸。聲音裡莫名帶了些壓抑道。
“他勢在必得的一擊，被你足足拖了千年。如今, 怕是不會再等了吧。”
然後瞟了一眼癡看着吳煦的銀月, 紫瀚又低着頭道。
“你, 先是自爆神識, 又是獻祭仙體。他給不給你時間, 又當如何呢？”
吳煦失笑。
“一開始，我爭取這千年的時間的確是沒有什麼把握的。但是也總好過當時就把仙界葬送了吧。”
“不過, 現在……。”吳煦乾脆向後一靠，手肘撐着上方的臺階躺下了。
“瀚君，你知道……爲什麼天生六界麼？爲什麼初生三界地位特殊麼？”
紫瀚還真是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不是因爲我們各自的特殊能力跟高於其他三界的力量麼？”
“是有這個原因吧。”吳煦向一直安靜的銀月招了招手“貓兒，過來。跟瀚君解釋解釋。”
銀月一臉懵逼的坐到吳煦跟前，看着同樣好奇的看着他的紫瀚道“解釋什麼？你剛剛的問題麼？”
“嗯。”
銀月一臉的不確定道。
“是因爲，天地規則麼？”
吳煦臉上笑意漸濃，看着紫瀚揚了揚眉“瞧，我們妖族的通靈者都知道，怎麼你這個幽冥的君主反倒不懂呢？”
紫瀚先是皺了皺眉，看到吳煦這般姿態後又失笑。
“你懂？”
吳煦抹了抹鼻尖，輕咳道。
“我也是後來才懂的。”
“所以，你……。”
紫瀚話沒說完，就感到猛的一震。旋即立刻看向吳煦，才發現他在仙界震動的瞬間就已出了殿門。
“帝君。”
吳煦再開口時，早已全無剛纔玩笑散漫之意。
“各司其職，現在開始一定要萬分小心的戒備。”
“是。”
銀月看着吳煦的背影喃喃道。
“仙界，這是真正的歸位了麼？”
紫瀚點了點頭後，才發現銀月根本沒在看他。
“嗯。”
此時，凡世間一處普通的山澗的地底深處。
“大哥。”聲音裡略帶顫抖，彷彿壓抑不住的什麼情緒正在迅速發酵。
“這是……。”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是吧？”
另一個頗爲渾厚的聲音也是帶着顫意道。
“是。”
“仙界歸位了？”
“仙界歸位了。”
“仙界歸位了。”
兩人狀若瘋狂的不停重複着。
“我仙界歸位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慢慢冷靜下來的二人，突然傳出一聲輕嘆。
“白虎跟朱雀……不知能不能看到這一幕。”
明滅不定的空間裡，一具龐大的身形緩緩臥下。然後漸漸化爲一個面目硬朗的青年模樣。
他身邊站着一個跟他差不多年歲的青年，像是個柔弱書生。
“大哥。”玄武頓了頓，也跟着嘆了口氣，語無倫次的道。
“我們……他們一定會看到的。”
“嗯。”
當初青龍跟玄武是製造了機會讓他們兩個走的，他們的確是拼了命才能攔住魔界的大軍。可是他們不能都折在這兒啊。
青龍跟玄武有樣學樣的想跟着吳煦爆了神識，可是還沒等他們付諸行動，就看到白虎膽兒大的去動了落天。
落天就是被吳煦傷了，白虎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啊。更何況，他們面對的可不是落天一人。
最後反倒成了白虎跟朱雀爲他們兩個創造脫身的機會。因爲白虎他們兩個根本就走不出那個魔界大軍團團包圍的圈子了。
青龍玄武，當機立斷。拖着重傷之軀在凡世間尋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修養着。
他們相信，吳煦一定會回來的。他們知道，仙界一定會歸位的。
如今，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吳煦還是站在仙界帝宮之外，目光深沉的盯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銀月在他的身側，始終側着頭看向他。煦君他，很緊張忐忑，也很難過的吧。
畢竟，當初是他親手留下了他最好的下屬也是最好的朋友。
紫瀚看着吳煦緊盯着的方向輕搖了搖頭後，又注意到吳煦緊緊抓着的銀月的手，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吳煦目不轉睛的開口道。
“瀚君，過分了啊？”
紫瀚微訝。
“嗯？”
吳煦還是頭也沒回的答道。
“這兒等好消息呢，你又搖頭又嘆氣的怎麼個意思？”
紫瀚也不知道他明明沒回頭，是怎麼知道自己搖頭的。不過現在，他當然是好脾氣的認了錯。
“是是是，我思慮不周。帝君莫怪。”
“勉爲其難，原諒你這一次吧。算是爲我仙界剛剛歸位祈福了。”
祈福？你一個仙界帝君跟誰祈福？跟自己麼？
吳煦話音剛落，就看到瀾塵步履匆匆的趕了過來。彎腰行禮道。
“帝君，一切安排妥當。”
吳煦看了他一眼輕點了點頭後，就移開目光繼續他的深沉了。瀾塵見吳煦沒有說話，便站在了他三人身後，同吳煦一樣向外看着。
終於，天空漸漸地暗黑低沉了些。
然後，一聲炸雷響徹天地。
整個仙界安靜了一瞬之後，突然就就興奮的歡呼起來。
“恭迎四聖，迴歸仙界。”
“恭迎四聖，迴歸仙界。”
“恭喜帝君，仙界圓滿。”
吳煦看着緩步向他走近的，形成了鮮明對比的二人。心中隱隱欣慰的同時又尖銳的痛着，酸澀着。
四歸其二，何談圓滿。
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當初，可是他親手拋下了他們四人。如今又能用什麼姿態來慶祝他們迴歸呢。
慶祝這種，缺失了的圓滿。
“帝君。”
青龍玄武單膝跪地，微紅着眼眶看着吳煦齊聲道。
“我就知道，就知道……。”吳煦瞬間閃身到他二人身前，扶起了他們。
就知道，你們會回來的。
“這千年過的……如何？”吳煦問完就有些後悔，自己是真糊塗了，還是傻了，這樣口不擇言。
這千年還能如何，總歸不會好過就是了。
“知道我仙界尚存，就不算難熬。”
玄武淺笑吟吟回答着，“當初，帝君纔是真正的辛苦了。”
吳煦苦笑一聲，辛苦？還真是談不上，當時的他，已經喪失了感受這些的能力了。
倒是……。
“我，倒是你們四人……我把什麼都扔給你們來面對……。”
吳煦的話說的極慢，青龍跟玄武在聽到“四人”兩個字的時候，瞬間就變了臉色。又接着聽了吳煦的下一句話後，青龍輕嘆了口氣道。
“帝君，當時的情況還有更好的辦法麼。更何況，我四人身爲仙界四聖，自當爲仙界出生入死。只是……。”
青龍突然又想單膝下跪，不過這次被吳煦及時制止了。
“我愧對帝君，愧對兄弟們。”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再次紅了眼眶。
白虎染血的戰袍，朱雀淒厲的悲鳴。這千年來沒有一刻不在他眼前耳邊迴盪。
玄武輕閉了閉眼，悲憫的神色更是給他添了幾分柔弱。
“大哥，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這仇，我們一定會報就是了。”
吳煦強壓下自己內心的自責跟痛苦，將青龍他們帶進帝宮安頓好以後才道。
“本來就是一局死棋，能走到這一步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他看向青龍玄武二人，硬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來。
“再說，什麼是愧對？當初……是有規定了誰留下誰走麼？”
“無論如何，現如今，我們回來了。”
瀾塵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因爲他也同樣的痛苦絕望，同樣的經歷着一切，又只能先放下一切。
“青龍，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重新帶領仙界的武將們，再對強敵。所以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是要厲兵秣馬，雪仙界之恥，救出白虎。”
青龍重重的點了點頭，剛要應的時候突然愣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玄武也是一樣的不可置信。
“白虎他……？”
吳煦看着他們二人的表情皺了皺眉。
“白虎在魔界，小青不知道麼？”
青龍還沒來得及高興的心，馬上又沉了下去。
“什麼，那，朱雀呢？”
衆人的心也是都跟着青龍的話一沉，吳煦低垂着眸子搖了搖頭“至今沒有朱雀的消息。”
“她也被魔界抓走了嘛？”吳煦這句話，幾乎是懷着希望問的。
無論如何，白虎還活着，若是朱雀也在魔界的話，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