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帥在寫字樓裡和莊樂萱再一次不期而遇。
莊樂萱是來專訪一位廣告業的精英,專訪結束後,她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坐在大廳裡喝了杯咖啡。
左小帥剛巧外出談判回來,本來已經走到電梯門口,猛然間,覺得好像看見了莊樂萱,又退回來,果然大廳裡坐在沙發上翻閱雜誌喝着咖啡的女士就是莊樂萱。
莊樂萱自然也看見了他,左小帥微微一笑,走過來,主動打個招呼:“你好。”
莊樂萱沒有起身,眼皮都沒有擡:“你好。”
左小帥並不介意她的沒禮貌:“我能坐下嗎?”
莊樂萱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隨便。”
左小帥解開西服下襬的鈕釦,坐下來:“你一個人?找人還是辦事?”
“辦事。”莊樂萱顯得很冷淡,繼續翻看雜誌。
“噢。”左小帥無趣地摸了摸鼻子。
“聽說你找了個唱戲的。”莊樂萱合上雜誌,喝了口咖啡。
左小帥看了她一眼:“是的。聽說你找了個海歸。”
“是啊,他是個企業家。”莊樂萱的語氣中滿是得意。
左小帥不甘示弱:“我的那個她是個藝術家。”
“哼,還藝術家,不過是沒戲唱的B角!”莊樂萱奚落道。
左小帥頓時頭頂冒火,不過沒有發作出來,眼珠一轉:“啊,聽說你天天扮淑女,很辛苦吧。”
莊樂萱把雜誌摔在沙發上,怒道:“誰說我天天裝淑女?我本身就是淑女,用得着裝嗎?我莊大叔女的名氣很響亮的!”
左小帥憋住笑:“對,對,你就是裝大淑女!”
莊樂萱也反應過來,氣得說不出話來,拿起雜誌要砸他。
左小帥早料到她會做出的舉動,腳底抹油般地溜到電梯前,恰巧電梯門開着,閃身躲進電梯裡,得意洋洋地理了理頭髮。
莊樂萱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他進了電梯,雙手攥得緊緊的,咬牙切齒:“左小帥,不要再讓我遇到你!”
盛墨超的法拉利停在新建的別墅區門口,莊樂萱落下車窗,指着外面一排排的別墅,滿臉疑惑的表情:“你說的神秘的地方,就是這裡嗎?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盛墨超將證件交給門口的保安,順利地進入小區內,賣了個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莊樂萱張大嘴巴,擡着頭,旋轉着身體,觀察着這座二層別墅,指着房頂:“你說,這房子是我的?”
“準確地說,是我們的,給我們用來結婚用的。”盛墨超環顧四周,“你覺得怎麼樣?”
莊樂萱更加地吃驚:“結婚?”
“對啊,怎麼了?”盛墨超已經走到樓上了,站在半圓形的區域內,扶着欄杆,向下望着莊樂萱。“你是不想和我結婚,還是壓根就沒有想結婚?”
莊樂萱仰着脖子,結巴道:“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我們交往的目的就是最終走到一起,成家。”盛墨超順着樓梯走下來。
莊樂萱皺着眉頭,不自然地笑道:“可是,我們好像太快了一點,是不是應該更加深入地瞭解一下呢?”
“快嗎?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不想過多地浪費時間,既然彼此欣賞,不如早點結合。”盛墨超攤開手,一副理所應當如此的樣子。
莊樂萱無話可說,持續地衝着他傻笑。
盛墨超滿意地笑了笑,轉過身去,向吧檯走去:“房子的全部是按照時下最流行的歐式風格裝修的,傢俱也一樣,都是配套的,一共有五個房子,最大的那間是我們的主臥,西面的那間是書房,旁邊的是兒童房,樓下的兩間,一間是客房,一間是保姆房。還有,我們的結婚照是專業的攝影師量身定做的,包括婚紗,也是歐洲知名設計師獨家設計的,世上只有這唯一的一件。”
莊樂萱腦子裡嗡嗡直響,耳邊好像一下子飛過一百隻蒼蠅,她恨不得地下立即裂道縫,她好鑽進去。
盛墨超倒了兩杯紅酒,將一杯遞給莊樂萱:“對了,咱們還需要簽署一個結婚協議書。”
“結婚協議書?”莊樂萱差點沒拿住酒杯。
盛墨超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交給莊樂萱:“你好好看一看,有什麼問題,我們也好及時溝通。我覺得,結婚是件大事,馬虎不得。之所以離婚率上升,就是因爲人們在結婚之前沒有把很多事情講清楚,把一些責任劃分清楚,爲以後的婚姻生活埋下隱患,變成吵架的導火線,最終以分手時收場。所以,該說明白的事情千萬不能糊塗,人生切忌得過且過。”
莊樂萱打開紙,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可是,夫妻之間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嗎?他們可是要相依爲命一生的人呀。”
“離婚的人還能抱着這樣的思想,你也算是天下獨一份。”盛墨超晃了晃酒杯,不可思議地笑道。
莊樂萱沒有笑,十分嚴肅地說:“儘管我離婚了,但是我卻沒有喪失對婚姻的熱情,仍舊在積極地追求幸福。”
盛墨超並不表示懷疑:“這點我也知道。我對妻子的要求很低,顧家是最重要的。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事業是第一位的。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家庭纔是第一位的。相夫教子是古訓,雖然已經進入了二十一世紀,但是道理永遠是道理,就像真理一樣,永不過期。還有,結婚之後,我希望你能夠辭職,做全職太太,因爲我的工作比較忙。當然了,你想繼續工作的話,我也不反對。不過有一點,懷孕之後,從初期就要呆在家裡,進行全方位的胎教,培養下一代是非常重要的。孩子三歲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寸步不離地親自帶他,起居飲食都親自來,我也會爲你請保姆,但是保姆的主要工作是打算家裡衛生。孩子上幼兒園以後,你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莊樂萱緊緊地捏着這張《結婚協議書》,聽着盛墨超的話,處在崩潰的邊緣:我要完了!
拖,拖不長;避,避不掉;左小帥盛情難卻之下,被迫與蔣欣欣的父母見面。
在一家富有陝北民族特色的飯店裡,蔣欣欣帶着左小帥來到她父母面前,向父母引見左小帥:“爸爸,媽媽,這位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左小帥。”
蔣欣欣的媽媽沒有動,端坐在主座上,穩如泰山,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蔣欣欣的爸爸站起來,伸出同樣翹着蘭花指的手,面帶親切地笑容:“你好,我們聽欣欣提起過你,說你是個大好青年。”
左小帥不好意思:“叔叔,您過獎了。”轉向蔣欣欣的媽媽,“阿姨,您好。”
蔣欣欣的媽媽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曾開口。
蔣欣欣掩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媽媽就是這樣,職業病。坐啊,坐。”
左小帥坐下後,蔣欣欣繼續介紹:“我爸爸和我一樣,是唱青衣的,我媽媽也是唱京劇的,不過,她是唱老生的。”
“噢,原來是藝術世家啊!”左小帥恭維道。
蔣欣欣的爸爸嫵媚地笑着:“你過獎了,不過都是靠這個吃法而已。”
“哎,爸媽,你們也給小帥露一手吧,讓他聽聽你們的嗓子。”蔣欣欣張羅着。
左小帥連連擺手:“這個,這個,不必了吧。”
蔣欣欣的爸爸和媽媽一起開腔唱起來,蔣欣欣還在一邊高興地打起拍子,也不知道是給她爸爸打的,還是給他媽媽打的。
“哎,我爸媽唱的怎麼樣?比我強嗎?”蔣欣欣抽空還不忘徵詢左小帥的意見。“哎,跟你說,我爸媽培養我不容易了,多少年的心血啊,可惜了。你知道嗎?我今年二十六歲,我二十二歲進團的,四年了,四年了啊,我就演過那麼一次主角,上過那麼一次舞臺,還是因爲A角在彩排時,不小心踩空了,掉下舞臺,摔傷了腿,我纔有機會的!我的青春呀,就這樣白白地浪費了!你知道嗎?作爲一個專業的京劇演員,不能上臺演出,是一件多麼可悲多麼悽慘多麼殘酷的事!你知道嗎?我的心靈受到了多麼大的傷害,我的精神遭受了多麼大的折磨,我到現在還身心健全是多麼的不容易!你知道嗎?憑什麼就叫王菲菲上戲,她不就是和團長的小舅子相好嗎?哼,若是比身段,比嗓子,比做派,比唱腔,我哪點不如她?你知道嗎?我們團有多黑,就爲了一個幾句詞的小角色,多少人是明裡暗裡,你爭我奪,耍盡了心機,玩夠了手段,這內部爭鬥不亞於皇子爭權,我們這個圈可一點也不比娛樂圈差!你知道嗎?我們團長是見利忘義,我們副團長是欺軟怕硬,要不說,他們倆是兩口子呢,一個德行的,狼狽爲奸,男盜女娼!你知道嗎?……”
左小帥的腦袋差點爆炸,翹起蘭花指,頂住額頭,學着唱腔:“愁啊!”
別墅裡,莊樂萱和盛墨超面對面坐着,餐桌的中間擺着蠟燭,是盛墨超精心準備的浪漫燭光晚餐。
吃飯期間,盛墨超拿出一個綁着粉色絲帶的錦盒,打開錦盒,閃出波波亮光,裡面是一枚鑽戒。
儘管盛墨超沒有說話,莊樂萱也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深呼吸一下:“這個嘛,我覺得,我不應該欺騙你,我不想結婚。”
“爲什麼?”盛墨超臉上的笑容當即消失,換成驚訝的表情,“你和我交往的目的不是結婚嗎?”
“不是的,你不要誤會啊,我不是存心欺騙你的感情,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莊樂萱着急地解釋。
盛墨超到底是個有修養的人,保持着冷靜的情緒,站起來打開燈,蠟燭還在燃燒,坐回位子上:“我們哪裡不合適了?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相貌,身材,脾氣,氣質,工作,收入,房子,還是其他的?”
“我……我對你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你各方面太好了,所以我覺得……”莊樂萱後面的話說不出口。
“覺得承受不起?”盛墨超替她說出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我們好聚好散。”
莊樂萱目送着盛墨超上樓,好像解下了一個大包袱,感到無比的輕鬆,一口氣把所有的蠟燭全吹滅了。
這次,左小帥和莊樂萱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情找到柴瀟瀟。
“哎,大哥,這次我可是給你找了個身心健康的!你可不能再埋怨我了吧。”柴瀟瀟忙着撇清責任。
“健康?這次是不抑鬱了,改神經了!整個一個腦子有毛病的祥林嫂。我說,你這滿牆的成功案例都是哪裡來的,騙人是不是?”左小帥極其憤怒地指着滿牆的紅色桃心,都要咆哮起來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好不好?我投降了。爲了彌補我的錯誤,我再給你推薦一個。”柴瀟瀟把登記表遞到左小帥眼前,“這個包你滿意,趙慧梅,二十八歲,醫生。和你年紀相當,而且職業又好,以後沒事要是生病了都不用去醫院,在家就給你治了!”
“你纔沒事光生病呢!”左小帥怒氣未消,接過表,皺着眉頭看着照片上戴眼鏡的女人。“這女人是哪科的?不會是精神科的吧?”
柴瀟瀟聳聳肩,無所謂的態度:“纔不是,是內科的。呵呵,我生病不要緊,關鍵是要去了你的心病!”
莊樂萱泄氣般地將揹包甩在沙發上,如同一灘泥一樣,歪在沙發裡:“我的命啊,你說,我放棄他是對呢,還是不對呢?”
柴瀟瀟忙着輸入客戶的資料,看了她一眼:“當然是不對的!閃閃發光的一個鑽石王老五,你就這麼輕易地給放棄了,過了這村就再沒這個店了!哎,你啊你,我都懶得說你。”
“我也不想放棄的啊,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控制慾實在是太強了,說白了,太大男子主義了。什麼事都要聽他的,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包括說什麼,都要一一順從於他,這樣,會失去自我的!我不要,即使結婚了,早晚也得離!我不想再離婚了。”莊樂萱幾乎是在哭訴。
柴瀟瀟看她這樣,也不好再雪上加霜,火上澆油,翻閱資料的手停下來:“你看這個怎麼樣?”
莊樂萱懶洋洋地走過來:“哪個呀?”
柴瀟瀟把登記表扔給她,莊樂萱照着念道:“殷雷,31歲,公務員,二居室住房一套,不抽菸不喝酒,身體健康,相貌端正……哎,這個條件也不差,怎麼也沒結婚呢?看來現在剩男真的很多。”
還不等柴瀟瀟調查,莊樂萱已知曉:“噢,他是農村出來的啊。”
柴瀟瀟笑道:“不要歧視遠方的客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