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活她,本王準你個痛快的死法。”赫連獄直勾勾的望着對面的男子,沉聲命令道。他實在不喜歡鳳於漠現在的模樣,一身血染的長衫裹着單薄的身體,彷彿隨時都應該倒下,但是卻偏偏把脊樑挺的筆直,更可氣的是眉目間的倔強像極了懷中的女子,看得人心裡又恨又酸。
“她活,我活;她死,我死……”看到月月的模樣,鳳於漠突然有種萬箭穿心的感覺,他只能盡力不讓情緒表露在臉上,與赫連獄進行着心理較量。他有一半的勝算,另一半在赫連獄的眼裡,那雙不爲風雪而異,不爲生死而異,甚至不爲天下而異的眼中,現在滿滿的都是那個女人蒼白的容顏。
沉默。
鳳於漠可以等,但是赫連獄卻做不到,懷裡的生命在一絲一絲的流逝,那個女人輕的幾乎快感覺不到重量了。
“她活,你活;她死,本王就把你凌遲了扔進泯水河。”妥協原來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鳳於漠贏了,但是贏得很淒涼,如果可以他絕對不願意用她的生命做賭注,他,欠她一條命。
藥早就送到了月月的身旁,只是當初想的是要她的命,而現在卻成了救她的命。明藍色的藥粉取出一粒米的劑量,輕輕地順進她的舌下,這一點不足以要命,只是深度昏迷,弱化身體的機能,拖住她羽毛般輕盈的生命。
“最多撐三天……”她太虛弱了,指下幾乎探不到她的脈搏。但是鳳於漠堅信抱着她的男子絕對有能力在三天之內得到醫治她的良藥,因爲這裡是充滿奇蹟的墨雲海。
“這是什麼?”赫連獄掂了掂掌心的黑色瓷瓶,問向跪在身前時不時擡眼偷窺的赤臻。
“回王爺,這個是枉情花的種子磨成的粉末。這種花生在雪寶頂,很常見,但是結果不易,種子更是難得,毒性偏寒,屬於無藥可解的一種寒毒,服食微量只會引起昏迷,用龍女草可解。”赤臻此刻完全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無意間同時得罪了兩方人,他真是活膩歪了。
“龍女草……”赫連獄低聲叨咕道,眼神不由得望向了身邊的鐵焰,待看到鐵焰堅定地點點頭後,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寬慰。
與赫連獄隨行的百人精英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集中到了一線崖,今晚要按照原路返回,越快越好。金烈與赤臻帶人前面開路,銀火負責看守鳳於漠,鐵焰則寸步不離地跟在赫連獄身旁負責隨時照應。
“我自己能走……”鳳於漠看着半蹲在身前輕騎兵,不禁輕皺眉頭。
“還是算了吧,留着力氣等着受凌遲之刑吧。”銀火脣角微翹,調侃道。
“呵,只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清瘦挺拔的身影,淡淡的表情,即使背了滿身傷痕,眼中依舊沒有一絲哀怨。鳳於漠的雲淡風輕真是讓人恨到骨子裡,佩服到骨子裡。
“背上!”銀火恨恨地一甩頭,撂下話走在了前面。跟他的主子一樣,他也不喜歡鳳於漠。冷血無情,手段狠厲的男子就不應該長得如此斯文俊俏,他甚至比女子還要美,卻又不會讓你忘記他是一個男人。
這個時候鬧彆扭只會自找苦吃,何況韜光養晦也是爲了下一步的逃跑,鳳於漠老老實實地爬上了輕騎兵的後背,一雙眼眸卻遙望向了這處平緩的亂石叢,那裡有誓死效忠他的鐵騎勇士,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將匯合四清前往烏圖木格。
小雨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雨滴砸在窗棱上,啪地一聲就粉身碎骨了。那微弱的聲音卻在一個人的夢裡被無限放大……
越來越近的是海浪拍岸的聲音,一波重過一波,滿世界只剩下這沉重的濤聲,驟然地,海浪凜冽着涌了上來,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身上,身體不由自主地軟進了一汪冰冷,那一瞬間,她嗅到了腥鹹的氣息,然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呼嘯着跑了過來,是他……
“月月,醒醒……”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清楚,眼前男子的輪廓開始模糊,無盡的黑暗被一道巨大的裂縫撕成兩半,久違的光線撲進眼瞳,刺得月月連忙又閉上了眼眸。
“月月,快睜開眼睛,不能再睡了。”鐵焰握起月月的手,放在掌心輕輕地揉搓起來。今天是第三天了,龍女草的藥效對於虛弱的月月真的發揮得好慢,她已經守了三個時辰,終於盼到月月的睫毛動了一下。
好想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月月痛苦的張開嘴,白皙的脖頸不由自主地向後使勁抻拉,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在她的小臉上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不要動,忍一下就過去了。”鐵焰摁住月月的雙肩急忙喊道。兩種極端屬性的藥物碰在一處,定是要引起體內的不適,若是平常人還好,但是對於帶着傷勢的病患可能要辛苦許多了。
“呼呼……”猛然張大的雙瞳在蒼白消瘦的臉上顯得異常突兀,月月醒了,雖然眼裡還有恐懼與痛苦,但是卻閃爍着生命的光澤,美麗而生動。
“沒事了……”感覺與自己雙臂抗衡的力量緩緩減弱,鐵焰終於長吁了一口氣。
月月的眼光愈見清澈,人也平靜了許多,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只能定定的看着鐵焰,眼中的疑問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深深地包裹住那雙已然泛淚的眼眸。
“你昏迷了三天,我醫了你三天,所有能用的藥都用上了,謝天謝地,你活過來了。不是夢,這裡是烏圖木格,我是鐵焰。”看透生死的人竟然也會喜極而泣,鐵焰飛快的擦了一下眼角,但是脣角的笑意已經氾濫得不可收拾了。
沒死?看着鐵焰驚喜的模樣,月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又回到那個人身邊了嗎?剛纔那個夢難道有什麼預兆?
“現在什麼也別想,先把身子養好再說,一會兒王爺會過來,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頂嘴,只聽着就好。”鐵焰把脣瓣附在月月耳邊低聲囑咐道。
月月垂下眼簾算是同意了,她頂嘴也要力氣才行啊,現在的她好像癱瘓了一般,連擡擡手臂都是妄想,除了壓抑的難過,什麼具體的知覺都沒有,胸口彷彿被掏了個窟窿,沒有疼痛,她甚至開始懷疑那顆心是否還在胸腔內。
“他呢……”如果她還活着,那雪無涯應該也活着吧。
“誰?對了,你是怎麼遇到鳳於漠的?是他把你擄走的嗎?”鐵焰的眼中忽然露出探究的神色。
什麼鳳於漠啊?月月訝異地望着鐵焰,腦袋裡登時亂成一團。
“你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就好,這樣就好辦了……”鐵焰喃喃自語着,一邊幫月月整理好被子。
聽到月月失蹤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金烈跟銀火搗的鬼,但是經過這幾日的觀察,她發現兩個人雖然有意圖但是還沒來得及下手。當她聽說月月跟鳳於漠困在山崖下的時候,腦袋轟地一下差點就炸開了。好在靖王看到奄奄一息的月月時沒有立刻追究,而那個男人也憑藉自己的智慧暫時保住了性命。
鳳於漠是什麼人,他絕對不會爲難一個女子,既然月月說不認識,靖王那裡就怎樣都能混過去了。
雪無涯是鳳於漠?!月月費力的理了半天頭緒終於得出了一個足以讓她立馬昏厥的結論。
雪無涯爲什麼不能是鳳於漠?王府第一次相見,他不就是來盜取至堯傳國玉璽的嗎?鳳於漠又爲什麼不能是雪無涯,她自己不也是冒名頂替舞紅妝代嫁了赫連獄嗎?
只是這麼多天,那麼多信誓旦旦的承諾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