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清風帝國,李蕭漠都是相當獨特的一個人。雖然略遜於楚憐風,但即便和聖蘭心相比,恐怕也毫不遜色。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出手的時候寥寥無幾。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是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翩,即便是在戰場上,他也是如此。加上他那俊美的近乎妖異的面容,便是連神看到都會嫉妒。
楚憐風依舊是一個遊俠少年的打扮,絲袍長袖手捏摺扇,面如冠玉眸如晨星,單看他外表,根本想不到他曾經居然和李蕭漠一起率領兩千士兵偷襲燕悲歌擁有十萬大軍的軍營。
聖蘭心還是一襲白衣,在河套的烈日下面,恍如一個降落凡塵的仙子,冰肌玉骨風姿卓越。
三個人都是人中俊傑,李蕭漠妖異俊美,楚憐風卓爾不羣,聖蘭心恍若天仙,三個人往青雲縣城門口一站,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哎呀,沒想到三位聯袂而來,本王不勝榮幸啊!哈哈!”昊天和天意並肩走出城門,還沒走到三人面前,昊天爽朗的笑容已經遠遠傳來。
李蕭漠三人連忙行禮道:“某人何德何能,居然能讓王爺和王妃殿下親自前來迎接?”
昊天大步上前,握住李蕭漠的手說道:“世子客氣了。我們不僅僅是朋友,還是戰場上患難與共的戰友,說這些話也太見外了。楚少莊主,聖仙子,天都聖京一戰,如果不是你們全力相助,信刻他們一行人恐怕還難以脫身,本王在這裡代表他們向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特別是聖仙子,如果不是你們瑤池玉宮全力幫我們準備草藥,本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返回河套。”
楚憐風連忙說道:“王爺,天都聖京一戰,其實是信帥和河套將士拯救我們一行人。如果不是信帥來得及時,恐怕楚某已經成爲了天都聖京之內的一堆焦炭。”
聖蘭心也是接口說道:“王爺總是如此謙虛。蘭心身爲天朝子民,自當爲神州百姓盡一份心力。只可惜瑤池玉宮勢單力薄,不能爲王爺提供更多的幫助。”
昊天哈哈笑道:“這已經足夠了。三位遠道而來,裡面請。嘿,你們要是再在這裡多站一會兒,說不定我這縣城門口就真堵死了。”
看見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豪爽灑脫,三人的神情也明顯放鬆了許多。李蕭漠一邊走還一邊說道:“王爺,難怪你的河套大軍能夠縱橫天下無敵手,僅僅是看這城門附近的士兵,便是兵甲鮮明軍容整肅鬥志昂然。”
昊天搖頭道:“世子說笑了。他們這也就只能是充當一下門面而已,真正的精銳之師,那可都是戰場之上殺出來的。哈哈,等哪天他們這身金光閃爍的明光甲變得殘破不堪的時候,他們便真正算得上是一名戰士。”
李蕭漠心中略驚,不過嘴上卻是說道:“王爺太謙虛了,這些將士僅僅是看他們的氣勢,便已經是帝國首屈一指的精銳之師。比起我們秦川士兵來,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天意抿嘴笑道:“世子的誇獎真讓人開心。不過,世子你完全不用這樣貶低秦川將士的戰鬥力。鄂州一戰,秦川將士可是將極樂聖教打得丟盔棄甲,極樂四大名將之中的朱兆明輝都是落魄而逃,聽說程顯清要不是跑得快,都被你們俘虜。如此戰績,我們河套可是羨慕的緊呢。”
李蕭漠笑着說道:“那一戰若非極樂聖教疏忽大意,我們恐怕會吃大虧。其實明輝當時並沒有發揮出他應有的戰鬥力,程顯清對他很不放心,一直將他栓在身邊,整個戰場就只有朱兆獨撐大局。而我們秦川當時是傾巢出擊,可即便如此,還是讓極樂聖教輕鬆溜掉。”
鄂州之戰乃是李家的經典之戰。這兩年來李家在對外作戰的時候一直不怎麼順利,以至於周圍的勢力都開始鄙視起李家的戰鬥力來。不過鄂州之戰卻是完全挽回了李家的面子,因此,即便是沉穩如李蕭漠者,說起這件事情來依然是興趣盎然。
李蕭漠等人聯袂而來,昊天在招待上自然不會怠慢。只是玄機正忙於集體婚禮的事情,根本脫不開身。獨孤奉敬信刻等人又是準新郎,加上正在進行的軍事改革,也走不開。還是天意想得周到,李蕭漠等人既然都名列神州十大英傑,那麼不如讓雪傾城等人前來招待。這樣,同是年輕人而且以前還頗有交情的大家應該會痛快的多。
雪傾城等人也是難得看見當日的故友,天意這一打招呼,幾個女子立刻就到齊了。除了宋君臨和童躍,神州十大英傑,居然是一個不拉的全部到來,這也算是武林中這些年來少有的盛事。結果一激動之下,包括最小的傅若水和最矜持的聖蘭心,一個個都是喝的酩酊大醉。幸好天意還算清醒,不然李蕭漠等人說不定真會趴在酒桌上睡到酒醒。
迷迷糊糊之間,楚憐風只覺得喉嚨乾的難受。由於是故友會面,大家喝起酒來自然不會耍詐,全都是酒到杯乾,這樣完全就是比拼體力,楚憐風雖然酒量甚豪,最後依然是醉得一塌糊塗。
不過眼睛一睜,楚憐風就發覺不對勁。他現在正躺在牀上,而且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高瘦的身影,高聳的額冠,清涼的月色之下略有些灰白的布袍,腳下居然是踏着一雙樣式古怪的木屐。他正在窗戶邊上,背對着自己負手望月。
“你是誰?”楚憐風警惕的低聲問道。
高瘦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雖然是背對着月光,但楚憐風還是看清了他的面貌:“伯父?”
“嗯。這裡是我的房間,不用擔心。”楚相成輕嘆了口氣,他和楚憐風只是在壺口會戰的時候見過一面。不過那時候楚憐風根本沒想到這個矍鑠的老人就是自己的親伯父,而楚相成也不便相認。沒想到再次見面,居然就是三年之後。
楚憐風連忙整理了一下衣冠下牀站立。名劍山莊雖然是武林世家,但上百年的積澱,楚家在禮節之上,完全不遜於那些書香門第。
“你酒喝多了,坐在牀上就行。”楚相成不以爲意的說道。
頓了一下,楚相成這才問道:“你奶奶還好?”
“***身體還很結識。不過從江南遷居天都聖京之後,她老人家一直很不習慣。加上前些日子極樂聖教攻破天都聖京,奶奶受驚之下,感染了風寒。不過在父親的照顧之下,已經好轉。”楚憐風躬身說道。
楚相成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惆悵,身爲人子,二十多年來卻一直不在爹孃膝下侍奉,這對楚相成這種飽讀詩書深信禮義廉恥的人來說完全是良心上最大的折磨。不過現在他和天都聖京方面已經是處在對立的兩邊,他現在更不便相認。
“你爹了?”
“家父一切都好。不過這些年來家父和奶奶思念大伯,常常長吁短嘆。”
楚相成點了點頭,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雖然兩人走的路不同,不過那種流淌在血脈裡面的親情,是怎麼也割捨不掉的。轉過身子,他背對着楚憐風說道:“憐風,你知道我特意將你安排在我的房中,所爲何事?”
“侄兒不知。”楚憐風自然知道楚相成別有用意,不過對於長輩的心思,他也不好妄加猜測。
“你爹和朝廷走的太近了。”
楚憐風眼珠一轉,卻是恭恭敬敬的說道:“伯父,我名劍山莊世受國恩,如今國家有難,我們自然要全力以赴爲國盡忠。”
楚相成噗哧一笑,楚憐風雖然聰明,不過在他面前玩心機,還嫩了許多。當今天下,能夠和他鉤心鬥角的人,已經是屈指可數。不過這畢竟是自己的侄子,他微笑着說道:“憐風,不用在我面前藏藏掖掖的。我明確無誤的告訴你,帝國,已經不行了,繼續跟在帝國,只會是死路一條。不要用那種表情,你心裡想什麼伯父不是不知道。如果帝國還是剛烈的一如既往,那麼我也很你們全力相助帝國。但是你看看現在的朝廷,中興帝軟弱無能昏庸擅權,朝臣貪生怕死**成風,坐擁大義的名分和數十萬大軍,居然只能龜縮在天都聖京之中。到後來連天都聖京都保不住。名劍山莊如果在這樣下去,只會是死路一條。”
楚憐風眼簾低垂:“伯父,侄兒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曾經勸誡過父親大人,希望他能夠考慮一二。但是父親大人堅持認爲,我們名劍山莊雖然無官無職,可也是數代忠良,家族的數代先輩都以效忠帝國中興神州爲己任。帝國是已經沒落,但我們現在離去,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家父說,不能因爲一時的得失而使列祖列宗的聲名受到污損。”
楚相成苦笑了一下,他們兄弟二人都是一樣的脾氣,都愛鑽牛角尖,只不過兩人選擇的道路不同而已。也許,在楚見煥自己看來,他的做法確實是正確的。他突然想起秦殤生前曾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理想,只要他們的信念和理想並非是傷天害理,也沒有損害他人的利益,那麼即使你並不贊同,你也應該表示最基本的尊敬。
長嘆了口氣,楚相成無奈的搖了搖頭:“憐風,我們楚家下一輩中,你是最出色的一個。你應該明白,你爹這樣走,是一條不歸路。我毫不懷疑的告訴你,最多三年,我們河套必定要南下陰風山脈。主公和皇室的仇恨不共戴天,到時候肯定不會手下留情。你爹性子執拗,恐怕。這樣,你呆在我的身邊,到時候也能爲楚家保留一點元氣。”
楚憐風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伯父,如果真的是那樣,恕侄兒難以從命。家父有難,侄兒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楚相成又是安慰又是好氣的喝道:“笨蛋!你以爲我會看着你爹去死嗎?你留在我的身邊,只要稍微做一點事情,加上壺口會戰時你的那份功勞,主公以後必定會對名劍山莊網開一面。你別忘了,你伯父我在河套是什麼地位,有我在這裡撐着,絕對不會有事。”
楚憐風仔細想了一下,確實,楚相成在河套的地位之崇高,就只有昊天天意和駱祥能夠比擬。只要自己能夠呆在河套,憑着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夠出人頭地。若是從,至少也是一州知府。若是從軍,怎麼說也是一個統領將軍。
不過,楚憐風最終還是搖頭道:“伯父,侄兒並不喜歡從軍或是當官的那種生活。侄兒胸無大志,幾個弟弟又不成氣候,侄兒只想在接手家業之後將家業發揚光大。而且,我也很喜歡現在這樣蕩劍天涯的生活。”
楚相成有些驚訝,不過看着楚憐風那一臉堅毅的面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番見識。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再勉強。不過如果真的有需要,你儘管來找伯父就是。不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最好還是保密一些,不然以當今陛下的性子,你奶奶和你爹恐怕就危險了。”
楚憐風恭敬的答道:“侄兒遵命。”
“你就在這裡歇着,明天主公會給你安排住處,我另有住處。”楚相成說完,推門出去之後又輕輕將門拉攏,只留下楚憐風一人呆在屋內。
剛剛走出院子,楚相成就看見駱祥那瘦削的身影立在夜色之中。楚相成沒有絲毫的意外,只是面容平靜的說道:“你都聽見了?”
駱祥很坦白的說道:“嗯。其實楚憐風的選擇並沒有錯,你也不用失望。”
楚相成搖了搖頭:“我不是失望,只是,我畢竟是楚家中人,看着名劍山莊就這樣走向沒落,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駱祥移動步子,和楚相成並肩而行:“你放心,到時候只要主公明白了你和名劍山莊的關係,他自然會手下留情。你讓楚憐風留在你身邊,是想讓他過繼到你膝下,以後好繼承你的爵位?”
楚相成絲毫不覺驚訝,如果駱祥連這點都看不透,他也不就不是當年的顯烈三才子之首了。他笑着說道:“是有這個想法,不過沒想到這小子如此倔強。”
駱祥卻是說道:“年輕人就是應該有如此傲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他的選擇未必就是錯誤。再說,如果不是爲了天下百姓和當年的那筆恩怨,我們退隱之後,整天飲酒作樂,豈不是更比現在快活?”
楚相成本來就是天縱奇才,只不過當局者迷,被駱祥這麼一說,頓時明悟起來:“你說的正確,哈哈,我倒是着相了。嗯,今天晚上月色不錯,我們兄弟要不對月暢飲一番?”
“正有此意,相成當真知我。唔,軍師也還沒睡,把他一起叫上。呵呵,等軍師成親之後,恐怕我們三個就不能在這樣夜半飲酒對月吟詩了。”駱祥也是笑呵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