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畢將軍撤軍之時,堅持不肯留下大軍鎮守此城,我本擔心僅憑這些工事和這不多的兵力,怕是難以抵擋來犯的任何一路敵軍,不曾想,趙將軍就趕過來了,當真是雪中送炭,堪稱及時雨。”見到趙引的時候,紀元當然是主動打招呼,對方的地位可比自己高太多。
趙引並不怠慢,當時就下了馬步行:“將軍鎮守邊境城池,足見地位之重要,此次我到這邊來之前,我王曾特別叮囑,言及與將軍昔日之情感,要我代他們夫婦向將軍問好。”
每個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都希望被別人注意和在乎,特別是關注自己的人還是了不起的人。
黃胤百事纏身,雖知道戶城這邊由紀元這個老熟人鎮守,卻也不至於連一句小小的問候都能記得住,趙引心思敏捷,常年帶兵,懂得從點滴做起,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籠絡人心的機會。
果然,趙引就只這麼一句話,立即就拉近了與紀元之間的距離,紀元清楚自己的本領,即便不問,也知道趙引此來必是要代替自己鎮守戶城,可能接下來,還會有王國大軍開過來。
他心中歡喜,自然就不多廢話,從懷裡取出令牌,直接就遞給趙引:“趙將軍,這兩年來,你戰績輝煌,名震天下,戶城有你鎮守,當無虞矣,只是戶城兵馬不多,虛開卻有五萬人。”
“無妨,霸王已經調撥了五萬兵馬過來,想來晚些時候就會到達。我因憂心於這邊的情況,特地先行一步,好在將軍有這些工事爲依,虛開不能順心如意。”趙引面帶微笑,顯得和氣。
“原來如此,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說話間,紀元忽地神色變得嚴肅,立挺了身子,對趙引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趙將軍,末將領命,將王朝第十七,十八軍交到你的手裡。”
趙引點了點頭,神色莊重,也不多說,同樣行了一道標準的軍禮,他知道這是雍國的風氣。
與光明王超不太講究不同,雍國的軍人,原本大多出自江湖草莽,也是沒有多大紀律性的,只是到了林暖琿這個軍事世家子弟的手裡,就算是再沒有規矩,也會擁有鋼鐵一般的紀律。
當然,在如今的雍國,林暖琿雖沒有絲毫的武藝,卻是如同神話一般的人物,被人敬仰。
交接完畢之後,趙引並沒有跟隨着紀元去看看自己的軍隊,他只是給紀元下達了他上任之後的第一道軍令:“紀元,命你即刻整合所有城中可戰的軍隊,做好出擊虛開的準備。”
“是!”儘管不清楚趙引準備如何對付虛開,但憋屈了許久,能夠大戰一場,趙引還是暢快。
爲兵爲將者,無需多問,這一點紀元很清楚,何況趙引還是個臨時的外來的將領,不肯先說出自己的想法來,也在情理之中,他立即下去整合兵馬,心中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侯爺,你看,此時虛開兵峰正盛,已經將那些圍牆拆掉了一半之多,屬下估摸着,等他全部拆完,也是晚上的事情了,我方軍隊不多,固守方爲上策,侯爺爲何會有主動出擊的想法?”
扭頭望了望對自己不離不棄的短天下,趙引輕輕地道:“天下,你有一些潛力,若是激發了,做個文臣足矣,只是你的性格與眼界,並不適合於做一個將領。你需要知道,要想打一場勝仗,知己知彼是很重要的,此時我初來乍到,王朝沒有透露消息,雍國也沒有聲張,這正是我王與霸王心心相通之處,他們都明白戰機的重要性。你設想一下,若是我與虛開在軍事上的才華只能五五開的話,此時我暗他明,他的軍隊固然兵峰極盛,雍國的守軍卻憋屈了多日,如今各個摩拳擦掌,恨不能有一場大戰,他的勝算,豈非是要下降一層了?”
“侯爺言之有理,果真如此。”段天下贊同地點頭,臉上則還是掛着一副思索的模樣。
許是爲了指點短天下,趙引又繼續道:“我之所以出兵,以有心戰無意其實只是最末的一點。真正出兵的緣由主要有兩點,一是要立威,爲我立穩腳跟打下基礎,使雍國諸將不敢小視我王朝將領;二是因爲虛開掃清這一片圍牆之後,他自己當然是站意高亢,可惜他麾下的將士卻沒有了那麼高昂的站意,到那時候我揮軍殺出,虛開無力迴天,反倒被迫退出去。”
“侯爺,應該不致如此吧,我聽說虛開頗有將才,林暖琿都曾讚譽,應該沒那麼水吧?”
這句話,換個人聽,或許就是嘲諷,可趙引不會那麼認爲,他只是淡淡地解釋着:“這就是我們先前談及的問題了。在虛開的眼裡,紀元哪裡是他的對手,所以掃清圍牆的他,將會是戰意最爲旺盛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是不會太過在意手下將士士氣已經開始低落了的。”
段天下終於明白過來了,他有些感慨地道:“虛開太過於急功近利了,若非如此,他不至於屢屢吃敗仗。沒想到連費城那般慘痛的教訓,都沒能讓他改掉這個最大的缺點。”
“來到這世上走一遭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不過是不肯認命,妄圖創造奇蹟,苦苦掙扎罷了。他最大的悲哀就在於,他本是個被人所用的戰將,卻偏偏做到了統領的位置。”
“話雖如此,可是侯爺,你可能沒想到,以我觀之,他前半生一直都在追求,並且沒有什麼大的成就,可他的壽命卻極長,到了後半生,似乎有所成就。可惜距離太遠,我不能看得真切,也就不能肯定我所判斷的是否是正確的,同時不能推測更加久遠的事情了。”
不論是什麼時候,段天下總不會忘了給別人算命,那是他所擅長的,也是他所習慣成自然的。
一如段天下所言,到了晚上的時候,虛開的大軍,終於將所有的圍牆都毀去了。
有將領詢問他,戰士們都很累了,是否需要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大舉攻城。
他直接就否決了,並且下令全軍立即進發,準備傾全力攻打這座阻擋了自己一日之久的城池。
滿地的斷壁殘垣,來自滿英國的軍人們,踩着自己剛剛推倒的磚瓦石塊,一步步地前進。
戰馬同樣前進的緩慢,那些石頭,不論是什麼形狀的,這時候都成了障礙物,不可穿越。
不過這些並無太大的關係,畢竟之前在虛開的指揮下,已經有一萬多人早就到了這一邊。
待得所有的兵馬都過來了,虛開身先士卒,下令衝鋒,並指揮輜重大軍搬運攻城的器械。
“統領,你看,前方忽然燈火通明,不會是敵人早有防備的吧?”有軍人發現了異常,是個將領,這人膽子不大,向虛開稟報這一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緊張。
虛開於馬背上擡起頭來,遙遙望了一眼,並不覺着什麼:“不必大驚小怪,這一路來,我屢屢強攻,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有防備是正常的,傳我軍令,軍械上前,全速前進進攻。”
大軍在前進,可是很快地,不等有軍士彙報什麼,虛開就下令大軍停止前進了。
他隱隱覺得,前方的光亮似乎有些不正常,待得他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些光芒,居然不過立地數尺而已,並非如城牆一般有着數米乃至十餘米之高。
莫非,紀元也有膽量了,想要與我會戰一場?他不過區區一萬多兵馬,無非是自尋死路。
不對,連他都敢放棄城守,與我決一雌雄了,莫不是他還有林暖琿授予的秘密手段不成?
止住了大軍前進,靜靜地坐在馬背上,虛開在努力地分析着前面的情況。
很快,在衆將士莫名其妙的等待之中,他下達了繼續前進的命令,他不相信林暖琿真的有那麼可怕,他不願意讓自己變得懦弱,有了費城的一次徹底失敗,他已不懼任何的失敗。
近了,越來越近了,他已經不是在前面了,位於大軍前面的,是帶着攻城器械的敢死大軍。
以他的實力,漸漸能夠看到,感應到前面的情況了,很快他就意外地發現,就在那戶城高高的城樓之下,打着無盡的火把,正在等待着他五萬大軍的,還真是戶城那數量不多的守軍。
當他再前進了一些,他甚至聽到了紀元的聲音,可紀元的話語,卻給了他震撼:“王國的戰士們,今天領導你們作戰的,是來自光明王朝的名將,釋侯趙引,大家請聽趙將軍講話。”
什麼,趙引來了,怎麼不論是哪裡的戰事,黃胤都要橫插一手?
虛開還在繼續傾聽着,隨手招來了一個軍士,傳達了新的軍令,命輕騎兵上前,準備衝殺。
平地之上,輕騎稱王,這是費笑言創造的輝煌,固然誇大其詞,卻也能見出輕騎兵的作用。
“諸位雍國的將士們,你們的背後,是你們的國土,你們的前面,同樣是你們的國土。在你們自己的國土上,別人卻能夠肆意地破壞你們堆積起來的圍牆,踐踏你們的尊嚴。你們能容忍,作爲盟國的將領,我卻不能容忍,所以我下令死戰,如果你們無能,我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將會拿起刀來,與敵人拼殺。現在,敵人已經來了,是你們翻雲覆雨的時候了。你們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的軍刀。去吧,無需什麼陣勢,無需什麼吶喊和助威,用你們手中的刀,爭一口氣。”虛開聽到了趙引聲音並不大的演講,他也被深深地震撼了。