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般的大雨之中,秋明騎兵俯下身子,挺起長矛,恍如洪荒巨獸一般。不過他們剛剛躍馬奔騰,便發現自己的前面突然出現了無數的黑影,無數的河套騎兵也正朝着自己殺來。
“殺!”雙方都是無法迴避,同樣也無法後退,二十餘萬騎兵在雙方都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之下,在這個雙方都不願意決戰的地點和時間毫無花哨的碰撞在了一起。前幾排的士兵,幾乎是哼都沒哼一聲,便已經跌落馬背。受傷的戰馬發出聲聲長嘶,奮戰的將士那不屈的怒吼,甚至將轟隆隆的雷聲全部壓下。
“狹路相逢勇者勝,將士們,衝!”血殺一聲大喝,胯下鎮山躍過幾個秋明騎兵,率先充入對方的陣型之中,頓時掀起漫天血雨。
如此情況之下,什麼陣型什麼技巧全都是白搭,二十餘萬騎兵很快便混戰在一起。暴雨傾盆,只要一擡頭,雨水立刻就會灌進鼻孔和口中,眼前白濛濛的一片,只能看見前面隱約可見的黑點。
不敢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因爲在你擡手的瞬間,說不定對方的兵器便已經刺入了你的身體,或者你身體上的某一個部件就此永遠的和你道別。而且,暴雨是如此的狂野,以至於剛剛擦掉,臉上又已經霧水濛濛。
虎賁軍團金黃色的盔甲,血色騎兵黑色的皮甲,剛剛趕來的青龍軍團將士青綠色的鎧甲,和秋明灰褐色的皮甲完全糾纏到了一起,不同顏色的光點在大雨滂沱下瘋狂的互相撞擊、撕咬,重傷的士兵臨死也不願意跌落馬背,因爲他們明白,自己一旦落馬,那必然是被萬蹄所踐踏。
混戰,瘋狂的混戰。滂沱大雨,夜色如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雙方士兵都是欲罷不能。根本不敢收手,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不斷的砍殺。
孟菲斯暗自慶幸,他投入的兵力較少,而河套投入的兵力至少有二十萬,如此情況之下,河套誤傷自己人的現象將更加嚴重。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混戰之中,秋明士兵的慘叫聲卻佔了絕大多數。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夠認出我們不成?”孟菲斯大驚失色,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秋明士兵的情況可就慘了。
然而,更讓他擔心的是,青草原內傳來的越來越響亮的喊殺聲,很顯然,他自己覺得今天晚上是一個偷襲的好機會,而河套方面也是這樣認爲。英雄所見略同,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倒黴到這種程度。
城內城外都是殺聲震天,不過從城內傳來的喊殺聲中,隱隱帶着無數的哭聲,很顯然城內的戰鬥已經脫離了親自坐鎮的鐵嶺汗的控制,進攻的河套士兵已經將他們屠殺的對象擴展到了平民。
“這下該怎麼辦?”孟菲斯心急如焚,亂軍之中,他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蒂烏克萊早不知道被衝到什麼位置去了,也不知道是否還活着,其餘的將領,反正孟菲斯是一個沒看見。
“這仗怎麼打成這樣?”孟菲斯痛苦的呻吟道。
他不知道,亂軍之中,河套大軍的最高指揮血殺也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怒聲罵道:“媽的,仗怎麼打成這樣?”
城外近四十萬騎兵混戰在一起,整個戰場少說也有二三十平方公里。戰場之上,將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將。所有人都只能憑藉着自己的本能衝殺,也許,一個身份顯赫的高級將領,便是不小心死在了對方最低級的一個馬伕手中。不過血殺慶幸的是,河套士兵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大雨之中也分不清自己前面的酒精穿着什麼盔甲,但是他們都記住了血殺一開始叮囑他們的那句話,對方士兵的身上,都有着濃濃的羊騷味。
大雨之中,氣味也沖淡了不少,不過只要雙方靠近,那刺鼻的味道,還是讓河套士兵不得不屏住呼吸。也幸好如此,否則單賀奇率領的血色一族騎兵也必定會有很大的誤傷。
血殺毫不懷疑,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河套大軍必然會勝利,可是付出的代價也必定會很慘重。只是雙方都是欲罷不能,只能不顧一切的拼命。
我的天,到時候怎麼向主公交代了?血殺頭疼的想到。
青草原內,現在同樣是一片混亂。信刻親自率領着兩千精銳摸進青草原內,大雨傾盆之下,要想製造混亂相當的困難。至少,不能像是白天一樣四處縱火。信刻靈機一動,讓麾下的士兵們悄悄摸到青草原內的牲口圈旁邊,先把牲口圈的門打開,然後將所有的牲口全部趕出去。
牲口受驚之下,自然是不要命的狂奔。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部分牲口受驚,但是後來就像是起了共鳴一般,整個青草原內的牲口都沸騰了。它們不要命的向前衝去,不管前面是柵欄還是牆壁。城內的秋明子民和士兵雖然不少,不過也被這麼多牲口鬧得手忙腳亂。
這個時候,最高興的自然是信刻率領的河套精兵,他們的手上綁着一條白帶子,在黑夜之中也相當的醒目。只要看見前面有人,手上沒有白帶,沒得說,順手就是一刀。
城外大戰,城內大亂。秋明士兵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兩處吸引過去,血殺軍團暫時充作步兵的三萬將士得以順利攻入城內,加上東北方向奉敬和五小郎君等人率領的二十餘萬騎兵,青草原的城防已經崩潰在即。
這一夜,河套將士究竟殺了多少人,沒有人說得清楚。他們只知道,除了孟菲斯率領的十五萬大軍,其餘的將士連同所有的秋明牧民,包括鐵嶺汗在內,全部在城內遇難。
鐵嶺汗是被信刻一斧頭給劈死的。信刻爲了表示對這個鐵骨錚錚的王者的尊敬,下令部下挖了個坑將他埋了。這樣,至少他不會暴屍荒野,死在自己的王都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天亮之後,城內全是秋明百姓的屍體,地面上的一尺多深的積水,全部都被鮮血染紅,有些地方鮮血已經凝固,居然將道路都堵塞。
青草原一戰,河套以近五萬將士的代價,完敗秋明。除了在最後關頭,孟菲斯率領着四萬餘殘兵狼狽逃竄,其餘的二十餘萬將士加上城內的數十萬百姓,全部被河套屠殺。
“論才華,孟菲斯和橫石哈桑不相上下。不過橫石哈桑粗中有細勇猛無雙,孟菲斯精於謀劃微小謹慎,秋明能夠在鐵鷹和柔然的夾縫中艱難的成長,孟菲斯功不可沒。只是沒想到,一代名將,最後關頭居然喪失了應有的殺伐果斷,以至於一敗塗地。”
“先生所言極是。不過,我認爲孟菲斯是誤判了我軍的形勢,最終陷入被動。”昊天緩緩說道:“孟菲斯必然也知道了颯珊全力進攻樓蘭的事情,因此猜到我們必然會盡快援救樓蘭,因此並不希望和我軍野戰。在他看來,和我們野戰,勝率實在是太低,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被我們吞掉家底。因此,最好的選擇就是縮在青草原內,只需要堅持半個月,說不定事情就會有轉機。”
玄機接過話頭:“屬下倒是認爲,應該是鐵鷹的覆滅,讓孟菲斯感覺到強援已斷,以秋明之力根本無法抗衡我軍,所以信心喪失,因此在後面的戰略部署之中,頻繁犯錯。”
秋明實在是不幸,居然撞上了河套這個正在冉冉升起而且大異於神州歷史上每一個王朝的霸權。河套將領的指揮藝術之卓越,將士的戰鬥意志之堅韌,完全超出了秋明的承受能力。他們爲了剿滅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部落,可以一直追殺到最北面的極北之濱。他們爲了徹底的消除北方的邊患,不惜將數以百萬計的塞外子民斬殺。
遇到這樣的對手,最好的解決方法只有兩個,一個是成爲他的部下或者是朋友,老老實實的跟着他的腳步走遍天下,終其一生不得叛逆。要麼就是儘可能的躲避着河套大軍的鋒芒,逃到他們無法觸及的地方。
“主公,孟菲斯還率領着近四萬士兵逃走,而且城破的時候,由於大雨剛停,有不少的秋明牧民趁機逃走。根據奉帥估計,這部分人加上以前在大草原上流浪的牧民,總數大約在十萬人上下。”玄機緩緩說道。
他的心中有些感慨,秋明極盛時期,總人口超過一百二十萬,實力雖然比不上西面的柔然和東面的鐵鷹,不過對於神州王朝來說,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但是短短几年,秋明便由當年的勝利者淪落爲現在的喪家之犬。十年風水輪流轉,果然如此。
昊天想了一下:“暫時不用理睬他們。大草原如此廣闊,我們根本無法將他們斬盡殺絕。等颯珊的事情一了,在派出騎兵再次圍剿就是。”
“是。”
“傳令血帥率領本部軍團和單賀奇麾下七萬騎兵,暫緩南下腳步,向西掃蕩柔然草原。告訴他們,主要欽察汗沒有主動出擊,我們就儘可能的不要將兵鋒擴展到他的直屬領地。但是錫爾江流等人的領地之內,我不希望看到這裡還有任何的牧民。”
玄機遲疑了一下:“主公,那奉帥那邊如何交代?”
“不用,這件事情奉敬他心中有數。如果我們不給柔然一個沉重的教訓,那麼將士們那裡有如何交代?錫爾江流等人既然有膽量來襲擊我河套大軍,那麼就必須要有承受報復的心理準備。嗯,讓血帥順便關注一下孟菲斯的下落。”
玄機默默地記下這道命令。正如昊天所說,必須給戰死的和活着的將士們一個交代。不管河套高層對欽察汗如何的佩服,如何的惺惺相惜,也能夠理解欽察汗的苦衷,不過下面的將士們可不這樣認爲。但昊天只是下令蕩平錫爾江流等人的領地,那說明昊天對於欽察汗還抱有一絲幻想。
“奉帥騎兵軍團立刻向我軍靠攏,雖然孟菲斯已經西逃,柔然遭受重創,可難保我們南下過程中不會發生意外。數十萬大軍,沒有足夠的機動兵力,到時候比較被動。虎賁軍團的騎兵也立刻歸隊。”
“是。”玄機應聲道。這個理由實在太爛,想來奉敬那邊也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以昊天的脾氣,這絕對不會存心爲難奉敬,而是希望將他調回來,向他坦誠自己的想法,順便安撫一下。
“信帥立刻率領本部軍團和龍驤雪獅鳳舞三個軍團南下死亡之海,務必保住樓蘭城……”
“咳咳。”秋沐低聲咳嗽了兩聲,玄機大爲不解,秋沐雖然也很關注河套的軍政事務,但那是爲了撰寫傳記的方便,像這樣突然打斷昊天的命令,已經屬於干涉軍政事務,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昊天的臉上浮起一抹尷尬,勉強笑道:“秋沐她們幾個對於龍驤軍團這段時間來的戰鬥經歷很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二。這樣,讓英季兒回來報道一下具體的情況,唐劍他們幾個繼續南下。”
玄機好生迷惑,昊天對於五小郎君的偏愛是衆所周知的。按照慣例,昊天應該是將五小郎君召到身邊一一詢問纔是。這次爲何單獨召見英季兒一人,而且秋沐幾女還這麼熱情?不過玄機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絕對不介入昊天的私人生活之中。因此只是默默的點頭稱是。
隨着昊天一聲令下,還沒有擦乾淨刀上鮮血的河套近十萬騎兵殺氣騰騰的捲入柔然領地。
柔然不是沒想過河套大軍會向西進發。
亂石荒原一戰,讓柔然和神州王朝的關係走向冰點。對於河套來說,柔然的背信棄義,導致十餘萬將士無辜慘死。雖然這個和欽察汗無關,但那畢竟是柔然乾的。他們只知道,錫爾江流等人是欽察汗的部下,沒有欽察汗的允許,他們憑什麼調集這麼多軍隊東征?因此,河套軍方的意見空前統一,那就是必須讓柔然爲他們的出爾反爾付出代價。
而柔然的情況更慘。三十多萬大軍戰死沙場,這已經動搖了柔然的國本。況且,現在柔然西有奧布斯堡,西南還有君士坦丁王國挑釁,欽察汗要應對這兩處的壓力,已經是相當的頭疼。但是對於河套,他又不能夠妥協,畢竟柔然這次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他同樣也需要給子民們一個交代。
鎮守柔然東部領地的錫爾江流並不是沒想過河套會趁勢追擊,但是他心中還抱着一絲僥倖,希望河套迅速南下死亡之海,颯珊國力不弱,應該能夠牽制河套一段時間。而趁着這個機會,欽察汗說不定已經擺平了奧布斯堡,丹吐司哥也壓制住了君士坦丁王國。那樣柔然主力東進,至少能夠給河套增加幾分壓力。
不過,河套大軍還是來了。來的是在亂石荒原一戰中差點全軍覆沒的血殺軍團三萬騎兵和好戰嗜殺的血色一族將士。
錫爾江流的手中僅僅只有欽察汗臨時從自己的直屬領地中徵集給他的兩萬士兵,加上嘆森的一萬將士,總兵力也不過三萬。面對着滾滾而來的河套騎兵,錫爾江流和嘆森只能竭盡全力地抵擋着河套的兵鋒,掩護東部地區的近二十餘萬百姓向西撤退。
血殺對於錫爾江流等人是恨之入骨,他雖然也很看得起欽察汗的人品和才華,但是並不會因此而放柔然一馬。大軍所到之處,絕對不會有一個活口。沒有投降,同樣也沒有寬恕。驕傲的柔然子民無法低下他們高昂的頭顱,河套將士也不會停下他們手中的刀劍。
錫爾江流和嘆森雖然也是柔然名將,不過兵力和戰鬥力都處於劣勢,面對着狂暴不可一世的血殺,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延緩河套的進攻。在他們的掩護之下,僥倖逃過一劫的柔然子民們大批大批的向西逃亡。
爲了掩護部落子民的撤退,柔然將士們捨生忘死,無數悲壯的故事在他們的逃亡之路上上演。但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大量身體孱弱的老幼婦孺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倒在了那血腥的逃亡路程之上。
綠浪翻滾的大草原上,佈滿了柔然子民的屍體。不過河套士兵根本沒有絲毫的心軟,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將士,他們也曾經歷過如此的痛苦。對他們而言,只要是敵人,他們絕對不會手軟。況且,那麼多的戰友無辜戰死,更是讓他們心中的憤怒提升到了頂峰。
五天後,殿後的錫爾江流和嘆森總算是抵達了柔然的核心區域,這裡已經欽察汗的地盤。河套的追兵也適時的止住了腳步。不是因爲畏懼,而是因爲尊敬。此時的柔然領地中,就算是不顧一切的糾集兵力,也最多在徵召六七萬士兵,這點人馬根本擋不住血殺的攻勢。
不過血殺還是選擇了止步,轉而南下橫掃處兒都屯鎮守的柔然東南部和南部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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