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凌府的丫鬟前來傳飯了。“大少奶奶,晚飯已備好,請到前廳用餐。”
沈若塵在丫鬟帶領下來到前廳時,凌府衆人已在圓桌上入座了。她怯怯的向主位上的凌老爺和凌夫人欠身一福,招呼道:“爹,娘。”
凌夫人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嘴脣翁動,語氣傲慢:“嗯,坐吧。”
沈若塵見凌靖熙身旁有一個空座,便謹小慎微的坐了下來,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她拿起筷子,小口的吃着碗中的米飯,生怕自己的動作幅度大一點兒。滿桌的菜餚,只偶爾夾過自己面前的一道青菜而已。
凌靖熙暗暗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心中有了評價:雖然她表現的膽小怕事,但好在有自知之明,不會主動惹起是非,這點倒是讓人省心。
不過有些麻煩,並不是她想要躲就能避得開的。
凌夫人放下手中的瓷碗,率先發難了:“靖熙,你娘子怎麼總苦着一張臉,可是覺得上午的懲罰,委屈她了?”
沈若塵真哭笑不得,在座的人哪有面帶笑意的,怎麼她面無表情就成了苦瓜臉?
凌靖熙更是會落井下石,他淡漠的答道:“也許吧,不然怎麼會去欺侮曦悅?”
一石激起千層浪。凌家衆人皆用一種鄙夷又譴責的目光看向沈若塵。
不等凌夫人發話,她妹妹林姨娘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帶着驚訝的表情,誇張的問凌曦悅:“曦悅,你大嫂欺侮你了?”
凌曦悅眨了眨晶亮的眼睛,擡頭看了看沈若塵,急急搖了搖頭。她本意是想洗脫沈若塵的罪名,可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恐慌。所以這欲加之罪,越描越黑了。
“曦悅,你不用怕,有二哥在,管她姓蔣沈韓楊,誰也不能欺侮你!”性子耿直的凌逸峰嫉惡如仇,他是凌夫人的另一個兒子,爲人坦率正直,不懂拐彎抹角,算是這擅長勾心鬥角的經商家族裡的怪胎。
“二哥,你消消氣。人家在沈家過慣了優渥的日子,整天與達官貴人打交道,眼睛裡能擱得下誰啊?”說話的是林姨娘的大女兒凌雨欣,她那尖酸
刻薄的舌頭,可真是得到了母親的真傳。她說話的工夫,眼角的淚痣直興奮的上下浮動。
“不管怎樣,欺侮曦悅也太說不過去了!”蘇婉容義憤填膺的搭腔。她是凌逸峰的青梅竹馬,與凌逸峰志趣相投,共同經營了一家武館。嫁到凌家後,生意上的事才逐漸放開手,此時又身懷六甲,算是凌家比較有發言權的媳婦。
沈若塵見自己插不上話,索性任由他們狂轟濫炸一番。反正這沈家人的品行在他們心中已經定了性,自己多說也無益。
相比較沈若塵的淡定自若,喜歡清靜的凌老爺忍無可忍,他將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怒喝道:“吃飯的時候,能不能都閉上嘴,非要弄得家無寧日才罷休嗎?”
衆人皆是一靜,只有兩歲的凌浩霖卻因爲爺爺發脾氣而放聲大哭起來。何曉倩緊忙安慰自己的小兒子,同時嗔了凌老爺一句:“爹,您嚇着浩霖了。”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讓家裡無寧日的,可不是我們。”
凌博然見父親和大娘的臉色很不好看,連忙偷偷拉了拉妻子何曉倩的衣角,示意她別再說了。
接下來的晚飯,衆人各懷心事,在凌浩霖斷斷續續的哭聲中,默默吃完了。沈若塵始終沒有爲自己辯解一句,卻從凌家人的對話中發現,這凌家,雖然表面上父慈子孝,實際上卻是矛盾重重。
而且,據她所知,凌家應該還有一個兒子叫凌昀哲的,這幾天一直沒有出現。聽說自從他母親病死後,他便和凌家人格格不入的,放着家族產業不去接管,非要在外面白手起家。
沒來由的,她有點兒期待見到這個叫凌昀哲的男人。說不定,還能成爲她在凌家的盟友呢。
出了前廳,凌靖熙走在前面,沈若塵則亦步亦趨的跟着。
到了岔路口,凌靖熙沒有走書房的方向,亦沒有去雪琬院子的方向,而是和自己同路。
沈若塵心中一緊,他去自己的院子幹什麼?總不會想要……不可能,她搖了搖頭,他那麼討厭自己……
該不會走錯方向了吧?額,那就好心提醒一下?沈若
塵動了動櫻脣,吐出了兩個字:“相公。”
第一次叫出這個稱呼,還真是彆扭。
凌靖熙腳步一頓,偏過頭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沈若塵弱弱的指着另一條路,小聲說道:“書房在那邊……”
她這是不想讓他近自己?是欲擒故縱的手段,還是她怕他?
凌靖熙劍眉一挑,轉過身來,緩緩向她逼近了幾步。
濃烈的雄性氣息瞬間包圍了沈若塵的感官,她不由屏住呼吸,深深的埋下頭去,盯着自己腳上的繡鞋。雙手窘迫的緊緊握在一起,心中打着小鼓。
看到她如此畏懼的樣子,凌靖熙徹底失了繼續試探她的興趣,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是凌府。”
那意思就是這是他家,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沈若塵在他轉過身後,輕輕籲出一口氣,同時悄悄翻了一個白眼。真是個行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進了房間,凌靖熙徑直走到書案旁,提筆勾勒了一幅草樣兒。
沈若塵雖然好奇,卻也沒有走太近,只站在不遠處偷偷瞄着他筆下的那張宣紙。
“你會做紙鳶嗎?”凌靖熙擱下筆,冷冰冰問出一句話。
“啊?”沈若塵愣愣的,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凌靖熙也不重複自己的話,只把紙鳶的圖紙遞到她手中,淡淡命令道:“晚上做十個紙鳶出來,明天還給曦悅。”說完再不停留片刻,大步離去。
沈若塵看着手中的圖紙,總算緩過神來,合着他這是給自己佈置任務來了!做十個?那今晚上又不能睡覺了唄?凌家那麼有錢,買幾個紙鳶送給凌曦悅又不是難事,偏要她親手做,這不是有意刁難她是什麼!
呼,人在屋檐下,這回就忍了。沈若塵生氣歸生氣,爲凌曦悅盡點兒心她還是不反感的,叫來櫻兒,開始了浩大的做風箏工程。
手上被堅硬的竹條劃破了不知多少次,糨糊把宣紙黏的歪七扭八,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她忙着忙着,不知不覺中,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進了紗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